一零四 历史遗留

元旦放假，作为领导，理所当然值班的张大龙，正在办公室发呆，无聊到快要睡着。

接到杨三郎的电话，张大龙立刻打起精神，来不及在电话里细问，便能猜到，肯定是个大事！

想了想，张大龙还是没有惊动处警车，报备之后，开了一辆公务轿车，前往大户柳家。

看见被保护起来的现场，张大龙直夸杨三郎有保护意识，从村民手里借来手电，便与杨三郎一起，再度进入破院土屋。

张大龙的眉头，越皱越紧，这是一件很难定性的事。

调查取证的复杂程度自不用说，真翻出点儿什么来，也是惊天动地的大事。

走到洞口，张大龙也和杨三郎的意见一样，先退出去。

“如何？”杨三郎轻声问道。

“这里平时谁住？怎么发现的？”张大龙皱着眉头问道。

“杀猪的时候，猪发狂，冲到这里撞破了墙，才发现的，具体住过谁，得问村里人。”杨三郎说着，抬头看看围在不远处，帮忙杀猪的众人。

“先保护好现场吧，我请示一下。”

张大龙掏出手机，走到拱桥边，给领导打电话请示工作。

保护群众安全，多部门联合调查，全面走访，耐心工作，注意保密。

收到工作指示后，张大龙又连续打了几通电话。

杨三郎远远看见张大龙变换姿势，拨打一通又一通电话，觉得目前阶段，自己最好置身事外，便去招呼众人，不要太过好奇，该吃吃，该喝喝。

村里约好来买肉的人算着时间，陆续前来割肉，有眼尖的看见黑色尼龙网罩在那里，便打听什么情况。

“没事瞎操心！回家想想这肉是红烧还是包饺子吧！”柳志勇笑着搪塞过去。

人们拎着肉往家走，看见有警车进村，虽然好奇，也只是好奇，毕竟自己家人都没惹事，刚才聚在杀猪那里的人，也都没有什么异常。

大锅里满满登登，帮忙杀猪的人又忙着添柴烧火，摆桌搬酒，吵吵嚷嚷，非常热闹，已经几乎忘记刚才那个一阵风消失不见的老妖怪。

杨三郎众人打成一片，大碗喝酒，大口吃肉，说说笑笑，心里却不禁担心，这老妖怪如果拼死挣扎，会不会伤及更多无辜的人。

喝酒间隙，有人禁不住好奇，问道：“唉，你们说，这事真是够邪乎的啊，咱们从小看见那老头儿在门口晒太阳，咋就从来没注意过，也没见谁进去，敢情是个妖精啊！”

“别瞎说！现在哪有什么妖精！出去也别乱说！”柳志勇到底是见过世面，举起酒杯笑着对杨三郎说道：“没想到你还会骑猪，今天可是长了见识啊……”

柳志勇的话，引得众人哄堂大笑，很自然地把话题集中到杨三郎身上。

有平时比较熟络的，便开玩笑道：“我就觉得杨兄弟不是一般人，没事能跑到咱这穷乡僻壤里？嘿，你看人家，又是见义勇为，又是砍树扶贫的，干的都是咱老百姓想都不敢想的事，那能是一般人？！”

“对啊，对啊，他那哪是砍树闹着玩儿啊，大冬天的看咱们都没活干，来这发福利呢！”

酒话、玩笑话，扯东扯西，倒把杨三郎与众人的距离，拉得更近一些。

人们说着笑着闹着，好像一家人，无拘无束，自由自在。

“杨兄弟还有什么好事，可别忘了咱们这帮穷亲戚啊！”杀猪请客的柳志强已经有七分醉意，举着酒杯提议：“来，咱们一起敬杨兄弟一杯！”

“客气了，客气了，我也不是什么达官贵人，平头老百姓一个，能聚在一起，也是缘分，眼下还真有事要请诸位帮忙。”杨三郎举起酒杯，对众人依次点头行礼，仰头一饮而尽，笑着说道：“进了腊月，吃饭的人少，我想趁年前把小饭店翻修一下，你们看……？”

“包在我身上！”柳志勇闻言，把酒喝完，大手一挥道：“哥儿几个平时也都是在工地混的，这点小事，包你们两口子满意！”

众人高兴不已，纷纷把酒喝完，又各自满上，笑着看向杨三郎。

柳志强开玩笑道：“这是准备婚房啦？恭喜恭喜啊！别的事不敢说，给杨兄弟建个漂亮结实的新房，绝对敢打包票！”

人们又把话题引到杨三郎和宋晓妍身上，什么郎才女貌，豺狼虎豹，荤段子层出不穷，漫天飞舞。

嘻嘻哈哈，热热闹闹，众人甚至规划起婚礼来，也就慢慢把上午的邪事忘在脑后。

吃饱喝足，七倒八歪，走不动的便躺在柳志强家里睡觉醒酒。

其余众人各自回家，只等着杨三郎选好日子，动工翻修。

杨三郎和柳志勇出来，看见警察们已经在忙碌，不好打扰，便嘱咐柳志勇，要他回家把以前做的那些辟邪桃木制品，都拿出来，挂在门下窗边，今天这个玩意，不是善茬。

柳志勇从防范杨三郎偷走女儿的心态，慢慢转化成哥们兄弟的惺惺相惜之情，对杨三郎也是越发信服，回家洗漱干净，把那些辟邪之物，又请出来，挂在各处。

杨三郎溜溜达达往宋晓妍饭店走，隐隐约约觉得草菇山上，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

借着一棵柳树的遮挡，确定情况之后，杨三郎装作若无其事，沿着河边晃晃悠悠，瞅着四下无人，一个瞬移，落到视线投来的位置，用脚向上猛挑。

空中响起充满惊恐的声音：“大……大圣？！”

那个嗡里嗡气的声音，那副非常滑稽的五官，正是泥块精。

杨三郎一把抓住泥块精，笑着问道：“你和黑风老妖，什么关系？！”

“啊，这，这……”泥块精语无伦次，惊慌失措地看着杨三郎，在急速思考应对之策。

“不说实话，今天就把你捏碎，炼化成丹！”

杨三郎说着，手上用力，捏紧泥块精。

“大圣饶命，我说，我说！”

泥块精急忙求饶，把自己的真实身份，原原本本，都告诉了杨三郎。

杨三郎闻言点点头，冷冷说道：“接下来，你知道该怎么做吗？”

“知道！知道！大圣放心，包在小妖身上！”泥块精忙不迭地应道。

“从今以后，你便叫做小土豆，事成之后，我一定给你做副好身躯，助你历练飞升，你要是想站在我的对立面，最好自己想清楚后果！”

杨三郎放下小土豆，顺着山路，慢慢下山。

小土豆遁入泥里，很快消失无踪，它也明白，自己想要的，目前，只有杨三郎能给。

杨三郎回到小饭店，宋晓妍正在接待市局工作人员。

离大户柳家最近的，就是宋晓妍的饭店，所以，工作餐最好订在这里。

每天按照前一天报的人数，做好三顿工作餐，有专人专车来取，中午包间留一桌位置，会有人过来点菜吃，忙完算账，或者报个数字，提前预支。

宋晓妍拿不定主意，刚好杨三郎回来，便问应该如何。

“早餐不做，值夜班的人应该不多，就近选一户人家，让他们做饭的时候多做一两个人的，没有什么问题，多少给点儿辛苦钱，人家也不为赚你钱，起码能吃到热乎的，午饭和晚饭的饭菜质量尽管放心，你们定好标准，这边安排菜品。”

“忙完再来算账吧，天寒地冻的，要开发票的话提前说一声。”

来的人觉得如此安排也挺好，便留下第二天的用餐人数，回去汇报工作，并联系谁家愿意为值守人员提供早餐。

送走订餐的人，杨三郎嘱咐宋晓妍，食材务必要保证新鲜，千万不能将就糊弄，并把翻修饭店的打算，一并说出来。

宋晓妍心里非常高兴，因为她觉得，杨三郎开始关心起饭店的经营来了，这是一个好的开始。

杨三郎回屋睡觉，忽然想起如烟和如胭来，不知道她们在云雾峰过得如何，也不知道李判官回来没有，便想找机会两下看看。

元旦下午开始，大户柳家陆陆续续来了很多人。

老妖怪的土院墙，在防护网外，又拉上三层警戒线，还搭了一个临时帐篷，有人24小时看守。

专业技术人员进进出出，忙得热火朝天：定位拍照，技术取证，运走尸骨……

这边现场，人们忙得热火朝天，村支书柳志勇和村委主任柳大有，也先后被请到现场了解情况。

村委大院成了临时指挥中心，村里上年纪的老人，被陆续请到村委办公室，讲述大户柳家的历史故事，还原破屋住户的信息。

前前后后折腾到1月15日，总算清理完毕，除了尸骨，还发掘出几件元明时期的日用文物，有破损的，也有完整的。

总共清理出一百六十七具尸骨，都为男性，年代跨度很大。

技术手段确定到，最远的可以追溯至六百多年前。

尸骨年代离得最近的一具，也是十多年前的。

警方多方查证，最后确定是村里吴寡妇失踪多年的丈夫。

审来审去，吴寡妇都没有作案嫌疑，村子里的人也能互相印证，死者当年就是去草菇山砍柴失踪的。

领导们研究来研究去，决定将土屋所在定性为历史遗留下来的乱葬岗，发掘出来的尸骨除了有人认领的那具，其余火化之后在公墓找个位置，统一掩埋。

土屋深入草菇山的洞穴，纵深二十五米，又向下延伸十五米，进行固化之后，填埋封堵。

把土屋推倒，回填挖掘尸骨形成的大坑，整体进行彻底的消毒杀菌处理，为村民提供免费查体，确保村子生态环境没有遭受严重破坏。

最后，由村委组织，市宣传部联合相关部门，召开全体村民大会，进行文化下乡，广泛科普，破除迷信，不要把草菇山下的乱葬岗当回事，不要因为这件事影响日常生活。

全部忙完，已经是冬月二十八，刚好是个周日。

孙晓伟到村里检查完宣传工作的落实情况，到宋晓妍饭店找杨三郎喝酒。

  “怎么你到哪，哪就出事？”孙晓伟对杨三郎开玩笑道。

“招黑体质吧。”杨三郎笑着回应，认真问道：“我想把这饭店翻修一下，应该去哪个部门办理相关手续？”

“这里属于银岭镇管辖，你去找分管规划的副镇长就行，我这有他电话。”孙晓伟说着，掏出手机，翻起通讯录来。

“你这是打算在这里安家了？还搞得翻修这么正式？”孙晓伟把手机递给杨三郎，接着说道：“你把号码记一下，你要是找他不好使，再给我打电话。”

“好！”杨三郎录入手机号码，又举起酒杯，笑着说道：“来，干了！”

“中午少喝点儿吧，你看晚上能不能跟女朋友请个假？”孙晓伟没有动酒杯，看着杨三郎。

“怎么，有事儿？”杨三郎放下酒杯问道。

“赵义远想请你喝酒，问你有没有空。”

“嗯？”杨三郎闻言一愣，心里犹豫，要不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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