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零 德不配位 天必摧之
吃过午饭,杨三郎去赵义远给开好的套房里休息,隐约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又说不上来,暗笑是自己多心了。
一觉睡到下午三点多,杨三郎被手机铃声吵醒,是赵义远。
“睡醒了么?”赵义远问道。
“嗯。”
“你现在有空么?想找你聊聊。”赵义远十分客气地问道。
“嗯。”
杨三郎挂掉电话,去卫生间洗把脸,还未待擦干,外面响起轻轻的敲门声。
杨三郎打开门,把赵义远迎进来,擦着脸问道:“你住哪?”
“斜对面,赵丰在17楼。”
赵义远轻轻关上门,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不打扰吧?”
“哪里的话,平白受你们如此款待,盛情之下,心中有愧的应该是我。”
杨三郎把毛巾挂到卫生间,转身出来,走到茶几旁边,拿起水壶要烧水泡茶。
“也不算平白……”赵义远看着杨三郎,轻声说道:“不用麻烦了,一会儿餐饮部送下午茶过来。”
杨三郎放下水壶,坐到沙发上,看着赵义远,若有所思。
“如果你不想去京城,也不为难你,毕竟对于你来说,并不是你的分内应当。”赵义远说话间,不自觉的把胳膊肘撑在沙发扶手上,审慎的看着杨三郎,继续说道:“但是,想请你过来帮忙打理酒店,是真心的。”
“在不在分内,应不应当,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绕这么大一个弯子,肯定不只是为了让我跟你们进京这么简单,关键在于,你们想通过我,达成什么目的?”杨三郎俯下身子,想了想,接着说道:“你现在来找我,并不是为了告诉我,我可以回家吧?”
“其实,这么麻烦你,是想通过你,和你的大学同学唐育成,搭上关系。”赵义远如实相告。
“唐育成?你们找他干嘛?找他为什么非要我去?”杨三郎心中不解。
“你也知道,狗头岭金矿的事情,不是小事,为了平息这件事,我和我的父亲,要额外付出很多……”赵义远点到为止,没有接着说下去。
“这跟唐育成有什么关系,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唐主任现在主管全国非煤矿业的安全工作,狗头岭这件事,最后一关就是你这位大学同班同学……”赵义远调整坐姿,面露期待,看着杨三郎。
“你这是想让我当你们的掮客啊!”
杨三郎腾地站起身来,忽然意识到,没这么简单,自己和赵义远的关系,还没有到那种无话不说的程度。
“这么大的事情,也用不着我这个无名小卒出来丢人现眼吧?”杨三郎再次坐下,笑着说道:“青远市有专门负责公关的行家里手,他们出马,不是要更有效么?”
“他们自然会去,但是,你这位同学,可谓一股清流,普通人难入法眼,更别说搭上线,说上话,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有人侧面了解过,唐主任在同学之中,最佩服的人,只有一个。”赵义远停顿一下,见杨三郎的表情有些僵住,继续说道:“那就是你,杨三郎。”
“他佩服谁不好,佩服我干什么!”
“如果你实在不想去,也不勉强你,毕竟青远市对于你来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
赵义远这句话,看似漫不经心,实则另有所指。
此刻,杨三郎终于品出赵家在自己身上如此大费周章的味道,不由淡淡一笑,说道:“这样的话,我还要谢谢你呢,一直欠着小唐一个大人情,总没机会还,这回刚好一并还了。”
“哦?哈哈哈……”赵义远放声大笑,不再扭捏作态,笑道:“我爸果然没看错人!”
“你爸?”
这里又有赵林什么事?
杨三郎正在纳闷,敲门声响起。
赵义远走过去打开门,服务生推着一辆餐车,后面还跟着一个身穿唐装,面容憔悴的中年男人。
“爸!”赵义远在旁边客气地迎接赵林。
赵林点点头,跟着服务生往里走,看见站起身的杨三郎,摆摆手,示意杨三郎坐下,笑着说道:“果然是后生可畏,早听说过杨三郎的大名,今日有幸得见真容,也算三生有幸啊!”
杨三郎待赵林走过来,在沙发上坐下,自己才慢慢坐下,细细看了赵林一眼,没有说话。
服务生依次摆好纯净水,电炉,水壶,茶具和一饼陈年普洱,又拿出一碟瓜子,一碟南瓜子,一碟点心,一个水果拼盘,欠身行礼,退出房间。
赵义远在旁摆弄茶具,赵林则笑呵呵地看着杨三郎,慢慢说道:“冒昧打扰,不要介怀啊。”
“赵总客气了,这么破费,受之有愧!”
杨三郎看着赵林面带灰色,眼窝深陷,双眼布满血丝,轻声问道:“赵总多久没有查体了?”
赵义远闻言一愣,抬头看看赵林和杨三郎,心里不由咯噔一下。
“呵呵,三年了,怎么?”赵林依旧是笑容可掬。
“恕我眼拙,抽空去大医院,做一个全面体检吧。”杨三郎拿起茶几上的钧窑茶碗,转移视线。
“呵呵,忠言逆耳,小兄弟的话,赵某记在心里了,有空一定去检查检查。”
赵林这么说着,心里却十分忐忑,狗头岭金矿的事,确实让他心力交瘁,最近几天,更是茶饭不思,精神萎靡。
要不是赵丰冒出来,积极踊跃的要掺和进来,赵林原本就打算忙完去京城大医院检查检查,休养一下。
“杨兄弟对京城之行,有什么高见?”赵林缓一口气,笑问杨三郎。
“高见谈不上,愚见倒是有几句。”杨三郎放下茶碗,心里的思路已经基本清晰。
“哦?”赵林十分感兴趣,笑道:“但讲无妨!”
“先假设可以通过我建立与小唐同学的沟通渠道,但是,全国矿产地那么多,赵总是真的想让我这位同学特别关注青远市么?”
“狗头岭金矿出事,牵涉范围太广,有省里乃至更高的领导出面弹压,目前的状态,难道不是最好的结果么?”
“就算最后一关要经过小唐同学,这么大的事情,以他的位置,他会考虑不到方方面面应该注意的情况么?”
赵林父子,同时陷入沉思。
精于谋略的赵林,立刻意识到,自己因为太过关心赵义远的前途,而有点儿失态,甚至出现方寸大乱之举。
“那杨兄弟的意思,京城不用去了?”赵林缓定心神,问道。
“青远市政府例行的答谢公关,必不可少,如果赵义远能够借此机会,结识更多有地位有影响的人,对他以后的发展,也会很有帮助。”
“那杨兄弟还愿意同去么?”
“我如果真的不去,你们这里能说的过去,恐怕还有人那里说不过去吧?”
杨三郎终于放松下来,调整坐姿,面带微笑,看着赵林。
“呵呵,水开了,是喝煮的还是泡的?”赵义远及时打破尴尬,拆开普洱,征询杨三郎的意见。
“喝煮的吧?”杨三郎看着赵林,笑问道。
赵林点点头,轻舒一口气,心里庆幸自己的判断,赵丰果然是小看了杨三郎。
“杨兄弟对我们父子的现状,有什么指教?”
赵林忽然提问这个问题,赵义远和杨三郎都有点儿措手不及。
这是一个很有深度,很难回答的问题,按照常理,赵林应该是向自己的长辈请教才对。
“赵总这个问题,恐怕不是我能回答得了的吧?”杨三郎看看赵义远,又看看赵林,心里思考应该如何作答。
“以杨兄弟的见识,我相信一定能够解答赵某心中的疑问,还请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赵林没有放弃这个问题的打算。
杨三郎看着二人,思虑良久,慢慢说道:“我套用孔老夫子的一句话,这么形容,不知道恰不恰当:德不配位,天必摧之。”
赵林闻言,刚拿起的茶碗差点没抓稳,手上一松,赶紧抓住,放到茶几上。
赵义远看看杨三郎,又紧张的看向赵林,心脏瞬间提到嗓子眼,整个气氛瞬间凝固。
这句话,有点儿重了。
赵义远心里清楚,自己父亲正是因为杀伐果断,才能坐到今天这个位置。
赵义远小心地观察着二人,时刻准备化解危机。
“那么,应当如何?”
赵林沉默许久,抬起头,睁着血丝满布的眼睛,望向眼前与自己儿子同龄的年轻人,心中生出一种莫名的恐慌:此人如果不是赵义远的朋友,被赵丰拉拢过去,后果不敢想象!
“让位,舍一保一。”杨三郎好像并不打算有所保留。
赵义远闻言一惊,手里的茶碗掉到地毯上,他没有想到,杨三郎的话,一句比一句扎心。
“你的意思是,让我辞去董事长,来保住义远在临湖集团的位置?”赵林到底是老谋深算,立刻明白杨三郎的深意。
“这是其一。”杨三郎喝一口茶,淡淡说道:“其二是,你们父子二人,一起退出众矿集团,在政界,为赵义远谋个出路,如此,方能长远。”
“这……”赵林父子异口同声,惊讶不已。
按照赵林的盘算,有老赵家的根基在,再不济,父子二人能留一个,在这黄金帝国里占有一席之位,自己可是从来没有双弃众矿的打算。
杨三郎知道,已经说到赵林父子的痛处,便只顾喝茶,不再言语。
“今日一见,真是相见恨晚啊!”赵林已经无心喝茶,站起身来,对赵义远说道:“你没事多跟杨兄弟聚聚,学习学习,路上注意安全,等你们回来,我一定要请杨兄弟好好喝一顿!”
赵义远也站起身,要送赵林出去。
“不用送了,你们好好聊聊,我觉得杨兄弟说的话,很有道理。”赵林说着,对站起来的杨三郎点点头,自顾离开。
赵林走后没多久,赵丰给赵义远打电话,问晚上吃啥,去哪里吃。
赵义远说了句等电话,挂掉手机,终于忍不住,问杨三郎:“为什么连临湖大酒店我也不能待?”
“如果没猜错的话,临湖大酒店设计之初,是打算以公务接待为主,但是后来颁布了八项规定,这条路走不通,要转型,却一时找不到管理这么大酒店的专业人才,所以,在大酒店,现在和未来,都会比较尴尬。”
“那要是找到专业人才呢?”
“以青远市的地理位置,无论是客流还是旅客质量,都养不起这么大的酒店,最为棘手的是,临湖大酒店还承载着庙北村整体项目开发的期望,而庙北村整体开发,是肯定要烂尾的,开发的楼盘,除了安置本村村民,市场交易量会非常小,到时候,临湖大酒店作为地标项目,就会成为众矢之的,你能背负得起一身的骂名么?”
赵义远哑然,以他的境界,还看不到那么远,他现在想得最多的,就是如何从狗头岭金矿事故的负面影响中,全身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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