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闻今雪猛然睁开眼睛，呆呆地望着缠绕紧密的藤蔓，眼神空洞。
藤蔓低低垂下，在闻今雪脸颊边微微晃动，细微的痒意渐渐让闻今雪回神，清新柔和带着生机的浅淡气息慢慢抚平心里的焦躁恐惧。
闻今雪握住藤蔓，喃喃道：“我做了个噩梦。”
藤蔓乖顺地任她握住。
“我不记得内容。”闻今雪闭上眼睛，残留的心悸使得她脸色难看，绿色的藤蔓还没什么动作，一支兰草戳了戳闻今雪，稚嫩的声音在闻今雪心里响起来：“阿雪，师兄下山了。”
闻今雪叹气，这支兰草是她种植的灵值中唯一一个开了灵智的，心性如稚子，天真可爱，但有时又如同恶魔。
藤蔓迅速绑住兰草，拖到外面。
兰草蓦然远离闻今雪，气地哇哇大哭：“坏草，坏藤，放……开……我，阿雪，救我。”
闻今雪抚额，按了按胀痛的太阳穴，起身走出门，从藤蔓中把兰草抱下，放到兰草的花盆里，浇下灵水。
灵水一入盆，兰草停下哭声，耷拉着叶子，无精打采地吸收灵气。
闻今雪洞府的灵植不少，除了兰草已开灵智，只有陪伴她长大的藤蔓有开灵智的迹象，虽然还不能交流，但一直是细心周到的大姐姐形象，与闻今雪心灵相通。
闻今雪见兰草不闹了，低声道：“我出去一下，阿蔓看着小兰。”
藤蔓幽幽而动，似在回应。
闻今雪放下心，她出得门，来到桥廊处，站在四通八达的桥廊边一时有些茫然。
师兄下山采买，师姐闭关炼丹半月有余，闻今雪也不好打扰师姐。
那她去找谁？
桥廊外是一望无际的蓝天白云，群山绵延，五座山峰之间由桥廊联系，可自由来往，因为山峰过高，时不时有白云拂过，带来一身水汽，橘色的太阳光散落在云蔼山崖，瑰丽旖旎。
当然这些桥廊，她师兄师姐是不用的，嫌慢，只有还没筑基的闻今雪需要，事实上，在她还没拜入师门之前，五座山峰之间是没有桥廊的。
至于她师傅，闻今雪停下脚步，望着豪华大气的天齐宫，听师姐说，这是师傅照着皇宫的样子建的，不过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一件家具也没有，所以，师兄师姐一筑基就搬离天齐宫，另找地方开洞府。
和平常不同，天齐宫紧紧关闭的大门此刻大开，依稀能看到白玉石阶，闪闪发光的五彩灵石灯。
闻今雪犹豫半响，终于抬脚往山门里走。
她是由师兄师姐带入门派的，那时还是个婴儿，当时师傅已经闭关，二十多年过去，她还没见过师傅。
二十多年了，她还停留在练气大圆满，迟迟无法突破筑基。在她这个年纪，师兄师姐都已经结丹，可她囿于五灵根，无法突破。
闻今雪收敛思绪，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天齐宫果然和师兄师姐说的一样，一件家具也没有，只有头顶上一百零八个灵石宫灯发出绚丽但并不刺眼的光。
这些灯竟然都是用极品灵石做的，各种属性的灵石都有，一般来说，灵石灯其实是没有必要的，灵石可以用来修炼，许多修士都不舍得用来做照明的灵石灯，虽然也能用来修炼，可这么做除了好看，还有什么用？
但出乎意料的是，灵石灯在修真界颇为流行，已经到人手一个的程度，不过品质一般，用的都是低阶灵石。
闻今雪也有一个，雕刻成悬铃花的模样，橙色的花瓣上有细密的金红脉络，半合拢，脉络的光较花瓣略高，但整体是略暗，而天齐宫的灵石灯形制和凡间的宫灯差不多，完全具有照明功能。
她绕着大殿走了一圈，看向两侧的偏门，不管她走到哪里，这两扇门离她都很遥远。
闻今雪思绪飞转，莫不成是阵法，却没听师姐说过，大殿设有阵法，她仰起头。
宫灯间距不远，缓缓转动，五色流离的光聚拢在一起，一束又一束，互相交映。
因多而杂，看得久了，闻今雪只觉得太阳穴涨涨的，眼睛被刺激的发红，心法自主运转，柔和的灵力缓缓浸润，经过之处一片清凉，让闻今雪清醒几分。
她冷静地拿出一枚符牌，扫过周围，挑了龙椅的方向，抬手扔过去，默念一声：“爆。”
符牌骤然爆开，紫色的雷灵力四处飞射，所过之处，只听得一阵阵的玉石炸开的碎裂声，碎灵石块哗啦哗啦地掉了下来，也有碎成粉末，四处飞扬，大殿顿时一片狼藉。
唯有闻今雪周围，干净整洁，没有一块碎灵石，粉尘未近身分毫。
如今还保存完好的只有四十九盏灯，聚拢的光束消散，莹莹灯火，一如普通的灯盏。
她拂了拂衣袖上不存在的灰尘，一脸淡定，凭直觉，走进一个偏门。
里头的景色乏善可陈，亭台楼阁处处精细，但毫无生机，莲池里的水清澈至极，看不到一点鱼儿的影子，也没有摇曳的莲花，该栽种花草的地方空荡荡一片。
闻今雪微微皱眉，记得师兄师姐说过，师傅和她一样，修的是自然之道，天齐宫虽然并无家具，但花草是不缺的。
她心中生疑，停下脚步，正打算再掏一枚符牌，一道声音喝道。
“行了。”
前方忽然出现了一个人，支着一条腿坐在地上，一头雪白的长发，狭长的丹凤眼懒洋洋地看过来。
“小丫头脾气还挺大。”
闻今雪已经认出这是她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师傅——玉山神君，修真界仅存的七位化神真君之一，七位神君之中，只有她师傅是一头白发，微微一礼，道：“弟子不善阵法，失礼了。”
玉山神君似笑非笑：“你有什么事？”
这和闻今雪想象中的师徒见面差的有点远，鉴于她刚刚毁了玉山神君的大殿，遂也不纠结，沉吟道：“弟子做了一个梦，至今心悸不已，但梦中内容已经忘却。请师傅指点。”
玉山神君随手捻起一片尘土，轻轻一洒，尘土落地的瞬间，变成晶莹剔透的宝石散落在地上，他轻轻一瞟，露出高深莫测地神情：“机缘在南方，你走罢。”
话音刚落。
闻今雪只觉眼前的景象变换，定睛一看，人已经不在天齐宫，却是已经到了天齐山下，不知为何，她忽然想起师姐曾说，万不得已千万别惹师傅。
她站定，犹豫半响，拿出一张符纸，以一种特定的手法折成纸鹤，最后点一点眼睛，纸鹤顿时活了，扇着翅膀飞到闻今雪面颊，小小的尖嘴轻轻蹭着柔嫩的脸颊。
“告诉师兄和师姐，我下山历练。帮我照看一下洞府。”闻今雪抬头，从这里看不到天齐山，又接一句：“师傅送我下山的。”
天齐山布有结界，练气期修士是不能下山的，以往闻今雪下山都是由师兄师姐带领，而在外面，化神期以下的修士是看不到天齐山的。
闻今雪想到天齐神君说机缘在南方，认了认方向，往南方而去。
闻今雪一路向南，越走越荒芜，幸好她是修士，带着许多师姐炼制的辟谷丹，路上无需补充食物。直到她穿过沙漠，才堪堪看到城池的影子。
此时离她出来已经有一个月，她看看身后隔离凡间修真界的结界，开始怀疑师傅的话，但来都来了，她还从没来过凡间，也不纠结，继续向前。
半夜时，寒气深重，闻今雪找了很久，都没找到休息的地方，正欲放弃，前方忽然出现一座破庙。
月华正盛，撒落在破庙的月光隐隐泛红，透着一股邪气。
闻今雪踌躇片刻，手指在抚摸着符牌上的细纹，想到自己多年没有突破的修为，慢慢向破庙走去。
破庙小，门对面的是一座慈悲的佛陀，下方三四个蒲团，在月色下格外惨败，带着阴森的意味。
闻今雪走进蒲团，便感觉到一股阴冷渗透到骨血，她垂眸看向其中的蒲团，正打算仔细看看，忽然听到哒哒的马蹄声。
有人向破庙来了。
不一会儿，那人没有在破庙里停下，骑着马进来，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
他似乎没预料到这里有人，看到闻今雪的时候，眼睛都瞪得圆圆的。
月色倾洒，少年的眼底有着琥珀色流光，像猫儿一般。
闻今雪默默想道。
“你是人？”
闻今雪不语。
少年看到闻今雪身下的影子，显而易见的放松表情，抱拳道：“冒犯了。”
闻今雪看到少年下马，身姿轻盈，落地无声，然后拿出一袋水，向她而来。
她猜测少年的意图，却见少年走近后忽然愣住，一脸震惊地喊道：“筠姐？”
少年的目光紧紧锁在闻今雪脸上。
闻今雪冷静道：“你认错人了。”
少年一怔，神色越发古怪，仔仔细细打量闻今雪，抿唇道：“你和表姐长得很像，如果不是声音不太对。”他顿住：“我失礼在先——”
闻今雪打断他的话：“无碍。”
少年噎住，正要把水放下，却听对方清冷的声音缓缓而来。
“我不需要水。”
少年下意识看向闻今雪，只见女子容色清冷，语气淡漠：“行走江湖，应当谨慎，这你总知道吧。”
这话实在不客气，少年僵在原地，看到闻今雪不再理他，在蒲团上打坐，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白，盯着闻今雪的脸看了许久，方转身离开，在门口坐下。
闻今雪看着少年，眉头微微一挑，修炼之人的眼睛，自然不比凡人。
少年就近借着月光才看清闻今雪的容貌，可闻今雪的眼睛并没有受到妨碍，甚至，她还能看到更多的，那少年眉间浓重的黑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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