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弥生
灰蒙蒙的夜色里，男子的大半张脸被一张白色的面具所覆盖，只露出一部分嘴角和下颚。那是一张凶神恶煞的厉鬼面具，看着叫人心里发怵。可男子嘴角却是挂着一道和煦的笑容，与脸上的鬼面具格格不入，显得极为冲突。
男子指尖还夹着一片冰凉的银色，边缘处燃烧了一抹血色。男子用指腹将血液一点一点拭去，动作缓慢又耐心。
刚才就是这个人杀了佟菁！
不知对方是敌是友的情况下，秦朗白望二人手里的剑不敢放下，满脸警惕地看着面前突然出现的鬼面男子，惊愕问道：“你杀了她？”
鬼面男子眼皮微垂，冷冷瞥了眼脚上下的尸体：“没用的人留着也是浪费粮食。”
尹慕尘眸色一沉：“是你指使佟菁以佟莜的身份藏匿于沧州，并在沧州行凶的？”
男子嘴角扬起，直接承认：“我只是让她弄出点动静来，至于是杀人还是放火，我不在乎。”
男子说得格外轻描淡写，似乎杀人这件事在他眼里就跟吃饭一样稀松平常。说话间，他的目光始终淡淡落在尹慕尘脸上，眉眼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啧啧啧。故人相见本不该弄得这般…乱七八糟的。”说着面具男子从怀中抽出两道符纸，指尖一甩，符纸便纷纷飘落在佟菁和萧勐的尸体上。
尸体碰上符纸的一瞬间，立刻发出‘滋滋’声。很快的两具尸体已化为一滩血水，只留下沾了殷红的黄色纸张，角落处的黑色火焰印记清晰可见。
白望立刻认出了印记：“黑色火焰？是弥生道的人！”
鬼面人什么都没有说，甚至看都没有看白望一眼，只加深了笑意作为某种默认。
尹慕尘心里一沉。当日在清水镇，他们也在噬魂阵中发现了画有黑色火焰印记的符纸。既然这个人是弥生道的人，那清水镇一事他一定知道些什么！
于是尹慕尘问道：“清水镇的事情也是你们弥生道所为？”
鬼面男顿了下，似乎是在回忆着什么，须臾才恍然‘啊’了一声：“你是说那个鸟不拉屎的小镇？不错，是我把符纸给到那对夫妇的。”
尹慕尘微怔，原本他只当此人是弥生道中一员，却不想清水镇与沧州城的命案都是出自此人手。一下子，尹慕尘更是对此人的身份和目的有了好奇。
“清水镇和沧州城的百姓与你们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对他们下杀手？”
男子依旧是一副不咸不淡的口吻：“不过是一些蝼蚁罢了，他们能替我弥生道而死，也算是死得其所。”
“你放屁！”秦朗闻言怒极，提着剑就要冲上去，好在被身后的尹慕尘及时抓住。
尹慕尘心里明白，从刚才灭口佟菁的那一招就可见，此人的修为灵力皆属上乘。别说是一个秦朗，就算他们三个加起来也比不上人家一根手指头，来硬的他们根本就没有半点儿机会。
尹慕尘将两名皓辰弟子揽在身后，看着对方始终挂在脸上的笑容，他也跟着一笑：“你是如何得知噬魂阵的？是你杀了天机老人？”
鬼面男低笑摇头：“那你可真的冤枉我了。把噬魂阵秘密告诉我的人是天机老人的徒弟钱予，杀人的也是他。哦对了，尹公子应该已经与他打过照面了才是。”
尹慕尘点点头。他倒是并不怀疑这个。毕竟以他对天机老人的了解，老头是个疑心病很重的人，若非是亲近信赖之人，很少能有近得了他身的。
不过就算天机老人并非死于这鬼面人之手，也难说钱予不是受他指使，里应外合。
尹慕尘又问：“先是清水镇，后是沧州城，你到底想做什么？。”
鬼面男子浅浅一笑，歪着脑袋反问：“你们猜呢？”
不过就算对方不说，尹慕尘也已经猜到了大概，于是也跟着冷笑一声：“你是想把我们引过来。”
男子张嘴笑出了声，肆无忌惮的笑声里夹杂着些许阴狠的味道：“不，不是引你们。”
异常苍白的手指徐徐指向尹慕尘。
“而是引你！我对这两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没兴趣，我要的只有你！”
尹慕尘挑眉：“我？为什么？阁下该不会是我歌迷吧？想见我说一声便是，何必绕这么大的圈子？”
鬼面人微怔，继续笑得更加张狂：“多年不见，你还是这么有趣。你知道吗？我一直在等你，真是等了好久呢，尹…”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扰有深意地加深了后面两个字。
“公子！”
尹慕尘笑容陡然僵在嘴边。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对方看着自己的眼神格外奇怪，好似能透过这具皮囊窥探他真实的灵魂。
难道对方知道什么？
但很快尹慕尘就打消了这个念头。从别人的身体里重生归来的这件事情，连他自己都缓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对方与他素未谋面，更不可能会知道他的秘密。
应该…只是错觉吧。
尹慕尘出神时，身旁秦朗已经投来了狐疑的目光，神色中除了诧异之外，还带了些许失望：“你认识这个疯子？”
尹慕尘刚想要摇头，对面的鬼面男子再度开口：“怎么？不过才十年未见，尹公子就把我给忘了吗？”
十年？！什么十年？
是他身死的那十年吗？
这一次，尹慕尘再也无法安慰自己这是错觉。无论是对方若有似无的暗示，还是明确说出十年前见过自己，都不可避免的指向一个事实。
这个鬼面人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
知道他就是尹慕尘！
尹慕尘嘴角的弧度再也挂不住了，咬牙问道：“你是到底是何人？！”
鬼面人不疾不徐地走到尹慕尘面前：“你不是问我为何要杀清水镇的人吗？”
透过面具上的两道细缝，尹慕尘能清晰地看见面具背后的那双眼睛完成了月牙：“清水镇的人都是为了你而死的！”
尹慕尘声音不可控制地有些颤抖：“你说什么？”
看到对方一瞬的脆弱，鬼面男似乎很满意：“尹公子不必谢我。我们是同一种人，我很高兴看到你回来。”
又一道惊雷在尹慕尘脑子里炸开。多日来一直萦绕他心头，却又不敢深思的念头将他束缚，绞得他胸口发闷。
噬魂阵本就是尹慕尘所创，而尹慕尘又刚好在被噬魂阵侵害的清水镇里重生。这两者之间是否存在着某种联系？还是仅仅只是巧合？
这个问题一直在尹慕尘脑子里打转，直到今日。
果然…这一切还是与他有关！
猝不及防的惊讶转眼间化为怒意。
同一种人？去你妈的同一种人！一个见不得光的东西，也配跟老子做比较？
换做是以前的尹慕尘，早就拔剑干架了。可今时不同往日，他很快将怒气压下，没心没肺地笑了起来：“我说这位鬼面大哥，你如此大费周章，不会只是为了想见我一面，听我说一句感谢吧？”
鬼面人笑而不语。
尹慕尘直接道：“说吧，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
“跟聪明人说话果然舒坦。”鬼面人笑道，“我要你帮我找一个人。”
“找人？”尹慕尘有些意外，“你弥生道连噬魂阵都能弄到手，还找不到一个人？”
“我知道我要找的人在哪儿。只是我无法带他回来而已，所以想要请尹公子帮忙。”
尹慕尘忽然来了兴趣，问道：“哦？此人在哪儿？”
“妄境！”
妄境？！
那个布满了无数冤魂鬼煞，又同时将它们牢牢封锁其中的虚妄之境？
尹慕尘很快回过神来，故作轻松道：“你不是在开玩笑吧？那种跳脱尘世之外的地方，只怕只有神佛才能打开。我不过一介凡人，阁下也未免太看得起我了吧。”
鬼面人：“尹公子别跟我开玩笑。你打开过一次的，你难道忘了？”
尹慕尘脸上的笑容瞬间垮下，他摸不清楚对方的身份，也不知道对方到底知道多少，又是从何得知。
鬼面人又道：“虽是陈年往事，但尹公子不会连这个也忘了吧？要不要我提醒提醒你？”
尹慕尘摆手：“不用不用，被你这么一说我好像有点印象了。不过你看我现在这幅样子，连一只鬼都打不过，更别说是其他了。不过我可以把打开妄境的方法告诉你。”
尹慕尘招了招手，事宜对方靠近些。不过鬼面人还是双手抱胸冷冷看着他，一动未动。
尹慕尘‘啧’了一声，只好主动上前，从袖口里拿出一个锦囊递给对方。
对方迟疑着接过，打量了几分后才松开顶上的结绳。
绳子松开的一刹那，一道黑气骤然迸出，直冲鬼面男子眉心。
鬼面男被一道猛力打得转过头去，身体也跟着晃了两下，然后便停着不动了。
尹慕尘能清晰地听见面具的碎裂声，还有男子低沉冷冽，近乎毫无感情的声音。
“尹公子这样可不讨人喜欢哦。”
“不喜欢我的人海了去了，也不差你一个。”
尹慕尘嘴上这么说，但心里却道不妙。
一击未中，只怕后面就不好对付了。
只见鬼面人右手祭出一把周身围绕着黑气的长剑，恶狠狠地转过身来。
尹慕尘不由倒退几步，刚想转头对两个小辈说什么，忽然天边闪过一道银光，伴随着锐利的剑气横亘在二人中间。
是…皓辰剑？
尹慕尘身子一僵，头皮开始又些发麻。很快的，身后传来白望和秦朗的欢呼声，证实了尹慕尘的猜想。
“宗主！是我们宗主来了！”
来人正是皓辰派宗主…白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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