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交易
江月离已经在徐盈殿外徘徊许久了。
自打宋晚吟告诉她，惊云扇藏于东宫之后，江月离便打了主意想接近这位柔弱的太子妃，从她身上获取东宫的地形图。
“师妹，你之前不是说，师尊让你找的那惊云扇在那万俟云祈那里吗？可是那狐妖怎么会说在靖国东宫，她莫不是骗你的？”
苏亭玉举着两片竹叶与江月离一同蹲在覆了雪的灌木丛后，忍不住疑惑问出了声。
江月离也不理解，她确切记得，百年前惊云扇就是在万俟云祈手中的呀。
那时她还曾借他的惊云扇玩，不小心把矜华宫某位长老种的草药全部扇飞，之后那位长老被罚她亲手种回那一亩草药。
当时种得她手磨破了，故而印象十分深刻。
“许是放心不下万俟皇室，故而留在了东宫。”江月离想了想，如是道。
“殿下，殿下。”两人说话间，却见万俟阳和拧着眉大踏步从殿中走出，徐盈费劲的提着自己的宫装，跟在万俟阳和身后一遍遍唤他。
走在前面的人却恍若未闻。
灌木丛后的两人相视了一眼，不约而同隐了身。像是有些做贼心虚一般，觉得隐身不够，两人又将已变为透明的身子又压低了一些，只露出一双眼睛看向远处。
却说这边，徐盈好不容易拉住了万俟阳和，却被他狠狠甩开，幸而身后的一众婢女及时扶住了她。
“事到如今你还要在本殿下面前惺惺作态！”
“如若不是你叫了皇祖与那帮修仙的人过来，吟儿怎么会落得如此下场。”万俟阳和毫不客气的指着徐盈的鼻头破口大骂。
他这一番话，让徐盈与远处的苏亭玉皆是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
他他他，这这这……身为局外人的苏亭玉都忍不住和江月离用手比划着骂万俟阳和。
这简直不是人说的话。苏亭玉在心里道。
身为局内人的徐盈，更是痛心无比。
“身为我靖国的太子妃，你除了知道哭，还会干什么！”万俟阳和更加觉得烦躁。
“殿下若是因为臣妾没有与殿下商量，便擅自将皇祖请来而加罪于臣妾，臣妾愿认下这个罪名。可殿下若觉得臣妾做错，害了那狐妖，臣妾不认。”
徐盈忍着哭腔一字一句道：“我靖国多少将士因那狐妖而丧命，殿下不是不知道，难道殿下要因一只狐妖而罔顾百名将士的性命吗？”
徐盈犹记得那日她和万俟云祈去到军营时，那遍地的人皮，没有一具全尸，包括她的兄长在内。
可是万俟阳和作为一个将帅，不仅让凶手逍遥法外，还处处维护，被那虚假的情所困，她怎么能忍。
万俟阳和没想到自己平日里逆来顺受，柔弱的太子妃会敢如此大胆的指责自己，愣了一瞬后，觉得面子上有些挂不住，抬手就是一巴掌。
身后的婢女被吓的跪了一地，徐盈也愣在原地，直到面颊后知后觉传来火辣辣的疼，她才不可置信的看向万俟阳和。
后者却是低骂了一声后，挥袖而去。
蕴于眼眶中的泪再次滑落，徐盈捂着被万俟阳和打过的面颊，自嘲的轻笑出声，面容上的表情却是比哭还难看。
“天哪！”苏亭玉不可置信的捂住嘴巴，“人间怎么会有如此绝情残暴的男子。”
这一巴掌是真响，声音大的让两人都颤了颤。
“看来我不能再抱怨苏师兄是个闷葫芦，不喜欢说话了。”相比之下，她的苏师兄真的是好了太多。
江月离已经习惯了苏亭玉什么都能扯到苏玄驹身上，当下也没有附和什么，而是道：“走吧，给太子妃送药。”
“啊对对对。”苏亭玉其实更想揍那个不知所谓的太子。但是她没敢说，怕被自家师妹数落。
两人被婢女带进去的时候，徐盈正扶着冰袋发呆，直到江月离轻唤了声。徐盈才回过神来。
她拿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又拿冰袋挡住自己高肿的脸庞，才请两人落座。
江月离刚落座便将用纸包好的草药放在桌上推给徐盈，她道：“那日来时，见太子妃面容苍白，想来是身子骨虚弱，于是和我师姐便将身上有的一些补药给太子妃送过来了。”
“二位仙人费心了。二位帮助我靖国捉到狐妖之事，妾身都还未来得及答谢，怎么好再收这珍贵的草药。”徐盈有些推辞。
江月离也客套道：“无妨，这种草药，宗门里多的是，不过举手之劳。”
徐盈这才收下。
一直在一旁憋着一股气的苏亭玉忍不住开口道：“太子妃娘娘，您不必为那样的人伤心难过，一点都不值当。”
江月离心里默默赞同苏亭玉的话，但面上还是给了苏亭玉一个眼神。
他们虽不是靖国的百姓，不用拘束于那些国规，但是终究在人家宫里做着客，说太多了干预了人家主人，反而成了她们的不是。
而且，相信徐盈心中，也是如明镜一般，其中酸甜感受，其实都体会的分明。
徐盈轻叹了口气，眼眶里又蕴了泪水，像是有被苏亭玉安慰到，又像是十分无奈。
“殿下从前，不是这样的。”
昔日的回忆历历在目，徐盈始终不敢相信，当年在杏花树下问她是否愿意做他妻子的白衣少年郎，如今会如此绝情。
彼时他还未被立为太子，问她时，说的不是皇妃，而是妻。他想与她做一双人夫妻。
江月离与苏亭玉从徐盈寝殿中出来时，夕阳有些偏西，日暮山西下，冰雪融化许多，为花园中寒梅踱了一层亮色，看起来清冷傲贵。
江月离还记得百年前在矜华宫之时，她曾说过万俟云祈像霜雪中的寒梅，高洁清雅，傲骨铮铮。
如今再见雪中红梅，却觉自己曾经想法有些荒唐，比起万俟云祈，更适合以梅花自喻的，好像是……
“小魔头！”耳边传来苏亭玉惊呼，下一瞬，江月离感觉有阵轻风吹过自己的袖口，再转头，身旁已经没有了苏亭玉的踪影。
江月离抬眼看过去，却见桑浔从一株刚落了雪的梅花后走出。
他似乎也没想到会在此处碰见江月离，明显愣了一下，漆黑的眸子直直盯着她，欲言又止。
园中寒梅开得正盛，他一身色锦黑衣独立于花种，竟也不显违和。或许是他发上那一抹红色发带太过张扬。
江月离本想就此忽视他，但想起那日他身上的黑气，江月离还是转了脚步向他走过去。
如今她吸收了赤狐的内丹，万俟云祈或许难说，但是桑浔，未必打不过。
毕竟再天才，也不过是个后辈。
“竟然会在此处碰见桑师兄，好巧啊。”江月离客套的笑了笑。
待她走近，桑浔又垂下眼睫，轻嗯了一声。
方才又一直盯着她，现在又一副不想与她说话模样，是几个意思？江月离深觉搞不懂他了，莫不是又对她动了杀心？
“扶离姑娘！”正想着，一道声音却打断了她的思绪。江月离抬眼看去，却见江星星提裙向她跑来。
江月离登时明了，她扫了桑浔一眼，又被他头上的发带给吸引了去，忽觉得他的发带有些眼熟，正要说些什么，江星星已经上前拉住了她。
“扶离姑娘，我有事同你说。”
……
江星星要说的事儿，似乎十分机密，特意将她拉出行宫，寻了个酒楼包间，又让桑浔守住门口，她才松了口气。
苏亭玉不放心，心里虽对桑浔有些害怕，但她还是挽着江月离一边手，端坐在她身侧。
“我可警告你，不要仗着小魔头在外面就趁机为非作歹，为所欲为！不然……”苏亭玉说着，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江星星像是真的吓到了一般，缩了缩脖子，才缓缓道：“我是，真的只是说事情。”
她眼神飘忽不定，眉眼之间透露着些许憔悴，对苏亭玉有些害怕又有些无奈。
江月离倒了杯茶，气定神闲的喝了一口，说：“江姑娘说吧。若是再说些我们青云宗的话，扶离可是不乐意听的。”
“我……”江星星低着头犹豫了一下，像是下了一个很大的决心，才直视江月离道：“扶离姑娘，我可以把夭夭交给你，前提是，你得帮我取得宋晚吟的妖丹。”
江星星双手握成拳头放在桌上，由犹豫不决慢慢变成坚定。
对面两人相视一眼，苏亭玉先开了口：“你又想做什么幺蛾子？想要妖丹去找你那情人帮忙啊，找我师妹做甚？”
“少宫主不是觉得以妖丹辅助修为可耻吗？”扶离放下茶杯，轻轻眨着水眸，面上一副很无辜的问道：“少宫主是改变想法了？”
“但是经过少宫主这么一提醒，扶离确实是觉得宋晚吟这只大妖的妖丹，更能增进修为。”
“那妖丹不可以给你！”一句话就将江星星急得拍桌。
站在帘外人影动了动，脚步移了一步，想进来看情况，但停了一瞬，终究又收回了脚。
扶离疑惑的皱眉，问道：“为何？”
“是我先看上的。”江星星憋了半天，才憋出这么一句话。殊不知，宋晚吟的那颗妖丹。早已经被江月离炼化。
江星星继续道：“我是可以去找云祈，但是，我没有。是因为我想与做交易罢了。你们宗门曾经帮过我，所以我想给你一个获得夭夭的机会。”
实际上，江星星并不想让万俟云祈知道自己有取妖丹之心，万一让他知道自己是取妖丹给桑浔，他心里肯定会介怀的。
两人闻言，却是用傻子一样的眼光看着江星星。且不说她这理由漏洞百出，单凭她这一个报恩还以命令式的语气和江月离说话，苏亭玉就已经能把她揍上千百遍了。
江月离转了转桌上的茶杯，摆的是认真思考的模样。
默了一瞬，江月离才道：“好，我不仅要那只小狐狸，我还要，十万灵石作为报酬。”
“十……”江星星感觉自己听了特别荒唐的话。她在矜华宫每月都才获一千灵石，而且这还是最好待遇。
可扶离竟然一开口就要十万！她明明可以去抢，却还是笑着开口向她要。
江星星差点气的昏厥过去。
“云祈殿下连十万灵石都没有吗？”扶离很讶异的看着江星星：“那这样的话，这种生命危险的事，没有十万灵石的话，还是……”
江月离边说着，一双水灵的眸子看向苏亭玉。苏亭玉会意，连忙就要将江月离扶起：“就是，一只毛都没长齐的小狐狸就要我师妹冒着生命危险去取妖丹，一点都不值当。”
“我给。”江星星咬了咬后槽牙：“十万灵石，可以。”
可是，比起完成任务，留在这里，十万灵石又算得了什么。左借借右问问，再加上自己的一点积蓄，总应该还是可以凑出十万的。
江月离认定的就是江星星非要她去取妖丹不可，所以才故意开出这么高的价。
她笑意盈盈道：“立字据。”
门外，一直沉默卓立的男子亦弯了唇角，向来深沉的凤眸难得染了温柔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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