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夜谈
江月离明显不信，可还没等她细细盘问，外面两人便已经结束战斗。
她转身，便看见万俟云祈一身白衣上染斑驳血迹，再看桑浔，一身湖蓝衣裳也没好到哪儿去。
下手是真狠，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人要用鸟妖的血来染衣裳。估计再打久一点，两人都要变成和她一样的红衣了。
桑浔垂着眼睫看着自己身上的衣裳，不知在想些什么，江月离喊了声，他这才看过来。
“桑师兄在想些什么？”江月离指了指自己身边的屏障。
桑浔却是收回目光，在江月离疑惑不解中，捻决烧了地上鸟妖的尸体。
他的火实在诡异，将那鸟妖烧的干干净净，连灰都不曾留下。
江月离从屏障中出来时，连血腥味都未曾闻到。
“桑师兄这招式不错。”是做坏事的好手段。
害怕自己身上的血腥味引江月离不适，桑浔不着痕迹与她拉开了一些距离，说：“小招式罢了。”
万俟云祈上前道：“天快黑了，快些进城吧。”
江月离点点头，转身指指在原地缩瑟的牛头，问道：“那它怎么办？”
牛头当即惊惧的眨眨眼，姑娘你不说，他们没人会注意到它的。
它摸了摸自己平滑的头顶，心中叫苦道，牛角都给你们了，还想如何。然对上桑浔那森然的目光，牛头堆上了讨好的笑，大爷你想如何就如何，别杀它就行，可以不？
＊
三人还是在天黑前进了城。
至于牛头，江月离看出桑浔对牛头的压迫，便十分好心的放牛头离开了。毕竟，它还把自己牛角打磨成了镯子后，又千里迢迢的送过来，实在难得。
也因此江月离便不想再为难它，而且她也疲倦得很，没心思与它周旋。
寻到间客栈后，江月离进房倒头就睡，连日来对赤狐的种种矛盾情绪以及对桑浔的警惕，一直让她的神经紧绷着，从未睡好。
今日好不容易离开狐村，又多了一个万俟云祈在身旁制衡着桑浔，她也彻底放松了下来，可以安心睡个好觉。
只是这一觉，睡的也不太安稳。
她做起了百年前的梦。
火蛇盘山，千里俱焚。矜华宫弟子与仙门百家列阵站在人间与妖域的边界之间，苦苦抵挡着百妖的侵袭，
然百妖来势汹汹，不过片刻，仙门百家便被击的崩溃，退至连云山。
那是修仙界与人间的边界，百妖放出的火蛇一路追击，人间草木被毁大半，直逼进修仙界。
仙门弟子死伤无数，那是修仙界中最大的一场浩劫。
只见磅礴火势中，无数赤狐从火中跳出，扑倒了她一位又一位师兄弟。
危险之际，她被师兄们拉到了身后。一身青衫的风华男子，来至她身前，将矜华宫的羽令交到了她的手中。
那是她的爹爹，江修华。
连日的大战让眼前的人苍老了许多，两鬓墨发攀上些许霜白。他爱抚的摸了摸江月离的头，怜惜道：“吾儿不过十七，万要顾好自己。这场劫，爹爹替你去赴。”
当意识到江修华要牺牲自己保全矜华宫之时，江月离红了眼眶，泪满眼睫。
“少宫主，往后矜华宫就交给你了。”那是喜爱种草药的长老，平日里凶巴巴的，可那日他却难得温和了许多。
他道：“今日我这老头子用命来换少宫主与我矜华宫后辈安平，少宫主可不要辜负我们的希望。”
活落，那种草药的长老慷慨甩袖，结印飞身入大火，紧接着，江修华也飞身进入。
“爹爹！”江月离哭哑了声音想要上前，却被矜华宫的师兄弟死死拉住。
大火像是贪婪的火蛇，张大了嘴巴将两人卷入火的中心，一瞬便失去了两人身影。周遭百只赤狐见主心骨已去，皆桀桀大笑。
可还得意片刻，火势突然猛转，幻为火树，将所有赤狐吸入火阵中。
赤狐争相扯住彼此，想要挣扎逃出，然徒劳，很快便响起一阵阵凄厉的惨叫，比之雷声还要刺耳。
“嘣”的一声，火树炸裂，江月离放下掩面的云袖时，只余灰烬散落天地之间。
庞大的赤狐军队已然被消灭。
心脏好像被人割了一刀，江月离哽咽着跪落在地，耳边是仙门百家的庆贺之声，身后是跪了一地的矜华宫子弟。
“宫主，万长老。”
江月离转醒的时候，枕头已湿了大片，几缕发丝黏着泪水粘在眼尾处，告诉她这个梦的真实性。
捂着胸口起身，江月离发着呆久久不能回神。
这是她重生之后，第一次做这样的梦。
江修华与万长老万市的慷慨赴死，一直是她心中的一根刺，她总觉得若是当时她们这些后辈能勇敢些，仙门百家能团结一些，他们未必不能击退狐妖。
若是她早些献祭，说不定江修华尚在世间。
江月离突然觉得胸口有些闷，呼吸不过来，她起身走到窗前，推开了木窗。
沉沉的夜中，只有一轮朔月散着微弱的光，江月离站在窗前，连月光都未能触及。
江修华曾说过，替她赴劫，想来是早已预料到她以身献祭便能击溃百妖之法，所以他和万市牺牲自己，保全江月离。
只是或许他们未曾想到，江月离最终还是献祭，魂飞魄散了。
“扶离姑娘？”
江月离闻声而去，却见到不知何时亦站在窗前的万俟云祈。她倒忘了，他就在自己的隔壁。
月光隐晦，她看不清他的脸，只听他道：“扶离姑娘可用过晚膳了？不如一同前去用膳？”
江月离怔怔看他片刻，终是应了声好。
与此同时，清水镇外。
云散月显，少年一袭薄纱湖蓝衣裳立于枝影之下，朔月微光轻柔散于少年身上，整个人都生着温柔光色。
黑夜中，一对人影儿点着灯笼朝少年走来。
停至光前，两人皆恭恭敬敬的行了礼。
提着灯笼的男人开口道：“多谢桑公子肯放过我们夫妻两。”
来人正是风垚与闫宛青。
闫宛青道：“今日之恩，往后若桑公子与扶离姑娘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我夫妻二人。”
桑浔淡漠应了一声，抬手控制住风垚。
两人皆是一愣，还未明白过来，风垚已经离开地面。
他面上有些惊慌，闫宛青也不解，苍白的脸上尽是焦急的神色：“公子……”
不是说放过他们了吗？
桑浔未语，稍一发力，便见一道道黑雾从风垚身上钻出绕过桑浔手臂，直进他体内。
闫宛青震惊：“这是……”
少顷，桑浔缓缓收回手，黑雾化为纤细游丝，在他洁白修长的手指打绕。
“风公子既是妖，便好好修自己的道。别乱修这魔道，免得祸害人间。”
桑浔语气冷然，泛着冷厉银光的面具让风垚心里都跟着一哆嗦，他下意识的便行了个礼道是，直到桑浔远走，他才反应过来。
“他他他，他将我修炼的魔气吸走了？”风垚不可思议的望向闫宛青，企图让她告诉自己答案。
然闫宛青也是一脸凝重，道：“是啊，这是为何，他明明是修仙之人。”
风垚闭上了嘴巴，越发觉得当初自己没有过多反抗桑浔是十分明智的选择。
“但不论如何，还是要感谢桑公子救了你我，往后这恩，总是要回报的。”闫宛青叹了口气。
风垚也附和着她，他扶着闫宛青往回走，将心里的疑问似自言自语般的问出了声：“不过他为何要救我们。”
闫宛青道：“许是看我们与他同病相怜吧。又或是，怕那位姑娘后悔。”
“不过你偷人家精气，虽不至于给人家造成性命威胁，但终究是作了恶，此次桑公子吸走你魔气，又废了你大半修为，你回去之后，自当与我好好自省。”
“是是是。”
＊
桑浔进门时便看到江月离与万俟云祈坐于堂中相谈甚欢。
那副笑容明媚，侃侃而谈的模样，她从未在他身上表露过。进门的脚停了半晌，桑浔终究还是转身离开。
这边江月离在听了万俟云祈同她分享的他与江星星的第四件有趣的小事后，终于绷不住自己这体面的微笑了。
她放下筷子，颇为嫌弃道：“殿下这般不胜酒力？喝了两杯就吹嘘这么多自己的内事。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殿下是费尽心思攀上少宫主，现在在这高兴庆贺着呢。”
万俟云祈并未理会江月离话中阴阳，而是也放下了酒杯，定定的看着江月离，认真说道：“她从前不是这般。”
江月离嗑了两瓜子，斜眼看他：“那是哪般。”
本想套套惊云扇的具体位置，没想到被他拉着说了一堆他与江星星如何恩爱之事，当真是会恶心人。
“她从前也活泼，但比现在更勇敢，更坚强。”
江月离皱眉，这是说她？
还没等江月离理清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万俟云祈又突然话锋一转：“扶离姑娘可知道神族后裔？”
试探她？
江月离气定神闲放下瓜子皮，也故作惶恐道：“殿下这是什么意思？传闻神族后裔，不就是，矜华宫少宫主吗？莫非这世上还有……”
万俟云祈盯着她良久，试图找出破绽，见江月离一脸好奇模样，终究是莞尔：“或许有吧。”
“哦~”江月离一副了然模样。
她随口问道：“听殿下喜欢称少宫主为星星，可从未听闻少宫主有小字呀，这是为何？”
“你可不必称我为殿下。靖国都更迭多少代了。”
江月离皱皱眉：“不唤殿下，那唤何？殿下终究是前辈。万俟前辈。”
万俟云祈却道：“倒也……不用这般拘谨。”
想起扶华那张与万俟云祈同样年轻俊美的脸，她试探道：“万俟师叔？”
万俟云祈：……
见万俟云祈从来温柔的面庞，此刻有些神情古怪，江月离好笑道：“殿下与我师尊皆是百年前仙妖大战中的出色人物，扶离不过是降生百年后安平世事的小小修仙人，实在不知如何称呼殿下。”
扶华有没有参加仙妖大战，江月离不知道。毕竟她从前没有听说过扶华这号厉害人物，且看他修为，因不像是后起之秀，便默默将扶华划到了与万俟云祈同辈。
万俟云祈没有辩驳，默认。
他转了话道：“那是她为自己取的小字，夜静而群星耀。她亦如这星辰一般。”
江月离嘴角一抽，她从前怎么没有发现万俟云祈说话这般做作。
她可不认这小字。
https://www.biqivge.com/book/91155916/24121409.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biqivge.com。笔趣阁手机版阅读网址：m.biqiv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