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偶遇高僧
次日，江月离起来时，眼底有层淡淡的乌青，不光是睡不好的原因，还有万俟云祈突然昨夜的各种试探，硬是拉着她谈到了夜半三更。
夜静群星耀。想起昨晚万俟云祈说这句话时眼里的那几分沉醉痴迷，江月离不禁冷笑。
装深情都装到她面前来了。
她揉着眼睛下楼，见两人皆沉默坐在桌边，桌上饭羹菜肴静置，两人却是不动如山。
刚刚想到两人昨晚的谈话，江月离心情不太美丽，她无视万俟云祈，对桑浔道：“桑师兄我们何时出发？”
桑浔一双黑眸望向她，疑惑的纯粹：“不用早膳？”
“扶离姑娘，用过早膳再离开吧。我与桑浔等你许久了。”万俟云祈也开口道。
江月离摆摆手，回绝道：“不必了，殿下若想用早膳便先用吧，扶离先去客栈外那条街逛逛。”
没等两人回话，她便抬脚离开。
没办法，奈何她突然又想起来让自己睡不好的另一个梦。
一个百年前自己总是笑嘻嘻跟在万俟云祈身后叫着师弟的梦，而他也总是温柔客气的应着，不接受也不推开。
她想起，那时是他的生辰，她用玄冰蚕为他做了条发带，因她自己喜爱红色，给他也染了条红色发带，想说他挽着定会十分好看。
可没想到，礼物要送出去的那一刻，她听到他对另一个送他红色剑穗的师姐说不喜这鲜艳的红色。
听到这话，江月离顿住了脚步，迟疑的看着自己身上妖冶的红裙，默默把装好的发带收回袖中，回屋换了身素衣裙，重新挑拣了个礼物才去见他。
自那次之后，她再也没穿过红裙。
回想至此，江月离尴尬的头皮发麻。她向来喜爱红色，为何要为了他褪去红色，不值当，当真不值当。
简直愚蠢至极。江月离皱眉叹了口气。
桑浔看着少女略微惆怅的背影，接过店小二递过来包好的点心，起身朝万俟云祈说了句抱歉，便起身离开。
一时之间，桌旁只剩下万俟云祈。
他沉默了一瞬，也起身往楼上走去。或许，是他多想了，江月离不过是变了，又怎么会是……被夺舍呢？
＊
江月离觉得出去逛逛的想法似乎也不太妥当。特别是在碰到自己身前这个身着袈裟的僧人后。
僧人号法慧觉，自连云山北脉的隐灵寺而来。
连云山她知道，可她从未听说过那里有什么隐灵寺。且，修仙者自己本身就是冲着神门修炼而去的，自不信神佛，所以也未曾了解这些。
“贫僧看施主妖气浓重，有一道很深的妖缘啊。”他慈眉目善，说出的话却让江月离眉心一跳。
她气极反笑：“这位师父，怎的眼神这般不好使。”
他才有妖缘！
江月离说着，便要绕开他，却听他立着手掌浅笑一声：“姑娘有妖缘，亦有佛缘，今日你我因缘而聚于此，贫僧只能言尽于此。”
他道：“姑娘若要顺遂，便要少些杀孽。”
见江月离语气有些不客气，他也不恼，清明的目光中有着心怀万物的慈悲。
桑浔恰在此时珊珊而来，看到僧人与江月离站在一处，他有些愣住，随即合十了双手，十分虔诚乖巧的朝僧人行了佛门礼。
“姑娘这一路要小心些。”临别了，那僧人笑着对江月离提醒了这么一句。
江月离莫名的看着他，却见桑浔同他礼貌颔首。
待走远，江月离忍不住道：“桑师兄信佛？”
桑浔低笑道：“从前不信。”
“如今呢？”
“心怀敬畏。”
＊
启程之后，江月离终于知道那僧人为何叫她小心了。
他们没走几里路，便碰上了大小不同各种妖。虽都是些低阶的妖物，几人轻松便可应对，可这数量，着实多了些。
江月离都怀疑藏匿于人间的妖都在他们这一路了。
好不容易抵达连云山，江月离又被一只兔子精缠住了脚步。
它可怜巴巴的扯着江月离的裙角，通红的眼睛满是无辜，若不是它张口就说人话，江月离都要把它当做普通兔子带走了。
“姑娘就带走我吧。待我修炼成人，一定保护好姑娘。”
远处，万俟云祈盘腿坐在黑石上修炼，倒是已经习以为常。
这一路，大的妖冲江月离去，想杀她，小的妖也纠缠她，企图留在她身边。
饶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江月离身上怕是有什么吸引着这群妖，让它们冒着被修仙者发现的危险也要接近她。
万俟云祈心中虽好奇，但是也不没有多问。他也没有阻止那些毫无杀伤力的小妖去缠江月离，毕竟，他们虽有收妖之责，但是百年过去，一些心善的修者，也分得清是非，不会滥杀无辜。
顶多将它们驱除出人间。
江月离头疼扶额，思来想去可能是宋晚吟的妖丹出了问题，所以才让她在这一路引来这些妖物，成了那僧人口中的妖缘。
她故意板着脸凶巴巴道：“再扯我的裙角，就取了你妖丹来给我修炼。”
那兔子果然有些迟疑。
江月离正要得意，它又忽地抱紧了她的裙角，放声大哭道：“死在姑娘裙下总比死在那两个魔头手下。”
远处被叫做魔头的万俟云祈缓缓睁眼。
真正的魔头桑浔刚从山上寻到果子下来，便看到只死兔子扯着江月离裙角不肯松开。
他危险的眯起眼睛，眸中无不警告。
兔子登时松开了手，吓的坐到了地上。通红的眼睛泪水未散，一双长耳也萎了下来。
完了，撞到尖刺儿上去了。
“姑娘等我，等我修炼成人形就回来娶你。”话落，兔子一溜烟儿的便飞速逃离江月离身边。
手中果子被桑浔握在手心碎裂成两半，他冷冷的勾起唇，娶她？倒是命比天高。
这边江月离没有注意到桑浔的异样，只是略微奇怪的看向万俟云祈，心想道，为何他就这么任由一只妖平安的离开他们眼前。
就算不是恶妖，也应该收走不是吗？如今的人间与修仙界，已经对妖如此仁慈了吗？
江月离心中有些堵得慌。
过了仙门，几人这才免于被妖骚扰，顺利的抵达了矜华宫。
仙界在人间以北，矜华宫亦在仙界最北之地。
要去到矜华宫，需走过无情谷，穿过忘欲林，才抵达矜华宫所在的桃山脚下。
到了山脚下，又需不用灵力走过千级石阶，才真正抵达矜华宫。
矜华宫有三峰，每一山峰都悬浮在桃山半空，左侧的逍遥峰是外门弟子，右侧的无涯峰位长老殿，居正的熹微峰才是内门弟子与宫主所居之地。
江月离望着隐在云雾中的熹微峰，不由得有些出神，连苏亭玉与江星星跑到她跟前她都未曾发觉。
“师妹！呜呜呜，幸好你真的没事儿。”
“云祈！呜呜呜，幸好你平安归来。”
两人一前一后，一个抱住江月离，一个钻进了万俟云祈怀里。
唯独桑浔孤身一人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江月离。
百年轮转，再回到亲切的地方，却是物是人非，她的心里，会是怎样一番滋味。
是难过多一些，还是失落多一点。他有些心疼，却又不知以何身份去安慰她。
“桑浔，你，你没事吧？”与万俟云祈说完了心里话，江星星才来到桑浔身旁关心问道。
桑浔抬眼，却见江月离已经挽着苏亭玉上了云梯去往熹微峰。
他摇了摇，失落的眼眸又恢复了沉静的死水。
他作揖道：“是桑浔没有护好少宫主。”
“哎呀你不要这么说。”桑浔太过听话乖巧，她又觉得心中甚是有愧。他虽然冷冰冰的，但是待她还是尽心尽责的。
江星星说：“如果不是我为一己之私把扶离推入大火中，你也不会因为要替我收拾烂摊子而闯进去救她，应该是我的不是才对。”
其实江星星想过，桑浔可能在那一夜之后对江月离生情，可她没有想到，桑浔竟然会用情至此，竟然为了扶离不顾性命。
他们才认识多久啊。
所以她更相信，桑浔是为了帮她收拾烂摊子才那般不管不顾的。毕竟，她和桑浔，比他和扶离认识早了一个月。
桑浔没有说话，江星星便也当他是默认，当即转了好话道：“连日奔波，你也辛苦了，如今在矜华宫，你也不必时刻守着我了，快些回去休息吧。”
说罢，她又转头兴冲冲的挽过万俟云祈，与他一同往无涯峰的长老殿去。
仙妖一战，矜华宫的长老几乎全部陨落，如今身在长老之职的，皆是万俟云祈这一辈的。
万俟云祈曾是矜华宫这一辈中最出色的弟子，故也被副宫主烬羽封了个五长老，一同来坐镇矜华宫，居于无涯峰中。
桑浔看着两人依偎而去的身影，眸中没有过多情绪，而是转身下了山。
＊
连云山外，方才骚扰江月离的兔子此刻正得意洋洋的站在一片绿茵中，它耳朵顶着一只精巧的银镯子，稍一摇头晃脑，镯子便绕着耳朵转。
它对围在它身边的几只兔子道：“这只镯子可是藏了深厚灵力，有了它，我不日就可以修成人形，去迎娶那仙界的小娘子。”
“到时候，我就成了第一个收复仙界之人的兔子精了。”它说着，骄傲的扬起自己短小的下巴，仿佛此刻它已经美梦成真。
几只兔子配合的大笑，纷纷道：“恭喜我们洁玉老大，恭喜洁玉老大。”
可不过片刻。它们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被唤作洁玉的兔子正想说怎么消声了，几只兔子便抬脚唰的跑走了。
跑的飞快，扬起一阵尘土窜入了洁玉的口鼻中，它正要破口大骂，便觉得头上一轻，镯子被一股灵力卷出耳朵的那一瞬间，它整个身子都不自觉打了个颤栗。
身后有股冰冷刺骨的杀气，它想逃，可是短小的脚却好像被人拉住一般，动都动不了。
“你方才说，要娶谁？”低沉的声音毫无温度，甚至含着满满的威胁。
洁玉缩了头，却见一道黑雾在自己身前划开，少年一身墨色锦衣自黑雾中而出。
洁玉费劲儿的抬头，却撞入少年冰冷的目光中，整个身子犹如堕入十二月的寒潭中，被冻的彻底。
“仙，仙仙……”它胆子小，像江月离那样周身散发着温和神气的。它尚且可以死皮赖脸，可在桑浔这阴沉沉的气质面前，它怕的连话都说不出口。
桑浔嗤笑，洁玉跟着又一哆嗦，眼眶通红。他缓缓抬手，魔气绕住洁玉，将它托至半空。
“你你你……”竟然不是仙。洁玉害怕的眼泪都啪嗒啪嗒的掉了下来。
“尊主手下留情。”一道沙哑的声音打断了桑浔动作。
他抬眼看过去，却见是在清水镇遇见的僧人慧觉。
他缓步走到桑浔身前，看着他周身魔气缭绕的模样，并不讶异。反而劝道：“尊主何必与一只小妖置气。”
“贫僧若没记错，尊主还曾欠下我佛一人情，不若今日放了只小妖，也算是还这人情了。”
“一只小妖，竟敢与她比？”桑浔冷嗤，终究是收回了手。
洁玉啪的掉落在地，屁股摔的生疼，但它还是坚强的一瘸一拐的走到了慧觉身后。
保命要紧。
“我佛慈悲，众生平等。”慧觉立着手掌微微颔首。
桑浔闭了闭眼，皱眉扶额，身上褪去了一些魔气。
他立了许久，直到洁玉心理建设快要崩塌，他才握着手镯离开。
洁玉终是松了口气，还未来得及道谢，又听头顶声音道：“今日你我有缘，你便随我去罢，一同入佛门。”
“啊？”洁玉不可置信，它还要娶那小娘子，怎么可以出家。而且它是妖，出什么家啊！
可还没等它反抗，便已被慧觉收入袈裟袖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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