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喝醉
桑浔走出门时,银蝶恰好从天边飞来。
他伸出苍白的手,银蝶稳稳停在他指尖。
“已经办妥了主人。”银蝶扑闪着自己的翅膀,像是办成一件十分了不得的事儿,语气带着一股子骄傲劲儿。
桑浔冷淡的应了声好。银蝶便转入他袖中,隐去了流光。
二月弯月似清冷的镰刀,微弱的光只照到了周边的云层。
桑浔平静的瞧了眼被淡云渐渐遮去的弯月,转身走回屋中。
身后传来细微的脚步声,他警惕抬起眉眼,直到转身看到少女灵动的眉眼,眸中的冷漠才悄然褪去。
江月离提着两壶酒,朝他晃了晃。
桑浔有些意外,眼底下有着努力被掩藏的惊喜。
两人在最高的那一层石阶上坐了下来。
江月离将手中的酒壶递给他,说道:“扶离是来感谢桑师兄那晚的拼死相救的。”
看着桑浔没有犹豫便接过酒壶,江月离笑容愈发浓郁。
她今日当然不是来感谢桑浔。既然藏书阁她一时半会儿进不去,还不如趁着这个空档来想办法套套桑浔的话。
所以他给桑浔的酒,不仅是最烈的酒,还悄悄磨了吐真丸进去。
见桑浔轻松便饮下一大口,江月离喜不自胜。
“桑师兄是痛快之人,扶离敬桑师兄。”扶离说着,朝他举起酒壶。
桑浔顿住动作,酒壶停在嘴边,看着身旁少女笑容灿烂模样,恍惚间,记忆被拉到从前。
那一亦是一个朔月之夜,少女一身红裙在石头阶上散开,手肘撑着身子,半躺在石阶上,容貌迤逦,淡淡一笑犹如深夜绽放的昙花,美得惊心动魄。
那时她只是与他遥遥对酌,便让他在片刻间乱了心神。
“桑师兄。”记忆中的影子与眼前的人重叠,桑浔垂下眼睫,闷了口酒。
江月离趁机拉近了与他的距离,清秀的脸蛋上因烈酒染上淡淡红晕,一双杏眸在此刻明亮透彻,湿漉漉的,活像只无辜的小鹿。
她凑的极近,用这样一双眼睛歪头打量着桑浔。
桑浔不自觉舔唇,片刻的对视,让他不自在的别开眼,他只觉得耳根烫的厉害。
然她的衣裙紧贴着他身侧的衣袍,他却没有要拉开距离的意思,只觉得心猿意马又羞耻的恨自己因她的靠近而感到兴奋。
“桑师兄为何不说话?”江月离细细打量着他的神情,企图从他身上找出醉酒的迹象。
桑浔道:“这酒,分外香甜。”
江月离配合嫣然一笑,这可是专门的到无涯峰偷来的。
她抬起手,将手里的酒壶撞了撞桑浔的酒壶,而后满饮一大口。
瓷杯发出的叮当声与虎口出传来的酥麻感,让桑浔的心也颤了颤。
又哄骗桑浔满饮几大口,江月离才小心开口道:“扶离心中,其实一直有一事不明。”
桑浔似乎真的有些醉了,手肘撑着膝盖处,修长的手握成拳抵着太阳穴,目光迷蒙的看着她。
江月离道:“桑师兄为何,三番两次救扶离。在进入狐村之前,扶离与桑师兄接触似乎并不多。”
她说着,眼神带着真诚的疑惑,似乎真的只是单纯想知道原因。
她手下动作也未停,趁着桑浔看向自己,她握住了他放在身侧的酒壶,轻轻晃了晃。
酒壶比她拿来时轻巧了许多,她晃动的动作虽轻,但是也确实感觉不到里面剩余多少酒。
“因为扶离姑娘人好,值得。”桑浔的声音轻轻的,但是却诚挚到近乎虔诚。
江月离心下一滞,原本想要松开的手就这么停在酒壶上。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江月离微微瞪大了眼睛,似乎不敢相信他在说些什么。
但她看到,他面具下目光灼灼,像有星火在闪烁:“比连云山的雪还要好,比世间一切珍宝都要好。”
他的声音很轻很缓慢,一字一句,清晰而真诚。
许是喝了酒的原因,桑浔的唇色格外的红,他手撑着头,高束的马尾垂落他撑头的手背,红唇墨发,面具下的容貌定然也不差。
天空中不知何时又下起了细雪,细雪伴随着冷风,一同吹过她垂下的裙摆,吹过他暗红的发带。
江月离回了神。
桑浔也眯着眼睛晃了晃,看起来像是醉的不轻,快要倒地的那一刻,江月离扶住了他,让他刚好落于自己的怀里。
她压下方才因他的话而升起的异样情绪,轻声问道:“桑师兄,与上古魔族,有何关系?”
桑浔被她扶着腰侧,下巴顺势抵在了她单薄的肩头,苍白的指尖动了动,桑浔低声道:“并无关系。”
“那桑师兄身上的魔气从何而来?”江月离继续耐心的追问。
桑浔吐字清晰,声音醇厚:“不知。”
江月离侧脸看过去,面具遮挡,她看不清他的神情。
但是他说的话并不似假。
江月离摇摇晃晃将他扶起,那就姑且信他一回,一切等她进入藏书阁再说。
“站好。”桑浔身上大半力几乎都压在她身上,从远处看着,两人就像是处于蜜罐中,深拥不肯分开的眷侣。
桑浔听话的从她身上离开,垂下的眼睫轻轻颤抖着,掩藏着几分心虚与委屈。
他醉酒的样子,不像江月离见过的其他师兄弟一般,喜撒酒疯,不是说着混话要找谁决斗,就是像个疯子般在矜华宫到处乱闯乱叫。
桑浔素来寡言,江月离还以为他酒后会很疯狂,让她招架不住。毕竟,那种平日里温润如玉谦谦君子的师兄,酒后却爬树乱吼的,不在少数。
都是反差的多。
江月离拉过桑浔冰冷的手,问道:“能自己走吗?”
他抬眼看向她,向来沉静的凤眸中,此刻满是无辜迷茫。他点了点头,表示能自己走。
“还挺听话。”江月离忍不住莞尔,桑浔还是有反差的,虽都话少,可比平日里少了些阴沉沉的气质。多了些少年的不谙世事的浪漫感。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他向来就是很听她的话。只是她从未与自己说太多话。在那段没有太多交集的日子,她对他仅有的几句话,他都认认真真记于心上。
至今未忘。桑浔落寞的想着。
将桑浔牵至屋中,引到床前,让他躺下后,江月离贴心的为他盖好被褥。
回到熟悉的床榻,桑浔很快便响起了平稳的轻鼾。
江月离坐在床侧,一时半会儿间竟也不想走开。看着床上睡的安静的人,她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少年那灼灼的目光,那近乎虔诚之色。
她鬼使神差的伸出手,覆上那张银制面具。指尖从眼尾的轮廓抚到鼻尖弯起的弧形,这质地冰冰凉凉的,一点都不磨手。
江月离突然生起了个坏心眼,想摘下他的面具。
抬手碰到他耳后的绳子,江月离犹豫了一下,还是收了回来。算了,不乘人之危。她如此想着,既然戴了面具,必定有难言之隐,她还是不拆他隐私为好。
想着,她为他掖好被子,起身。
只是她刚转身,手腕便被人拉住。
江月离望过去,却见床上的少年直勾勾的看着她,眸中有不显的委屈与欲言又止。
但是她并未看出来,只是心惊,她方才对他做的,被发现了?
对上少女疑惑的眼神,桑浔浓密的眼睫不自觉颤了颤,他收回手,像是在做梦一般,翻了个身,背对着她。
是他逾矩了。
直到身后传来关门的声音,桑浔才缓缓睁开眼睛,漆黑的瑞凤眸中满目清明。
他解开自己的面具,望着面具怔怔出神。
面具之下,他的面部棱角分明,高鼻梁高眉骨,一双眼睛漆黑如墨染,薄唇红得欲滴,优越的五官看起来精致又温柔,有着明朗的少年气。
面色的苍白让他看起来比女子还要漂亮孱弱。但他眸子中有些常年难化的寒冰,让他又看起来毫无女气。
若是江月离看到他面具之下的容貌,定都要后悔自己当初认为万俟云祈是修仙界第一美男的想法。
因为面前的桑浔,比万俟云祈生的还要俊美精致上万分。
*
回去的路上,江月离也是生出了一些后悔没拿下他面具之感。
她总觉得那双眼睛漂亮眼熟的很,像是在哪儿见过。可是百年前的记忆,除去一些重要的事情与人,她能记起的,是少之又少。
江月离边想着事情,边把玩着手上的银镯,不知何时又转回了白天那条青竹小路。
她四处瞧了瞧,见四周寂静,无人巡逻。便放轻了脚步。
“喂!前面那个,站住!”
世事总是不如她意,她前脚才刚踏进那石门,后脚便有道声音严厉的叫住了她。
江月离皱皱眉,多少受不了这种明明是在自己家,却要偷偷摸摸的感受。
她不耐转身,却见身着青裙与她一般大的少女插着腰向她走来。
她穿的是矜华宫内门弟子的衣裳。
她用不善的目光将江月离上下打量了一遍,冷声问道:“你是哪个宗门的弟子,半夜三更,为何在此处?来此处到底有何目的?”
江月离挑眉,摸摸自己的脸蛋,她是有把目的写在脸上吗?
她道:“这位师姐见谅,扶离第一次来矜华宫,觉得气派得很,便忍不住好奇,四处走了走。这便回去。”
“站住。”她蛮横的很,见江月离要走,提剑便挡在江月离身前。
江月离皱皱眉,现在的后辈都是如此凶残的吗?动不动就提剑威胁人。
“各宗门弟子都被安排到了无涯峰,你又是如何到熹微峰来的?说,你来这里,到底有什么目的?”
她说着,将剑抵近了江月离几分。
江月离挑眉,她倒是忘了这茬,历年的簪花大会,除了三大世家的弟子之外,其住所都是被安排在无涯峰的,只有大会期间方可入熹微峰。
只是这三大世家,如今两个陨落,一个退隐,她无论如何也不好冒充这世家弟子。
江月离捻起指尖,将剑稍稍拉开,说道:“我是副宫主与五长老请来的,在熹微峰有何奇怪?”
熹微峰之大,她与苏亭玉入住熹微峰,门内弟子不知道多少正常,但是万俟云祈带她来矜华宫,烬羽给扶华下的邀请帖,却是真真切切的。
“胡说!副宫主与五长老怎会请你一个名不经传的小丫头片子。”少女道:“既然你如此说,那边当面与我去同副宫主对峙。”
江月离疑惑的眨巴了眼睛,去见烬羽。她还没准备好呀。她如今妖丹在身,掩了气息,烬羽非神修为,如何认得出她。
“这位师姐,别太冲动。若你不信,与我去看邀请帖便是了。”江月离嘟囔道:“这般急躁性子,也不知道你师父是谁。”
少女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模样,又是内门弟子,想来应是她某位当上长老的师弟或师姐的弟子。
江月离想着,若让她知道是少女师父是哪位,她必定连同师徒俩都收拾一番。
矜华宫待客之道都不懂,一上来便嚷嚷质问,拿剑威胁。
她怎么突然觉得很像记忆里某位师弟。
果然,她没有猜错,因为下一刻,少女便幻出一根白绳将她死死缠住。
江月离:……
“果然心虚了。”少女冷哼:“我这就将你带去副宫主面前!让副宫主来收拾你。”
江月离垂眼看着自己身上的绳子,银白圆润的一条,将她捆的死死的,与她脑海中少年圆润的面庞重合在一起。
她恨自己这不争气的修为,更恨当初是她亲自指点少年,造出了这么一根,连她如今都无法解开的法器。
江月离此时此刻无比怀念当年那个动动手指头,便能轻松化解任何法器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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