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围困
自打早上见过后，苏亭玉已经整整一天没有见到江月离了。
就连桑浔也不见了踪影。
她又守了许久，觉得心下有些不安，直到她去找苏玄驹，才得了安心的答案。
苏玄驹望着半空中的带着江月离灵息的密信道：“她与桑浔既有事，那我们等候她消息便好。”
苏亭玉看着那信中传来的消息，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但是那分明散着江月离的灵息，灵息怎么会容易伪造呢？
见她担忧，苏玄驹又柔声安慰道：“放心吧，有桑浔在，她不会有事儿。”
“也是，桑浔那个小魔头，还挺厉害的。”苏亭玉这才有些释怀。
“我送你回去休息。”
待送苏亭玉回到房间，苏玄驹这才原路折回。
他刚踏进自己的房门，便见一人一身黑袍气定神闲的坐在凳子上。
“你倒是关心那只小蝴蝶，可不要让她坏了我们的事。”他手撑在身旁的茶桌上，目光沉静如死水。
苏玄驹没有看那人，径直坐到一边，说道：“只要你不动她便好。”
他面上的平静从容，在见到黑袍人后冷了下来，眉眼间的淡漠，凉薄到了极致。
像是一个没有感情的肃杀者。
那黑袍人倒是习以为常，歪了歪头，嗤笑了声，转开话头：“惊云扇的下落我不是同你说了？为何还让江月离闯入那个地方，她是怎么知道那个地方的？”
苏玄驹为自己倒了一杯茶，声音无波：“她没有同我商量过。”
言外之意，他不知道。
黑袍人没有在意，说：“明日我亲自拿来惊云扇交给你，你想办法，让江月离在明日回归本体。”
“她现在被那名假的少宫主困在幻境中，这正是个好机会。”
苏玄驹沉默点头。
——
自从江星星走了之后，江月离又睡了过去。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感觉到脸上多了块什么东西。
她抬手摸了摸，竟是张遮了全脸的面具。
周身天光大亮，她觉得有些刺眼，她这才发觉，她已经离开了那地方。
开门声传来，江月离动了动手指，把趴在她身旁睡觉的九九收进了锦袋中。
“都什么时辰了，还不起来！”骂骂咧咧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江月离刚坐起来，小腿便被人踢了一脚。
她抬眼冷冷的看着来人，是一个约摸六旬模样的老妇人，皮肤紧皱，但却眉飞色舞，十分有精神。
对上江月离那无情的目光，她心里发怵了一下，但想起自己身后是站着人的，当即又硬气了起来。
“还敢瞪我！还不快起来做事！”她粗鲁的把江月离拉了起来，扔给了她一套婢女的衣服。
江月离打量着手里的婢女装，她不认为江星星仅仅是想羞辱她这般简单。
换好衣服后，她被老妇人带去了江星星身边，远远的，她便看到江星星正掩嘴笑着与徐玲说些什么。
但是她却无心注意两人，而是看着身边的人来人往。
竟都是在矜华宫见过的，各大仙门之人。
江月离起初觉得奇怪，但后来想想，这是万俟云祈人间的家，各大仙门都来此挑选有仙根的凡人，并不奇怪。
仙门大开，仙气外溢，人仙相恋，每一个门派都想得到第二个万俟云祈。
那个从凡人坐上矜华宫长老之位的青年，成为了仙界的例外，亦成了凡间的神话。
江月离想着事情，很快便来到了江星星的身边。
徐玲嘲讽的看了她一眼，却不屑于说难堪的话，而是转身离开。
“桑浔昨日便已经离开了汴京，云祈这会儿也去了城外接矜华宫的弟子，今日，谁都救不了你。”
江月离跟着江星星走在悠长的宫道上，身边行人不绝，无论弟子还是宫人，见到她都恭恭敬敬的称一声“少宫主”。
这让江星星很是受用，连语调都带着愉悦：“你那点灵力，也被我用薛师兄的药丹给封住了。”
江星星停住脚步，说：“好好道别吧。”
江月离不言，她确实使不上灵力，原来竟是这个原因。
她虽不知道江星星葫芦里想卖什么药，但她并不担心，薛介宸的药丹，困不住她。
江星星带着她走近了一座宫殿，里面恢宏大气，坐满了人。
“江月离，我给过你机会离开，是你自己不愿意的。我也不是故意要来到这个身体的。如今谁想待在这副身体里，应该全凭本事。”她停在门口，低声说了这么句。
江月离却是冷笑，她也给过她机会。
坐在离门口近的人发现了二人，不知是谁先惊叫了一声，紧接着，殿中的人齐齐看过来，起身朝门口拜道：“见过少宫主。”
声音整齐洪亮，就连龙椅上那人间的帝王，也都朝她福拜。
江星星已经没有刚来时的窘迫，如今已可以从容应对，历经梦中数次鬼火折磨，以及将江月离囚下的那一刻，她已经冷静了。
她享受中众人尊敬的注目礼，在最接近皇帝的那座位坐了下来。
江月离十分顺从的站到了她的身后。
她戴着滑稽的面具，江星星看不清她的神情，但她觉得江月离心里此刻肯定是恨极的。
于是她使唤道：“我有东西落在了东宫了，你去帮我取一下吧。”
江月离微微挑眉，她不怕她逃跑？还是说，她给她备了什么大礼。
直到江月离走出殿门，看到门前的身着矜华宫衣裳，面容却陌生的弟子时，她才知道，为何江星星不怕她逃跑了。
事实上，江月离也并没有逃跑的想法，待在江星星身边，更容易开启离魂阵，她求之不得。
快要走入东宫时，江月离被迎面而来的少男少女拦住了去路。
还是老熟人。
“曲师弟？你这是……”柳长淮看着带着面具的江月离，心底生出了股莫名的熟悉感。
他疑惑看向江月离身后的矜华宫弟子。
“哎呀别问了，少宫主还在等我们，不要让她久等了。”柳如玉边说边推搡着柳长淮。
那弟子忽而作揖道：“师兄，师姐，这是少宫主擒获的狐妖。少宫主不想引起恐慌，便命我将狐妖送来东宫关押。”
“呵。”江月离没忍住笑出声。
原来搁着等她呢。
三个都是矜华宫的人，她倒是有嘴都说不清了。
锦袋里的九九闻言，也气愤至极，当即就想飞出来，啄死这帮人。
“少宫主，你放九九出来，九九一定把他们都打的落花流水，哭爹喊娘！这群胡说八道的崽种！”
柳长淮惊愕，柳如玉却是下意识后退了一步，躲到了柳长淮身后。
她平时虽然为人跋扈，但是她修为却并不高，毕竟她入矜华宫，连百年都不到。
见柳如玉这副模样，江月离恶劣的笑了笑：“你以为你那少宫主能困的住我，我可是，九，尾，狐。”
当年那场惨烈的仙妖大战，令修仙界胆寒的群妖，领头的虽为赤狐，但九尾狐也曾是妖族霸王，赤狐的崛起，并不是九尾狐的削弱。
所以，九尾狐同样让他们忌惮。
柳长淮也是皱起眉，但看着少女那一双纯净的眸子，又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江月离身后的弟子也有些不知如何动作了，少宫主，可没有和他说这是只真狐妖。
不过他很快便反应过来，顺着江月离的话说：“是，师兄小心。”
他边说着，手上偷摸使了力，一瞬间江月离身上妖气四散。
江月离眼睁睁的看着他的作为，却并不阻止。
“这，这是，赤，赤狐。”柳如玉更加觉得害怕。
江月离心中更奇怪，按理说宋晚吟的妖丹已被她炼化，若说上次在幻境中尚有一点妖气，但如今这么久过去，早已被她的灵力吞噬。
那这弟子，又如何引出她身上的妖气，还是说，这不是宋晚吟的妖气。
可分明是有些相似的。
“你这狐妖，竟还想攻击人！”那弟子妄言着，扔出捆妖绳将江月离捆住。
“少宫主！少宫主！”九九在里面急红了眼，但是这锦袋如果不是江月离亲手解开，它根本出不去。
完了完了，堂堂神女被当做低等的妖用捆妖绳捆起来，要是被主人知道了，它会被扒了一层皮的！
九九害怕的几乎要跪下来：“呜呜呜，求求少宫主放九九出来吧，九九可以帮少宫主驱散身上的妖气。”
江月离依旧无所谓模样，无人看出她心中在想着什么，她用灵力传音回答着九九：“无碍。”
江月离被那矜华宫弟子毫不客气的拉到众仙会宴的宫殿中。
“少宫主，这妖想攻击柳师兄与柳师妹，弟子不敌，只得把它带回来，请少宫主定夺。”
江月离从容的站在殿中央，不卑不亢，眼神既没有妖的凶残，也没有被审判的退缩畏惧。
江星星觉得她这副淡定模样十分碍眼。
她起了身，在众仙哗然中，说道：“我本想念及情分，不伤她。如今她却想伤人，我……”
她犹豫的恰到好处。
柳长淮站在后面，看着少女盈盈而立的身影，心下总觉得有些不对，但他说不出来。
此时殿中颇有威望的老者开了口：“此妖身上妖气甚重，方才随少宫主进来却不见妖气，这是为何？”
江星星还未答，另一人年长的人便开了口，轻哼道：“还能为何？少宫主这不明显的想包庇这妖嘛！方才诸位可都听清楚了，少宫主与这妖，可是有着说不清的情分。这点，可是少宫主亲自说的。”
殿中陆续有人不满：“少宫主平日乱发善心便罢了，可是这赤狐怎能包庇！我仙界若不是被这赤狐摧残大半，何至于要到凡间来寻个仙脉不纯的弟子！”
座上的皇帝害怕的面容中出现了一丝尴尬，但此时也不好说些什么。
“她不是一般的赤狐，她，她是……”江星星急了，殊不知她这一句，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她是什么，事到如今少宫主还不愿说清楚吗？”
柳如玉也一直瞧着人眼熟，此刻见有人话里话外都是针对自己崇拜的少宫主，她鼓着胆子上前，揭开了那所谓赤狐的面具。
江月离正看着这热闹起劲儿，突然被人揭开面具，她自己也愣了一下。看到身旁的柳如玉，她又不觉得奇怪了。
只是在场的人和柳如玉都呆住。
人群中，不知谁惊呼了一声：“这不是青云宗的弟子嘛！”
柳长淮上前将柳如玉拉到身后，看到江月离的面容时，忍不住也愣了愣。
是，是她……
“青云宗？这就是少宫主想护着的人？”最先开口的还是那有威望的老者。
他皱着眉将人上下打量一番，冷哼道：“也不知哪里来的小宗门，听都没听说过，怕都是这狐妖的阴谋。”
“我上次还在矜华宫见过她呢……”不知谁说了这么句，那老者闻言，当即不满道：“少宫主可是想害我仙族，重蹈百年前的覆辙？”
“此妖怕是上次在矜华宫未能得手，而今便跟随至此，想将我们仙族尽灭于此吧。”老者身旁的人开了口。
江星星假意维护：“不是，她救过我。”
“但是，我多日来对她厚待，也还尽了恩情。”江星星轻叹了口气：“如今她既伤人，我便也不护着她了。”
“无论如何，既是妖族，就应该押上诛妖台！仙妖势不两立，少宫主若还要包庇，也就别怪我们刀剑相向了。”
江月离双手负于身后，看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感到颇为有趣，她就差搬个板凳坐下了。
“若单凭我身上这妖气，便认定我是妖，那我不想说什么。诛妖台，上去看看也无妨，先顺了各位的意。”江月离歪头笑了笑，纯洁的眸中不染一丝情绪。
她站定，目光扫过殿中每一个，声音坚定而缓慢：“倘若我不是妖，在场诸位，又当如何？”
“宁可错杀，也决不放过。”那有威严的老者目光凶狠，气势滂沱逼人。
江月离缓缓勾唇：“好，若我不是，我第一个要你的命。”
她说的随意，目光却是如冰。
话落，众人心里惊了一下，但很快又可笑的看着她。有人道：“如今的妖，竟这般不知天高地厚吗？落老可是燕家后人，矜华宫的少宫主都未必打的过，你倒好大的口气。”
“只怕，是个低等的妖，连燕家都不知吧哈哈哈。”嘲笑声不屑声交杂入耳，江月离却是渐渐冷了神色。
燕家，再次听到这个姓氏，她面色还不是不自觉冷了下来，那个带头逼她献祭，在她父亲守在前方时，缩在山中不肯救援的燕家。
江月离勾了勾唇，语气无澜：“矜华宫少宫主？你们是说，那位身无灵力，连仙妖都不分的傻子？”
她说着，看向江星星。
江星星被点到，心中恼火，但是碍于众人都在，只能强忍道：“扶离，我给你机会。你不回妖族，偏偏要来这里，我也护不住你了。”
“来人，把扶离押上诛妖台。”江星星不想与她多废话。
“慢着！她没有伤人！”柳长淮挣扎半天，终是忍不住跪下道：“何况，妖气侵袭仙体，并不是没有过，还请少宫主明察再做决定，以免伤及无辜。”
江月离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长淮知五长老有一术法，可辨别妖的真身，若这位姑娘当真是妖，五长老一试便知。”柳长淮说着，嗑下了头。
那老者冷哼：“你们矜华宫果真都是个爱护妖的！是不是妖，三道抽妖鞭试下不就知晓了？”
“可那会伤及人命的！”柳长淮急急拦道。
柳如玉上前拉住自家师兄，语气有些不好：“师兄，就算不是妖，你也不必这么护着她，宁可错杀啊。”
“如玉。”柳长淮不可置信道：“往日师尊便是这么教导你我的吗？”
柳如玉语塞。
“不必麻烦云祈，就按落老说的，押上诛妖台。”怕万俟云祈赶回来，江星星连忙道。
江月离看了柳长淮一眼，密音传信道：“多谢柳公子相助，公子若真想帮我，烦请将我师兄苏玄驹找来。”
只要柳长淮告诉他自己的处境，他便会去搜寻惊云扇，把惊云扇拿来，届时，一切便水到渠成。
柳长淮听到了她的话，缓缓直起背，他没有回头，却艰难的点了点头。
“姑娘，万要，等我回来。”他知道自己护不住她，所以只能按照她说的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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