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例外
周日下午，公交车在既定的轨道上缓缓行驶。
“浅南一中到了，请下车的乘客带好自己的随身物品准备下车。”公交车上的报站音响起，一辆公交车在一中门口的站牌停下。
苏秦像往常一样下了公交车，吐了口香糖后就往学校走。
可能是家长会的原因，一中门口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私家车和电动车，家长跟着孩子鱼贯涌入学校。原本是温馨的画面，在苏秦眼里却异常的扎眼。
苏秦一刻也不想多待，快步穿过了人流走进学校，他现在只想赶紧回宿舍。
“小秦？”可往往天不遂人愿刚到宿舍楼下，苏秦就被叫住，不用回头苏秦也知道是叶杋。
“昂。”苏秦应了一声，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径直往上走。
“你怎么了？”叶杋皱了皱眉头发觉不对，快走了几步拉上了苏秦，苏秦却并没有接话也没有回头就让叶杋拉着自己。
楼道里人来人往，叶杋和苏秦站在这里着实碍眼，灯光很暗，将整个苏秦都裹进阴影里，看不出是什么情绪。
“走不走啊？不走别挡路行不行？”正在叶杋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一个男生开了口，不耐烦的催促着。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们现在就走。”叶杋道了歉赶紧拉着苏秦下了楼梯，苏秦就任由叶杋拉着也不反抗。
五点的天空还微微透着光，叶杋一言不发的拉着苏秦逆行在人群里，而苏秦只是默默的跟着走，没反握住也没挣脱。
刚走到教学楼下面就看见丁逸飞在监控死角站着，嘴里还叼了一根烟。叶杋这时候可没心情跟他周旋，拉着苏秦越过丁逸飞身侧就要离开。
而丁逸飞却是吐了烟头，踩在脚下碾了碾，碾灭了最后一点火光后抬头有些嘲讽的说着“呦，这不是没家长来开家长会的年级第一嘛？”
“什么意思？”叶杋闻言一愣，停下了脚步，看向丁逸飞。不悦的皱了皱眉头，一股不安的情绪油然而生。
“苏秦啊，没人来开家长会。”丁逸飞拍了拍衣服上的灰，抬脚走了过来”高一到现在……不对，是初二到现在，都没有。”丁逸飞一字一顿的说着，说到最后，丁逸飞的笑意更深了，因为虽然他并没有看到苏秦有什么情绪变化，但这些字似乎都重重的落在了叶杋心底。
丁逸飞没有顾叶杋越来越冷的脸自顾自的往下说“他这种没人要的孤儿，能活到现在真是个奇迹啊。”
丁逸飞说这话的时候，苏秦咬住下唇，拳头已经紧紧握住，骨节处隐隐泛白，他不想在叶杋面前动手，至少现在不想。
“要不是他，他奶奶也可能还能再撑个好几年吧？”丁逸飞突然凑了上来，带着一股让苏秦讨厌的尼古丁的味道。
“也不知道，一个疯子怎么值得让他奶奶操这么多心……”
“卧槽，叶杋你他妈干嘛！”
听到声音苏秦握紧的手霎时间松开，因为叶杋比他先出了手，一拳打到丁逸飞脸上，直接打的丁逸飞不受控制的撞上了墙，叶杋却根本不给他反应的机会，摁着丁逸飞的头直接把人掼到了墙上，语气实在算不上和善“你再说一遍。“
“呵呵，我说啊，苏秦就是个疯子，没人要的孤儿……”丁逸飞却顶着叶杋的语气接着说了下去，结果就是话还没说完就被叶杋强行扭过来身体，又是一拳打的嘴角出血。
丁逸飞抬头对上叶杋的脸，平时温文尔雅的叶杋此时却发了狠，冷着脸垂眸看着丁逸飞，气压不比当时将丁逸飞摁在厕所墙上的苏秦高。
“要是再让我听到这些话，无论是不是你说的，你都得给我滚出一中。”叶杋突然凑近，在丁逸飞耳边勾唇笑了笑小声地说，斜眸看着丁逸飞，威胁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今天的事情，我不希望第四个人知道。”
“你!”丁逸飞扭头恶狠狠的看向叶杋，然而叶杋早已起身，微微笑着“不信的话你可以试试看。”
“滚！”叶杋说完就收了笑容，低吼了一声。丁逸飞就赶紧踉踉跄跄的跑进了教学楼。
而这一切，苏秦甚至没有抬眼看一下，只是垂着眼帘在一旁站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刘奶奶怎么了？”叶杋已经知道了答案，却还是扭头问了苏秦，完全没了当时的冷脸，带着笑却也含着泪。
“离开了。”苏秦眼神瞥向一旁，不去看叶杋的身影，答得平淡，平淡到让叶杋错以为苏秦在说什么别的事情。
“什么时候。”叶杋轻轻的说着，像是自言自语一样，没想要得到任何答复。
“三年前，或者是四年。太久了，记不清了。”苏秦似乎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抬脚就想离开这里。
“所以……”叶杋却没想放过他，一把拉住苏秦的胳膊，慢慢的走近“你一个人……过了三四年？”
苏秦没回头看却也感觉叶杋的语气有些哽咽。
“哥……”苏秦哑哑的叫出了一声。当年他听到的安慰不在少数。可时间久了，却没人关心他一个人是怎么过来的。
“是还是不是？”叶杋至此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哽咽了却还是执意要个答案。
“是。”
苏秦顿了顿，还是说了实话。
叶杋终于忍不住了，一把将苏秦拉入怀里，从后面将他抱的死死的，似乎就怕他跑了，叶杋终究是没忍住，两行泪坠在苏秦的耳朵上。
苏秦却是一愣，任由叶杋抱着搂得自己生疼。任由叶杋的泪不止的顺着自己的耳朵流进脖颈里。也只是垂着双臂，没了挣脱的勇气。
有一瞬间，他想溺死在叶杋的怀抱里。有一瞬间，他恨死了情绪透支度。
“哥，先放开我，有点疼。”不知是过了多久，苏秦开口打破了沉静。叶杋回了神，吸了吸鼻子，慢慢的放开了苏秦，苏秦的脖颈连带着锁骨处因为被叶杋勒的太紧已经隐隐泛红。
“到底是怎么回事？”
“奶奶在我初二的时候，离开了。”苏秦没有提那一夜他是怎么过的，也没有提自己的以后是怎么过的，只草草一句话就带过了当年发生的所有事。
“你父亲呢？”
“呵。”苏秦靠在墙上抱着手臂，听见这句话只是冷笑了一声，带着自嘲“他带着女人和钱，跑了。”
“那你和刘奶奶为什么……”
“因为当时拆迁赔的东西是按照人头算的，等钱和房子一下来，他就带着钱和女人，卖了房子跑了。”
苏秦看着叶杋“可笑吧？”
可笑吧？在亲生父亲眼里我只是个房子的人头数罢了。
叶杋只是摇了摇头“他不配留在你身边污了你的眼。”抬手轻轻的顺了顺苏秦刚刚被自己弄乱的头发“那你这些年……”
“我爸也好像没坏到那种境界，第二天得到消息后葬了奶奶，还答应每个月都给我打钱，所以其实我过得没那么差。”苏秦说的轻描淡写，有些事情一笔带过甚至连提都没有提。
“小秦，我很心疼你。”叶杋又抱上了苏秦，这次却是久久不愿放开也久久不言。
“哥……”苏秦只是低低的叫了一声，却看见叶杋冲着他笑了笑，语气依旧温柔，好像能包裹苏秦所有的伤疤。
傍晚的风吹进楼道里伴着叶杋的声音在苏秦耳边回荡“现在，我来了。”
“以后，家长会，我在。”以后，无论哪里，我都在。
一瞬间，叶杋从苏秦眼里看到了一闪而过的诧异。而苏秦却看到叶杋眼底的坚定，一如从前。
“蟑螂和徐姐没说什么”叶杋突然想到了什么“没为难你？”
“没有，我跟他们说了家里没人开，但我会保持年级第一。所以他们就特批了我可以不参加家长会和其它一切需要出席家长的活动。”苏秦说的轻巧，不痛不痒的略过了当时的努力和一群人骂的矫情和做作时的隐忍。
“如果……今天那傻逼没有说出来，你打算告诉我吗？”叶杋一瞬间低下了声音问，也许连他自己都没发现他问的多么小心翼翼。
“不打算。”苏秦没准备瞒叶杋，只是说出了自己原本的想法。
叶杋听此，带着失落垂下头深深的叹了口气，抬头依旧是笑着问“那么，苏秦小朋友，介意家长现在去给你开家长会吗？”叶杋凑近苏秦，楼道里安静的似乎能听到两个人的心跳。
“那家长就上去了。”在忍不住吻苏秦念头爆发的一瞬间，叶杋站直了身体，拉开了两个人的距离，笑着绕上了楼梯。
苏秦只是望着外面，自嘲的笑了笑。
“你说，你哥要是知道你是个不折不扣的神经病，他会怎么想？”刚刚离开的丁逸飞从里面绕了过来，脸上已经肿了一大块，话里却带着讽刺。
“……”苏秦似乎被抽走了力气，连反驳的余力都没有。
“还是说，你想让他和你一样变成神经病？”丁逸飞知道自己戳到了苏秦的痛处，继续变本加厉的说“我不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但不出意外的话叶杋会和大多数人一样——会认为你是个疯子。”
“毕竟当年，无一例外。”丁逸飞的话说的越来越重，到最后得意的笑了轻哼一声“不是吗？”
“还是你跟当时一样幼稚？自以为拙劣的谎言会惹来更多的关注度？”丁逸飞笑了，摇了摇头又自我否认“你现在应该不会这么幼稚了吧？”
苏秦什么也没说，只是看着丁逸飞离开的方向垂下了眼，浓密的睫毛遮住了苏秦的眸子。突然，苏秦的眼猛地抬起，他想赌一把——赌叶杋是那个例外。
而此刻一班门口，叶杋轻轻推开班门给在讲台上的徐毅林打招呼“老师好，我是苏秦的家长，来给他开家长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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