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翌日便是小年，也算得上个重要节日，又因着皇上要在寿恩宫开皇家家宴的关系，寿恩宫上上下下一早就开始忙碌。

        寿恩宫是太后的住所，一应俱全，主殿后面的亭岚殿面积很大，是寿恩宫专门来接见外人和举办宴会的地方，这次参与家宴的人多，也就设在了亭岚殿。

        宴会定在晚上，届时，宫中的娘娘皇子们都会来，陆江离因为母亲昭阳郡主是太后养女的这一层关系，也算得上半个皇亲，如今又在寿恩宫小住，自然也在受邀之列。

        为了这，陆江离已经被云袖按在朝华殿打扮了一早上了，从侯府带来的衣服挨着试了一遍，换了三种发髻，到现在还是散着头发，穿着寝衣。

        陆江离一脸生无可恋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云袖姐姐，您就饶了我吧，这都折腾一早上了，你看我要不直接扎个马尾在头上怎么样？简单、淳朴。”

        云袖正皱着眉，仔细打量手中那件红底兰草绣花的上袄，自言自语道：“红色是不是招摇了一些，但是快过年了，红色讨喜。”

        陆江离彻底绝望，一头重重的磕在梳妆台上：“只是个家宴而已，我又不是主角，差不多就行吧。”

        云袖将手中的衣服放下，开始挑裙子：“非也，宫中没有公主，侯爷又刚打了胜仗，名声大噪，小姐这一去，各宫娘娘肯定会格外留意，不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怎么行。”

        陆江离抬起头，看了看铜镜里的那张脸，肤如凝脂，一双天生含情的桃花眼却被眼角的红痣衬得多了几分灵动可爱，不用大费周章的打扮就已经很出彩了，照着云袖这么折腾下去，到天黑都折腾不完。

        她索性起了身走到云袖身边，看着摆了一床的衣物，随手拿了一件鹅黄色的襦裙和白色的上衫，说道：“亭岚殿有地龙，又离得近，用不着穿袄，我看着两件就不错，再随便疏个发髻便好。”

        说罢就开始换衣服，边换边劝道：“云袖，你还是太单纯，我一个外人，就算没有公主，也不能在皇家的家宴上太过招摇，做人要低调。”原书的陆江离就是太过招摇，被父兄宠的无法无天，不懂得暂避锋芒，才着了女主的道。

        前车之鉴，后人之师，她从知道自己的处境开始，脑中就不断的警示自己，审时度势，能屈能伸。

        云袖有些不解：“可是往日里小姐见宫里的贵人们，都要精心打扮许久，特别是有瑜贵妃在的时候，今儿怎么转了性了？”

        瑜贵妃是李明煜的生母，陆江离一心想嫁给李明煜，对这位“未来婆婆”对自己的印象自然也格外注意。可惜了，在所有人眼中，陆江离对李明煜的喜欢远远不如她背后的势力带给李明煜的助力来得重要。

        陆江离看着云袖将自己腰上的襦裙系好，笑了笑：“此一时彼一时，宫中那些贵人娘娘们对我的看法不重要，皇上对我的看法也不重要。”

        “那什么重要呢？”

        陆江离沉默了一会儿，最后轻声说道：“活下去，保全性命，保全父兄。”她既然代替了陆江离在这个世上活着，便要尽全力护住那些真正对她好的人，她本该拥有一段灿烂的人生。

        冬天里入夜很快，夜色四合时，寿恩宫各处的灯笼就亮了起来，将地上的积雪也映的红艳艳一片。

        禄阳早早地就带着宫女在门口候着，引导着各位娘娘们入座。

        亭岚殿殿内引了活水，所有的水都汇到中间，形成一个室内的人工小湖，然后再四散而去，围着整个大殿循环流动。人工湖中心有一块巨大的圆石，被打磨的平平整整，一座木桥从门口搭起，直通圆石。

        陆江离来的时候，殿内已经坐了不少人，大多都是一些位份不高的嫔妃，正三五一群的聚在一起聊天。只有几个位子还空着，陆江离一进门就被小宫女引领着坐到了右边的下属的第二个位置。

        她刚刚坐定，就听到了身后的议论声：“这是哪宫的娘娘？能坐在这个位置，位份应当不低才是，怎得瞧着如此面生？”

        接着有人接话：“许是京中哪个贵女又选进宫里来了，你我位分低，见得少也属正常。”

        陆江离扶额，你们背后议论人好歹也小声一点吧，她本想转过头解释一下，就听到门口的有太监高声唱道：“瑜贵妃到。”

        她循声望去，只见几个宫人簇拥着走进来一个女子，身着绛紫色宫装，头戴镶宝双层花蝶鎏金簪，气度雍容，瞧起来也不过三十出头的模样，丝毫看不出已经有一个成了年的儿子。

        瑜贵妃是当今太子的生母，地位非比寻常，殿内三三两两的讨论声顿时消失不见，众人忙起身行礼，陆江离反应慢了点，等她起身时，瑜贵妃已经在让大家不用客气了。

        待大家重新落座，瑜贵妃才笑着往陆江离这边走了过来，陆江离见状忙起身迎了上去。

        瑜贵妃握住她的手，弯起眼睛笑道：“有些日子没见你了，出落得越发漂亮了，听明煜说你前些日子落了水，可好了？”她的声音绵软柔和，很容易让人生出亲近之意。

        陆江离回话时，也不由自主的放轻了声音：“劳烦娘娘记挂，已经痊愈了。”

        二人寒暄了一会儿，瑜贵妃便到了左边下属的第一个位置坐下了，陆江离看了看大殿正中间空着的位置，最中间的位置应该是太后的，太后左右两侧应该是皇上和皇后，左侧下方还多出来一个位置，比帝后的位置稍微矮了些，这种不上不下的尴尬位子，陆江离猜测那应该是太子的专座。

        以此类推……她将目光落在自己身边空着的第一个位子，已知贤妃抱着刚会跑的五皇子坐在皇后的身边，那么这个地方……只能坐一个人。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李明璟就已经坐在了她的身边，并且露出了一脸“好巧”的表情。

        陆江离：“…………”

        李明璟看了眼对面的瑜贵妃，身子往陆江离这边歪了歪，低声说道：“听说，你昨天把太子殿下气得够呛？”

        陆江离瞪了他一眼，也挪了挪身子，小声问道：“你怎么知道？”

        “皇宫就这么大，想知道点东西还不容易，我只是好奇，陆姑娘怎么突然转了性？欲擒故纵？”

        欲擒故纵个锤子，你这个反派能不能务点正业？陆江离翻了个白眼：“见了鬼的欲擒故纵，我只是和太子殿下摆事实讲道理，谁知道他气性怎么那么大。”

        李明璟又瞧了瞧坐在上面，面无表情的李明煜，挑了挑眉，问道：“怎么？不是哭着喊着要嫁给太子了？”

        对于非太子不嫁这个梗已经听得耳朵起茧的陆江离默默坐正留下一句：“你怎么这么八卦？”

        “？”

        李明璟一脸茫然，正打算问问八卦是什么意思，就被坐在上面与他隔了一张桌子距离的太子打断了：“听闻四弟过了年就要出宫建府了，届时参与朝事，孤倒是期待四弟能有一番大作为。”

        李明璟敛去表情，回道：“太子殿下高抬臣弟了，臣弟平庸，能在朝事上为父皇分忧已是竭尽全力，不敢做他想。”

        李明煜居高临下看着他，眼中闪过几分冷意，面上却仍旧带着笑：“四弟莫要自谦，四弟的本事，孤还是知道一些的。”他的目光不经意般的扫过陆江离，忽然话锋一转：“只是，孤不知，江离何时和明璟这般熟络了？”

        正撑着脑袋看这兄弟俩你来我往看得颇有意思的陆江离忽然被点名，条件反射的坐直了身体，抬眼就对上了李明煜那双含着怒气的凤眼。

        “…………”她挤出一个笑容，硬着头皮说道：“臣女只是觉得四殿下为人有趣，与臣女兴趣相投，这才忍不住多聊了几句。”

        被照搬了原话的李明璟忍不住笑了笑，附和道：“是，臣弟也觉得，陆姑娘有意思的很，交个朋友似乎不错。”

        二人之间的一唱一和让李明煜彻底没了笑容，他放在腿上的手紧握成拳，恨不得现在就将陆江离揪过来，离那个不怀好意的四弟远一些，自他从江南回到了京都，一切都偏离了轨道，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错？本该拿捏的死死的陆江离，到底为什么态度大变……他心中的不安越发的浓重。

        坐在二人对面的瑜贵妃将三人的一切全都看在眼里，她微微蹙眉，对身边的贴身侍女低声吩咐了几声，侍女便应声退去，悄悄从侧门离开了亭岚殿。

        没过多久，门口传来一声：“皇上、太后、皇后到……”

        话音刚落，仁宣帝同皇后一左一右拥着太后走了进来，殿内的人哗啦啦跪倒一片，直到扶着太后穿过人群在正中间的位置落座，仁宣帝才转过身面对众人说道：“今日是家宴，不必拘束，都起来吧。”

        所有人起身落座，门口的禄阳轻轻拍了拍手，宫女们端着菜鱼贯而入。

        这场皇家的家宴，算是正式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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