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昨日晚宴发生的事在宫中迅速传开，就连没有去晚宴的香华和云袖都知道一二，正站在廊下小声讨论着，云袖正说着那陈锦绣凄惨的身世，就看到王立抱着一个模样古怪的铜器，有些气喘吁吁的往这边走着。

        二人见了忙迎上去，一左一右围着王立，瞧着他怀中的稀罕玩意，像个寻常的锅，偏偏中间有个空心的圆，用一个长长的筒子照在了上面，奇怪的很。

        香华年纪大一点，性子也比云袖也稳重一些，见了这铜火锅，也是一脸的惊奇：“姑娘这是让你打了个什么东西？”

        王立抱着这个东西一路走过来，累得不轻，小心翼翼将东西放在地上，擦了擦额头说道：“姑娘不是说这东西，叫什么，火锅吗？姑娘的图纸画的，实在是……不太好看，我给那手艺人描述了半天呢。”

        云袖蹲在地上，伸手摸了摸，冰冰凉凉的触感让她赶紧缩回了手，自言自语道：“明明很凉，为什么叫火锅呢？”

        “罢了，小姐一定有她自己的道理。”云袖拍拍手站了起来，掰着手指说道：“昨儿小姐吩咐了，若是这叫火锅的东西送来了，让我们在用膳前准备好烧红的木炭，切成薄片的牛羊肉，调好的芝麻酱和韭花酱，再准备一些洗好的蔬菜。”

        王立和香华点了点头，有些不明白，却也依着云袖的意思分别准备去了。

        被免了晨起请安的陆江离日上三竿才迷迷瞪瞪的醒了过来，她刚坐起来，就看到了大喇喇放在桌上的铜火锅，登下就清醒了，蹬上鞋子就走到桌旁，细细观察了一会儿，满意的点了点头。

        没过多久，云袖和香华就一人端着一个托盘进来了，托盘上是陆江离吩咐她们准备的吃食，陆江离帮着她们将东西一一摆好放在桌面上，然后让王立将准备好的木炭端了上来。

        陆江离用特质的铁筷将木炭一块一块放进火锅的地步，然后指挥着王立将火锅放到加好了水的托盘里，往锅中加上水和葱姜，便招呼着三个人围坐在桌旁等着锅开。

        香华和王立从未和他们口中的贵人们坐在同一张桌上过，在陆江离的热情邀请下虽然坐了下来，却难免有些局促。

        陆江离看出了他们两个的不自在，便拿过来两个小碗，导入芝麻酱和配料，用筷子搅拌均匀后便递了过去：“一会儿锅开了，用这个蘸烫熟的肉吃，不好吃我不姓路。”

        二人低着头，诚惶诚恐的双手接过碗：“奴婢多谢姑娘赏赐。”

        “这不是赏赐，是分享。”陆江离叹了口气，说道：“你们在我这里，不必这样小心翼翼，想说什么便说什么。”

        香华和王立对视了一眼谨小慎微的点了点头，仍旧没有说话。

        陆江离也不在意，托着下巴，盯着锅里的水说道：“我其实挺好奇的，宫里到底是怎么传我的，或者说，怎么传我和太子殿下的？”

        王立神色犹豫，正要说话，就被陆江离打断了：“我要听实话，不听一些假大空的话。”

        王立一愣：“姑娘，什么是假大空？”

        “假大空……就是一些虚假，不切实际的空话。”

        香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了头，王立这才说道：“姑娘喜欢太子殿下……从未遮掩过，姑娘又时常会来宫中小住，整日里往东宫跑，依着姑娘的家世，大家都说，姑娘定是未来的太子妃。”

        这么说倒也没错，原书中的陆江离确实成为了太子妃，陆江离见锅开了，便拿长筷夹了几块肉放到了水中，片刻之后，红色的肉变成了白色，她一一夹出来，给三个人碗里一人放了一块，催促道：“你们快尝尝，小心烫。”

        云袖是最不客气的一个，作为这个世界第一个吃到火锅的原住民，她发出了惊叹：“好吃，小姐，这样的吃饭你是怎么想出来的！”

        陆江离狡黠一笑：“做梦梦到的。”

        火锅向来是个热闹闹的东西，几筷子下肚，香华和王立也没有那么拘束了，陆江离吃得开心，便说道：“冬天最大乐事就是吃火锅，你们要不要听故事。”

        三人点点头，六只眼睛期待的看着陆江离。

        陆江离清了清嗓子：“那我就给你们将一个，蛇妖和凡人相爱的故事吧。”

        “江离真是不够意思，说好了叫我吃火锅，自己倒先吃上了。”她的故事尚未开始，就被站在门口的李明璟打断了。

        他今日穿了一件白色的锦袍，袖口和领口处都用金线绣了一圈精细的纹样，束成高马尾的头发打着卷儿散在肩上，逆着光站在那里，好看的竟不像一个凡人。

        陆江离先是被李明璟的美色震了一震，随即稳住，讪笑着说道：“这不是我先尝尝好不好吃么，殿下既然来了，就赶紧坐下吧。”

        李明璟的视线缓缓扫过坐在那里的香华和王立，二人一僵，忙起了身：“奴婢……奴婢已经吃饱了，多谢姑娘赏赐……奴婢先退下了。”说罢，便慌忙退了出去。

        云袖对这位传说中四皇子心里总有些畏惧，当下就有点坐立难安，陆江离看了出来，便对她说道：“云袖，你去将我带来的书整理一下吧。去之前再去拿副碗筷过来。”

        云袖如蒙大赦，立刻应声退了出去。

        李明璟这才坐在了云袖方才的位置上，将面前的已经用过的碗筷往旁边推了推，说道：“你倒是不计较，同奴婢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

        陆江离最看不惯的就是这些人嘴里一口一个奴婢，当下脸色就不太好看：“他们与我一样都是人，有什么不能在一张桌子上吃饭的？”

        听了这话的李明璟有些古怪的看着陆江离，半晌，摇了摇头，笑道：“我不与你争辩这些，你方才要讲故事，不如先给我讲讲那个叫花子的故事？”

        “…………”叫花子的故事到底是哪里吸引到了这尊神，陆江离将剩下的半盘肉一股脑全倒进锅里，道：“殿下不急着去查血书案，怎么还有闲情逸致在这里听故事？”

        “这事啊，急不得。”

        李明璟也不客气，拿过云袖放在一旁的新筷子就下锅捞了块肉放在了盘子里，随即抬起下巴点了点陆江离面前调好的芝麻酱。

        陆江离：“…………”认命的拿起他面前的碗，手脚麻利给他调好放到面前。

        李明璟将盘中的肉夹起，放入料碗，裹上一层薄薄的芝麻酱，送入口中，片刻后，双眼一亮，赞道：“味道果然极好。”

        陆江离往锅里添了一点时蔬：“这种吃法保留了食材本身的味道，再加上带着芝麻酱淡淡的香气，特别适合在冬天吃。”

        “好菜当配好故事，来，说说叫花子？”

        “…………”陆江离知道叫花子是逃不过去了，索性吩咐云袖去烫了一壶酒，说道：“讲故事得喝酒。”

        因着是在宫里，怕自家小姐喝多了，云袖便烫了一壶米酒端了上去。好在二人不在意，米酒也是酒，佐着火锅也不错。

        火锅旁，陆江离清了清嗓子问道：“在等级森严的封……社会制度下，一个底层人在什么时候可以实现阶层的跨越？”

        李明璟摩挲着面前的青瓷酒杯，上挑的眼中露出几分玩味，轻轻吐出两个字：“乱世。”

        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陆江离放下酒杯，点了点头：“所以这个故事的大背景，就是一个朝代已经到了末期，朝廷无道，民不聊生，各方势力都揭竿而起，试图建立一个新的王朝，故事的主角呢，就是一个家庭贫苦的农民，他的父母活生生饿死在了一场旱灾里，他这会儿呢，名字叫朱重八…………”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雪，朱元璋的一生很长，经历丰富，若是加上野史传闻，细细讲来，非得讲到深夜不可，陆江离便捡了一些关键的地方，即便如此，故事讲完，也已经到了傍晚。

        桌上的火锅早已撤了去，换上了新鲜的茶点，米酒也换成了红茶，才粗粗说完了朱元璋这开局一个碗，最后建立大明朝的一生。

        李明璟看着窗外扑簌扑簌下着的雪，直到陆江离讲完了她的故事，才缓缓说道：“倒是个有意思的故事，只是一个叫花子到最后能当上皇帝，到底还是沾了乱世的光。”

        陆江离不置可否：“时势造英雄也对，但若是这个人本身就目光短浅，烂泥扶不上墙，就是给他个首屈一指的军师，也不一定能做到这个地步。”

        眼前的人说话声音不大，却清脆好听，她垂着眸，眼角的那颗红痣正巧能让李明璟看到，他盯着那颗红痣看了一会儿，忽然笑道：“陆江离，你真是让我有些看不懂了。”

        陆江离抬起眼，一双桃花眼含着几分酒意：“看不懂便看不懂吧，不看便是。”

        只见眼前的人摇了摇头，凑近了几分，混着冷意的木香萦绕在她的鼻尖，用轻哑的声音低低说道：“巧了，越是不懂的东西，我越是喜欢离得近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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