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乐师对峦

　　
枯木面具只遮挡半张脸，下颌轮廓线清晰而立体，透着一股不近人情地冷漠。
慕南卿定睛细看，一眼便认出了这个男人——那个在混乱人群中替她抓住慕倾依、不等她道谢便消失不见的男人。
衣裳还是那身衣裳，扣个面具又有什么用处呢？
“这是‘清识’国师。”看出慕南卿的疑惑，萧宸玖从贵妃塌上起身，主动靠过去，指尖拂过她的耳畔低语，“本朝唯一一个懂得占星术的人。”
占星术。
慕南卿细细品味这三个字，某件事情已经在心里基本确定：“他是打哪儿来的？”
“不知。”萧宸玖对上慕南卿高高在上的疏离眼神，直言不讳地敷衍她。
慕南卿用鼻子“哼”了一声，并没有继续追问的打算。
台上。
清识国师白衣若雪，双臂环胸抱着一柄拂尘，站在舞场不怒自威，自成一派仙风道骨。
皇上紧张地吞了一下口水，僵硬地讪笑几声：“难得国师有雅兴，自然是许的，就是不知慕二小姐意下如何？”
皇后紧紧盯着台上的男人，仿佛能用眼神将其撕碎似的，银牙紧咬面目扭曲，暗地里给这位来路成谜的国师记了一笔。
——敢坏本宫的好事，本宫定要你死！
慕倾依面对皇帝抛过来的烫手山芋，并没有表现出过度的抗拒，以枪代剑施礼。
反正已经上台了，跟这个神出鬼没的国师共舞，总要好过跟八皇子同台！
清识国师向英姿飒爽的慕二小姐扬了扬拂尘，慕倾依亮出长枪，两人在此之前根本不曾有过任何交集，招式上自然也谈不上默契，好在同是喜爱武装之人，以不同的招式在台上游走、你来我往兵刃相接，倒也不乏看点。
可惜这样精彩绝伦的表演，却缺少了灵动。
在场琴技不错的王孙贵族不在少数，可在这种时候并无人敢贸然上台抚琴。
京城喜爱的曲子多婉转婀娜，鲜少有人能够真正奏出疆场领兵的肃杀之感。
慕南卿静静看着，突然歪头问萧宸玖：“殿下，我可以向您借要一把琴吗？”
“你要上台？”萧宸玖烦躁地捏了捏眉心，意有所指，“你现在上去，势必万众瞩目，再想重新回归平淡难如登天。”
“我不上去。”慕南卿摇摇头，脸上带着清澈地笑意，眼中却蒙着一层肃杀之气，手腿并用爬上房内唯一一张贵妃塌，拍了下身边还带有余温的位置，“你躺回来，我不伤你。”
萧宸玖：……
宸王殿下被忤逆，一腔好心被曲解，却难得没有生气地迹象，只是为难地闭目，吩咐护卫去取一把上好的七弦古琴来。
慕南卿轻轻扯两下萧宸玖的袖子，由衷地笑笑：“谢谢。”
看着萧宸玖桃花瓣似眸子依旧冷冽，慕南卿缓缓叹息，不自觉放轻了语气：“…我只防守，断然不会出手伤人。”
不会牵连到你。
护卫不多时按吩咐拿来琴，并轻轻的放于桌子上。
慕南卿简单试了试音色，室内温度霎时下降了几个层次。
遒劲中略带柔和的音律倏地响彻全场，充分诠释战场领兵杀敌的肃杀悲壮情怀，配合台上的精彩表演，仿佛将人一下子拉到战场上，身临其境体验到那种凄美和铿锵。
琴音悄然掺杂了灵息，开始实体化，悄然溢满每一个角落，轻而易举制衡了躲在暗处暗戳戳朝着歌舞场上拉弓瞄准的死士们。
同时，一位鬼鬼祟祟潜到萧宸玖房间门口的锦衣华服小公子猛然顿住脚步，呆愣了几秒钟，僵硬地转回身，一步一步退开。
看那姿态简直就是退避三舍，好像这里有什么洪水猛兽似的。
这是慕南卿自创的范围性招式，重点在于“音”，眼睛是没法察觉到的。
琴音所到之处攻防皆可，并且能够实现琴修做不到的物理攻防。
只是她的实力尚未恢复，目前没办法做到百分之百控制琴音的流动，只能让萧宸玖贴紧自己来降低琴音的影响。
正对东侧阁楼的西侧阁楼观众台上，突然滚落下一只小小圆圆的带孔乐器，是竽。
与此同时，楼顶上有个佝偻的影子当空闪烁一下，失去了踪影，被萧宸玖清楚地收入眼底，眼下泪痣透着一股狠厉之色：“阿首，拿下他。”
不知遁藏在何处的鬼卫阿首领命，神不知鬼不觉追离了歌舞场。
慕南卿神色自若，手指动作行云流水，看似随意又轻柔拂过琴弦，实际上每一次落指都是提前算计好了的。
古琴轻响，寒气四溢，室内温度一降再降。
慕南卿左边的眼睛不自觉爬上一丝类似于霜雪的图案，瞳仁渐渐变成银白色。
既然敢以本尊为棋子，本尊势必会将棋盘内所有棋子蚕食一空，你们也休要想在棋局外安宁度日。
琴技若仙、雪落凝霜。
萧宸玖眸色深邃，已然明白面前这个伸出手就能圈进怀中的小王妃是谁。
宸王殿下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用不经意地语气询问：“你似乎极为擅长琴道。”
慕南卿没有回避问题，反而豪言万丈：“我擅长得有很多，琴只是其中之一。”
“可以了。”萧宸玖从慕南卿背后探手，温润的指尖轻轻拂过小王妃左侧纤长的睫羽，低声道，“只是一个吹竽的小喽啰。反倒是那些死士，这是天家歌舞会，无人内应是无法潜伏进来的，现在最重要的是弄清楚是谁做的。”
慕南卿听话地压住琴弦，琴音戛然而止：“这种事，可不是身为王爷的你该操心的。”
言下之意便是：最好借由皇帝的手去查。
萧宸玖缓缓点头，弹奏结束了，依旧依偎着慕南卿没有退开。
后者出身仙门，不太在意凡尘的礼节，直接忽略了这个极其暧昧的姿势，百无聊赖打了个哈欠：“萧六，其实我还擅长窥探天机。”
萧宸玖首次与慕南卿靠在一起，刚才琴声无差别攻击时没觉得有什么，这一会儿感受着小王妃炽热地体温、轻浅地呼吸起伏，开始晃起了神，没听到这至关重要的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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