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云舒告白
晚间，送走了盛装而来的郁景宁和带着镖局兄弟的黄唤瑛。
沐云舒站在门口,看着黄唤瑛和贺风并肩而行的背影。小姑娘娇俏地说着什么，仰着脑袋,眼睛里的少女艾艾根本遮掩不住，在高大的身影旁小鸟依人。而那人正侧头屈身，迁就着唤瑛，细细聆听，虽表情稍显冷硬，又无端露出几分柔情。
向来是旁观者清。
临走之时，沐云舒曾叫住贺风，“我这妹妹性情爽朗大方，自成一派。这世间万千宝物，最难得一片真心，不知贺大哥是否认同此言？”他分明点过了头。
昏黄灯光下，他二人的影子交织缠绕着，渐渐拉长，竟让人心生艳羡。
沐云舒垂下眼眸，在醉人夜风中，想着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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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院今日迎来转机，得长公主上门捧场，晚间生意亦是火热非常。
等忙完清点结算和后续的准备工作，夜色早已深沉。
沐云舒在云渺的陪同下归家，进入小院，只觉得浑身压着的疲惫劲都涌了上来。
“云宝，给我打水吧，我想好好泡个澡了。”
“是，小姐你先休息着。”说着云渺就退下去了。
沐云舒来不及进房门，就边走边摘下发中簪，滑落一头青丝。
无意间抬眼朝后院方向看，那小库房总是昏黑的窗竟透出些微的光。
沐云舒在原地愣了愣，眼中霎时涌上喜意，直直就往那边跑。
还未等敲门，门已径直打开。
正是多日不见的鬼面。
沐云舒来不及分辨心头这份雀跃，只笑眼弯弯，
“事情都忙完了吗？什么时候回来的啊？吃过了吗？”
说着好像也意识到自己的问题有点多，有些羞涩地点了点脚尖。
“……”
鬼面迟迟没有开口，沐云舒疑惑看他。
良久，冷硬的声线传出，“我的身份，我在做什么，你就从不好奇么？”
沐云舒愣了愣。
你是鬼面大佬啊，自有你的事情要忙，这是什么问题？
突然，她想起来什么。
是啊，鬼面从未透露过他是鬼面啊，这一切都是她预先知道的，所以才会一点都不过问。若是换做寻常姑娘，怎么可能不好奇呢。
……
“你若愿意告诉我，自会说的。”沐云舒的眼神下意识有些躲闪。
鬼面斩钉截铁，“不，你知道我是谁。”
退后一步，隔开和女孩的距离。
今夜拿着玉佩，他想到了许多，想到了曾经的纪家，曾经活泼好动的少年人。
如今，自己剩下什么，剩下这具残破不堪，千疮百孔，还不能真面示人的身子，剩下一个“鬼面阎罗”的名号。
怎么可能会有人真实地，愿意接近他呢，接近一个杀人如麻的刽子手？
面具底下，嘴角上扬着的弧度，却比面无表情更显冷肃。
“你需要什么？”鬼面低着脑袋望地，没再看她。
说吧，你需要的是什么，若是可以，若是，我能做到的，我就给你。
终究，你还是不一样了。
少女灵动的眼眸，带着春日的粼粼波光，落在了他的心头。
浅笑宜人，带着他似是有一辈子都未曾感受过的暖意和自在。
以至于，他甚至逾越至此，为了短暂地留在她的身边，她的身后。
鬼面的心里，带着被死寂蔓延的荒芜，要将这一颗初初萌芽的幼苗，连根拔起。
他是鬼面，只为杀人而存在。
这里的一切，早该结束。
眼里最后一丝微光将要熄灭。
再最后一次，听从她的要求，完成她之所需。
……
“我要你。”少女脆爽的声音，如珠玉落盘。
鬼面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抬眼看过来。
女孩不避不让，目光灼灼如华，带着要燃进他心里的火光，一步一步靠近他。
“我说，我要你。”
“肯么？”
鬼面后退一小步，沐云舒就追上来一步，直把脸凑到鬼面跟前，越靠越近，好像都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一步一步，把鬼面逼至墙角，背抵上冰凉的墙面，方才一个激灵。
沐云舒双手抵住鬼面两侧，典型的壁咚姿势，然后才颇为满意地笑了笑。
“我的确听闻过鬼面之名，所以在一开始，我就知道你是谁。”沐云舒不再隐瞒，直言以告。
她之前没说真的纯粹是忘了这茬，她早在一日日的相处中忘记他背后的身份，只记得了眼前之人。
可是现如今鬼面既然有这疑问，她就要解释清楚。
“我也确实抱有别样的目的，全家老弱妇孺，我想着，若是和你打好关系，说不定，将来能为我和几位娘亲，多留一条活路。”
“我一开始的心思不纯，一心想着靠上你这座大山，”沐云舒说着，声音轻而婉转，只他二人听得见。把小脸一点一点往他那边凑，鬼面被迫整个身子紧紧贴着墙面，侧着脑袋避让。
“等靠近了，就只想再走近一点，再近一点，看看这个别人根本不了解的与众不同的鬼面。”话说到后面，尾音越来越轻，几近要飘散在空中，偏偏字字入耳，字字入心。
鬼面僵直了身体，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丝毫没有他杀人不眨眼的威风气势，全然由着沐云舒放肆。
沐云舒眨巴眨巴眼，看着这张近在咫尺的面具。
啧，真真碍眼。
抬手就要扣下面具，鬼面下意识反手抓住她的手。
“怎么了，我现在要跟你告白，总不能还对着面具吧？”沐云舒先发制人，一副你这就有点无理取闹的样子。
鬼面此时此刻是真的失去了言语表达和思考能力，浑身发软，头脑一片空白。
这面具，不能摘啊。
可是，当他手下那覆着的柔荑在面具两侧摸索着的时候，他竟没有阻止的念头，只是那么覆在她手上，随着她移动。
沐云舒摸索了半天，还是不得其法，这面具就像长在他脸上般扣得严严实实。
小眼一瞪，沐云舒拍打了一下鬼面的胸膛，
“诶，快把这恼人的面具给我拿下来！怎么这么麻烦啊！”少女神态自如地撒娇，理所当然地要求着。
“面具只是用来在敌人面前武装自己，”沐云舒见他还是没有反应，好脾气地说着歪理，“我是敌人么？事到如今，经过这么多事，你还觉得我会伤害你么？”一脸你要是肯定了这个问题，我就要哭的表情。
再一次凑近他的耳畔，“拿下来，让我看看你。”
鬼面的喉结无声地上下滚动着，嗓子口一片哑然。
她像是暗夜里的巫女，给自己下了不得不听话的咒语。
鬼面一点一点，握着她的手，抚上了面具两侧的暗扣。
沐云舒摸到了那隐蔽的机关，看似从容，心里头也正七上八下地打着鼓。
轻轻扣下暗扣，“啪嗒”一声，面具松动了。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屏住了呼吸，耳边同时是震耳的心跳声。
“等一下，等一下！”最紧要的关头，沐云舒出声打破了这诡秘又惑人的气氛，转头，“得把门关上，可不能马虎了。”
说着就回身拉上了小库房的门，还上了栓，握着木栓，沐云舒沉沉吐息了一次，鼓足劲回头。
下一秒，就呆愣在原地。
……
鬼面不知何时自己解开了面具。
一张俊秀到有些妖异的面容显露于烛火下。
是，一眼万年的感觉。
沐云舒站在原地，直勾勾看他。
肤色由于常年戴着面具的缘故，有些带着病态的白。眉眼生的极好，眉飞入鬓，眉峰凌厉，眼眸深邃，眼尾轻佻着，直直注视着你的时候，就仿佛能被吸入深蓝天幕，星光四溢。
五官轮廓流畅分明，最勾人的是他嘴角那粒美人痣，于白皙之中更显风流韵味，又因他眉间带着褶皱，好像天然拥蹙着，遮掩了几分魅意。
沐云舒咽了口口水，好，好一个美人儿啊。
嘶溜，她此刻倒像是个企图侵犯美人的登徒子。
鬼面许是没在人前示过真容，脸颊透着粉，耳根子整个都红了。
妈呀妈呀，他在引我犯罪！
沐云舒在心里狂吼，这谁受得了！
走上前去，从他手里夺过面具，一把就要往鬼面脸上扣。
“你以后还是少摘面具得好。”
鬼面听闻，所有刚刚拼尽全力鼓足的勇气在一瞬间流失殆尽，眼眸无助垂落。
果然，她，嫌弃自己。
“这样子出去走一圈，你能勾走多少姑娘的芳心啊。”沐云舒皱着眉头很是认真地担忧。
鬼面：？
“千日防贼，这能累死我吧。”沐云舒有些不赞同地看着他，“没事长得那么好看干什么？你还想靠脸吃饭啊？”
鬼面有些听不懂她话里的意思，但，好像不是嫌弃自己。
无力垂在身侧的手悄悄攥了起来。
想了想，沐云舒还是把他的面具摘下，再次对上这张惑人的面孔，对上终于不再有遮挡的眼眸。
他专注的看着自己，如旋涡般动人的眼眸里只有自己。
“你的名字。”
“？”
“我还不知道你的全名。”
鬼面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半道改口，良久才言：“寂无。”
如今活着的，只是寂无。
“寂无？哪两个字？”
“寂静的寂，无他的无。”
沐云舒眉头拢起，“这名字寓意不好。”
鬼面没有辩解，这是皇上取的名字，也确是贴合他如今。
沐云舒想了想，“那字呢？”
鬼面摇了摇头，“没有。”
“那，我给你取一个可好？”沐云舒笑眯了眼。
“无，忧。叫寂无忧，我愿你日后无病无灾，无忧无虑。”
这是我对你，最好的祝愿。
鬼面一愣一愣的，无忧么？
沐云舒沉下心，按耐住就要跳出胸膛的心脏。这是自己第一次，想要这么做，这么说，
“寂无忧，我心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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