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拉扯
少女眸光灿若星辰，笑颜如花只为他绽放。
“我心悦你。”
“心悦你。”
“心悦……”
“你……”
这一刻，所有声音都在耳畔消失，只余下刚刚女孩那句话，长久地，不停地回荡在耳际。
鬼面感觉自己好像飘荡在空中，四下虚浮，如同一团柳絮，随风来去，不由自己。
二十多年来的认知化为虚渺，涌上心头的纷繁复杂，一时之间，冲得整个人措手不及，毫无招架之力。
鬼面虚无地攒住手掌，又缓缓张开，好像在测验这具身体还属不属于他。
沐云舒看似坦然又果敢，实际上，紧握着的手心里早已蒙上了一层细密的汗，偏偏眼前这根木头还低着头一言不发。
咬了咬嘴唇，沐云舒再次逼近他，“我说，我心悦你。”眼睛直直透进他的眼里，带着耀眼的光。
鬼面几乎是一瞬间就招架不住，狼狈避开。
“回答呢？”
这一刻心头的团簇着的情绪理不清，似是震惊，是欣然，是出乎预料的狂喜，也是逃避，是惶恐，是下意识保护自己的退让……
鬼面不知怎么就忽然想起，某一日他忙完手头的事，悄悄赶去剧院看她。
在透射斑驳光影的大厅中央，看见一对站在光下的金童玉女。
因为光晕，看不清脸，却能依稀感觉到，这是一对很般配的人。
宋氏少东家宋嘉辰，他知道他，富贵窝里长出来的少年郎，端是年轻出众，才貌双全，应该，是没得挑剔的。
能够看到，他落在女孩脸上的目光，带着欣赏与赞意，甚至还有那么一点宠溺的意味，女孩侧身和他手舞足蹈地说着什么，手还在虚空之中比划着，眉飞色舞，他就很认真地听着，时不时点头插几句话。
只是那么看着，都觉得，不忍走进，不忍打扰。
而他自己呢，站在无人注意的角落，在光背后的影子里。
地上好像有一条明显的分界线，一边是光，一边是暗，而他，一步都不敢跨出去。
他早就失去了，正大光明站在阳光之下的资格。
那一天，明明日头正好，微风和煦，他却感受到了一阵，由内而外散发的寒意，无处驱赶。
……
思绪拉回，眼前的姑娘还是那个张扬又明媚的样子，就连喜欢，都能大大方方宣之于口。
偏偏是这样的她，让他无力招架，也，不想招架，甘愿跟着她的一举一动，起起伏伏。
鬼面突然就有些后悔了，早知道，就不要这么冲动地问出口，说出口，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假装自己没有鬼面这层身份，只是一个普普通通被她救下的人。是不是就还可以，掩耳盗铃地留在她的身边。
回答么？
他还能怎么回答呢，游走在黑暗与肮脏之间，杀人或者被人杀，他连明天都不能保证，拿什么回答她？
鬼面双手虚虚搂住沐云舒的肩膀，往后推，然后侧身避了出来，背对向她，声音恢复冷淡平静，
“天色已晚，你该回去了。”
好像刚刚那个心跳如擂鼓般的莽撞人，不是他。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沐云舒显然没打算完。
鬼面叹了口气，转过身，“回答什么？我刚刚，没有听见什么。”
沐云舒眉头紧皱，瞪着他，小嘴也抿了起来，“你要是没听见，我可以再说一次。”
“沐小姐。”
？沐小姐？
“你既已知道我的身份，就该明白，离我越远越好。”
“你叫我沐小姐？”沐云舒根本没在意他后面那句话，满腹心思都在他对她客套又生疏的称呼上。
这根木头，别以为她没看见，他刚刚明明耳根子都红透了，现在来给自己装腔作势了，谁信呐？
沐云舒眼珠子滴溜一转，声音刻意放得低沉，带着点受伤的颤音，“现如今，你看清我的真面目了，觉得我是个尖酸刻薄，机关算尽又自私自利，唯利是图的女人了？”
鬼面把视线移回她的脸上，满脸不赞赏的神情。
沐云舒一边一步跨向他，再次将他逼向角落，一边什么难听的话都往自己身上安。
鬼面越听脸色越沉，甚至都没注意到自己被逼近墙角的处境，实在不能再听她这么诋毁自己。
一把手捂住了那张喋喋不休，满是无稽之谈的小嘴。
世界安静了。
然而，下一秒他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手掌心里，是细腻又柔软的触感，好像还带着少女身上的馨香，摄人心魄。
鬼面还来不及收回手掌，沐云舒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悄悄松开一点，解放自己的嘴巴，
“你碰我了？”说话间，一开一合还能碰到鬼面的手心，带着濡湿与凉意的。
鬼面猛地就想抽回手，偏沐云舒预料到他的动作，抓着他手腕的动作扣得紧紧的，除非他用力掰。
“你刚刚，就是碰我了。”沐云舒含着笑意踮起脚尖，凑近鬼面。
放大版的馨香，和看不清轮廓的姣好容颜，近在咫尺。
沐云舒眼神好像都带着勾子，抓着鬼面的手往墙上摁，一边如狐妖勾魂，语调婉转，“男女授受不亲，这话，可是鬼面大人亲口说的。
你可得对我负责哦。”
所有五感，全部心神，都在她的一颦一笑之间，鬼面再次失去控制自己的能力，甚至，连遮挡的屏障都没有。
一整张脸，从脖子开始泛红，到脸颊都是粉嫩，就这么直截了当地暴露在沐云舒面前。
她自然发现了，咯咯笑得开心。
没关系，这木头嘴巴虽硬，身体倒是诚实得很。
也怕把人欺负得狠了，沐云舒缓缓放开鬼面的手，一步退开。
啧，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强抢民家妇女那个坏胚子呢。
再次欣赏了一会面前这“秀色可餐”的美景，沐云舒咂摸了下嘴，
“既然你累了，那就早点休息，我们，来日方长。”
沐云舒每个字，都拖着尾音，绕着弯儿地勾人。
她自己倒是心情颇好，鬼面的手紧握成拳就没松开过。
沐云舒面对着他一步步倒退，开门，走出去，关门，一系列动作流畅自然。
最后门关上了，鬼面刚舒出一口大气，就被再次拉开。
小脑袋又叹了进来，俏皮和他道别：“无忧，晚安！”说着璨璨一笑，裹挟着月光而去。
……
终于，一切归于寂静。
鬼面一直不敢放松身体，直到侧耳听着女孩离开的声音，才瘫了下来。
一屁股坐在地上。
是真的，没了力气。
明明什么事都没做，只是应付一个她，比他彻夜赶路办事还要难。
当他挣脱不开，一个小小瘦弱手掌束缚自己的力道时，鬼面再次清晰地明白了一个道理：
他搞不定她，比不过她。
完完全全，方方面面。
或许自己应该，离开一段时间了。
正好陛下那边关于郁明德的一系列问题都需要自己去调查。
鬼面抬手覆上自己的双眼，仰头倒地，静默躺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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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云渺准备好了小姐沐浴的事项，左等右等还不见她回来，正要出门去找。
门啪一下被撞开，一道人影飞奔而入，下一秒，直直朝着床榻的位置而去。
等云渺跟进去，床上被子里，又隆起了一大团。
……
这似曾相识的一幕。
被窝里，沐云舒面色涨红，大概是从脚底板红到头顶的程度，整个人就像是煮熟的鸡蛋似的。
整个人捂着脑袋俯身趴着。
只要一回想起自己刚刚霸道总裁式发言，又是壁咚又是要强上的样子。
“啊啊啊啊——”团着被子一阵尖叫。
沐云舒啊沐云舒，真有你的，你是真的行！
干这事儿的时候没什么感觉，事后回想起来，呜呜呜，女孩子的矜持呢，都去哪里啦？堂堂剧院大老板的面子往哪搁？以后还在不在江湖上混了？！
“你可得对我负责……”
“我们来日方长……”
沐云舒一阵拳打脚踢，想倒回去结果了刚刚那个口出狂言的自己。
两辈子加起来，这也是自己第一次告白，看起来虚张声势，横冲直撞，好像什么都不怕，其实她也怕被拒绝，也怕被讨厌。
大概是今日被黄唤瑛刺激了一下，她说：“喜欢就大胆去追呀！”
她一个土生土长的大裕朝人，都能这么有胆魄地追求属于自己的幸福。
自己一个新时代的新新女性，怎么能随随便便就被打败呢。
况且，她忆起鬼面透着绯红，更显俊逸的面孔，低着头不敢与自己直视的模样。
唔，他对自己，也不是毫无感觉的吧，应该？
不是没有想过，他公认大魔王的身份，那可是书中武力值的最高峰，活阎罗啊，最擅长无声暗杀，一击毙命。
还有他身上那些斑驳的伤痕，仿佛就是他过往生活的缩影。
幽暗，混乱，血腥。
可是，每一次，自己在心里努力隔开与鬼面的安全距离，说服自己不要试图去触碰这株危险的高岭之花。
下一秒，都会被他的一个举动打败，然后甘愿靠近，再靠近。
他为她做饭时温柔的眉眼，他遮住她双眼在最危急时刻保护她的踏实与放松，他跟在她身后，帮她摆脱麻烦时的安全感……
她见他时雀跃，快乐；不见他时，担忧，烦恼。
心是最不会撒谎的。
早就在不知不觉间弥足深陷，甘之如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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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大概有人难以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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