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立储
东方慢慢一点儿一点儿泛起鱼肚白的天，红墙上掠过的两列青衣宫女身影，各自手中都托着楠木的方形托盘，上面分别有摆放整齐的云锦华服，珠钗胭脂，鸾鸟玉佩和如意瓷器等，正赶往肃清太皇太妃的住处。
“怎来的如此慢？”
棠英殿的隋姑姑不免得抱怨了一句，和领首的戚嬷嬷也只是换了个眼神，便让宫女们进去，将各色物品放下，赶紧退出来。
“那宫女，确定是真的有了么？”戚嬷嬷忍不住要小声八卦一句，拉着隋姑姑躲到角落，又再问一次，“别的各处司珍膳坊都在传这事，说那宫女却是被皇爷临幸怀上了？”
隋姑姑也是个收不住嘴的人，见戚嬷嬷又是同乡好友，话闸一开，“那夜皇爷不是吃醉了在大殿喊着见太后么，后来这宫女扶他进偏殿的歇息，这几日作呕厉害，频频告病不舒服，被太皇太妃看出了端倪…”
“太医、确定瞧过了？”
戚嬷嬷一惊。
“昨日诊脉就知道了，不敢再惊了国宴，今日又请了一次平安脉，真是有喜。”隋姑姑十分笃定，脸上露出千真万确的表情。
“皇爷这十几年都不曾纳妃，会不会那个宫女与别的男子存在---”
隋姑姑未等她猜测的话说完，按着戚嬷嬷的手，附到她耳边，小声说道，“起居注里都记下来了那晚的事情，不会有错的。”
那就是千真万确的事了。
戚嬷嬷吓得不轻，虽然皇帝临幸宫女的消息传出来也不会惊起什么惊涛骇浪，但皇爷不一样，他如今只生有一子，若是宫女再为他生下皇子，立为储君，假以时日替代监国，那她的儿子就有可能称为新帝。
“戚嬷嬷，太皇太妃喊你进去。”
九月此时过来找到戚嬷嬷，让她赶紧进到里屋回话，继而拜见太皇太后，得到允许起身后，头一抬不经意中看见右边座上坐着一个宫女，好看的鹅蛋脸，长的尚且清秀，略显胆怯的低着头，微微隆起的小腹还是遮拦不住，在此刻更加引人注目。
“内务府里拨了一间抚媞小轩给她，缺一个伺候的嬷嬷，你跟过去好生照顾。”肃清挨着背后的软枕头，说话的力气若有若无，对戚嬷嬷又道，“你从前是哀家宫里的，行事规矩，不可亏待了她，且称她为盛小娘子……”
戚嬷嬷曰是，墩身朝着盛小娘子行了一礼，“尚宫局司言戚肓，见过盛小娘子。”
盛小娘子当即起身回了一礼。
肃清昨夜知道宫女有孕起来觉得脑袋疼，到如今也不觉得好转，倒不是不喜皇家添丁，却也担忧耿莘的想法，想她日日夜夜伺候在身旁，一片孝心，倒没想过近水楼台先得月，让自己殿内的官女子捷足先登。
“禀太皇太后，皇爷来了。”内监匆匆的进来汇报，又急忙补充道，“太后娘娘也到了。”话音刚落，两人不约而同走了进来，萧晋燊坐在上首，耿莘坐在第二张椅子，场面有些难堪，谁也不想做第一个开口讲话的。
盛小娘子坐立不安正欲起身，萧晋燊已经先她一步开口，“住在抚轩难免小了点地方。”他话说到一半，转头就看向耿莘，冷幽幽的道，“搬到会宁殿去，夫人意下如何？”
会宁殿在中轴线上，春暖夏凉，从前住过端懿先皇太后，开国皇帝的翊国嫡长公主，都是位分极高，后辈不可僭越礼制。
“既然是皇爷骨肉，应一视同仁，便住下会宁殿养胎，本宫并无意见。”耿莘淡淡然说道，见事情了结，起身预备离开。
萧晋燊一把就握住她的手腕，难以接受耿莘如此平然的表情，“夫人难道不生气？”
耿莘避开他冰冷中带着微怒的眼神，轻轻的一抽，让他的手尴尬的停留在半空之中，回道，“臣妾是中宫之首，统领后宫，抚养其余皇嗣，皆为职责，不敢生气。”
“好、好啊！”
萧晋燊讥讽一笑，被毫不在意的耿莘狠狠的刺痛内心深处的柔软的地方，就像一根太过于突然针扎了一下，好久都缓不过来。
耿莘礼貌的转身离开。
肃清太皇太后明显能感受到儿子肃宗的失落，他向来自傲不拘，神来挡神，佛来弑佛，但就是这样的一个人，面对耿莘时，会全身戾气消散，变得近人，任何她不愿意的都不强迫，任何她想要的都为其费尽心思。
“儿臣有事，先走了。”
萧晋燊冷的一声，从容的离开英院，由始至终，目光没有落到盛小娘子身上。
戚嬷嬷随后也领着盛小娘子离开，殿外的轿子已经预备妥当，请她坐进里面，抬至就到会宁殿方才下来，观殿身金碧辉煌，殿内各式家具都是最珍贵的檀木所制，一朝养在君王侧，荣华富贵都是享之不尽的。
篁阳公主也正巧在会宁殿外，看着盛小娘子被宫人们拥簇相迎，对身边的德子林冷笑道，“瞧瞧，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
德子林并未搭话，目光也望着远处的盛小娘子，这件事只有礼部知晓，通知内务府和尚宫局的女官女使三缄其口，防止的就是朝臣以陛下病重痴傻为由，掀起惊涛骇浪。
“你说天圣皇帝的目的是什么呢，他的病明明是扮猪吃老虎，那宫女就算生的是皇子，可他是嫡长子，到底是在怕什么呢？”
篁阳的疑问抛给德子林，见他还能沉得住气，果然和十年前的变化也不大，是个木头桩子，推不动，说再多话都是浪费口舌。
“陛下已经让十二卫今夜将祁东带到在城东等你，公主你不应该再耽搁在此处。”
德子林终于说话，寡淡的性格和篁阳的爱恨分明形成鲜明的对比，那年篁阳送他到边境，在绿茵草地为他跳了一支送别胡旋舞，如今主客颠倒，轮到他亲自来送篁阳出京，结果句客气的连离别的话都没有。
“德大人可真是无情呀。”
篁阳笑着感叹一声，十年未见，多愁善感的却是自己，偏是忍不住追问，“难道德大人，是真的连一句离别的话都不肯说？”
“本官确实没有---”
“可我有。”篁阳不假思索的就握住他紫色官袍，踮起脚尖，恶狠狠的吻住他的唇，堵住他嘴里一切想要说的话，吻到最后，一把又甩开了他，“这就是我要说的话了。”
德子林终究没有那句公主自重的话说出来，年少轻狂，到底还是要为过去买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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