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低血糖
第五章低血糖
大半天的时间悄然流逝，转眼间便到了还有些暖和的下午。
下课铃响起后，同学们都陆陆续续的走了出去，原本安静的走廊顿时变的跟菜市场一样吵闹。
因为下节课是体育课的原因，所有八班同学都忙着下楼。
苏瑾宁是八班体育委员，因为在体育的各项方面都很出色，几乎每次体育测试都是满分，而且管理能力和组织能力都很强，所以让他担任了体委一职。
随着上课铃打响，八班同学也积极配合的排排站好，从左到右开始报数。
“体委，人都齐了吗？”
苏瑾宁闻声回头，正好撞上体育老师的目光，他愣了几秒,随后笑嘻嘻的回应：“老师，人齐了。”
宋城南想说什么，却正好看见了苏瑾宁身后的语文老师，好像有事找他的样子，他紧绷了半天的脸上终于出现了笑容，他笑着打了招呼，然后转头和苏瑾宁严厉地说道：“跑四圈回来集合,不许有人掉队。”
苏瑾宁“啊？”了一声，满脸怀疑的看着宋城南。
“有意见吗？”宋城南冷下了脸。
苏瑾宁察觉到不对劲，赶忙答应：“当然没意见。”
他干笑了两声，看着宋城南走开的背影，呼了口气。
他们的体育老师——宋城南，是个不光帅气，还特别严肃健硕的一个26岁年轻的教师，因为那张看似每天板着的脸，总是有很多女生喜欢他,但是也没人敢跟他亲近。
一是他太吓人了，不敢靠近,二是他这种人间妄想的男人,想都不要想。
可最让人无语的还是他太严厉。
规定是每节体育课不跑五圈不许解散。五圈不多但操场不小,一圈三百米跑五圈可不是闹着玩的。
而且宋城南一旦发现有少人或者不认真跑的话很有可能再继续罚跑。
前两圈大家的状态都很好，甚至还能边闹边跑，笑声和脚步声不约而同的响起。
到第三圈的时候，叹气和抱怨的声音就越来越多了，还有坚持不下来的女生在后面慢慢悠悠的走。
苏瑾宁跑的也有些累了，毕竟他还要吹着口哨，非常的消耗体力。
虽然才四圈，但是他们操场不是一般的大，一圈足足有五百米，四圈真的不是开玩笑。
“体委！”苏瑾宁闻声回头，只看见两个男生扶着一个稍微瘦弱的男生站在队伍后面。
他仔细看过去，那人是沈墨羽：“怎么了？”
其中一个稍微胖一点男生喊道：“体委，沈墨羽低血糖犯了。”
苏瑾宁看了一眼沈墨羽。他被架在中间，看样子好像有点痛苦，往常板着张脸傲气凌人的样子早已烟消云散。
苏瑾宁眉头微皱：“怎么样，还能跑吗？”
他看着苏瑾宁略微不耐烦的目光咬了咬牙,还是站了起来：“能。”
苏瑾宁又看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他吹了声口哨：“别看了赶紧跑。”然后转身重新带着班级同学跑了起来。
沈墨羽放开了被架着的胳膊，嘴角艰难的扯出一丝微笑，对那两个男生说：“谢谢，我没事。”
那两个男生见沈墨羽执意要跑，也不好说什么，互相看了一眼就挪到了自己的位置。
直到马上跑到第四圈的时候,沈墨羽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他感觉眼前的视线越来越模糊，胃里也翻江倒海的想让他吐出些什么东西似的。甚至感觉自己有力使不出，双脚像踩在外太空一般。刚开始还能坚持住，现在渐渐的跟不上大队伍了。
前两天因为工作的事一直没睡好，白天工作晚上回去复习功课写作业，难免会遭不住。
低血糖已经有些时候没犯了，忽然没个预兆的严重成这样，多少让他猝不及防。
还剩一圈，苏瑾宁习惯性的回头检查掉队人员，却无意间瞄到体力已经严重不支的沈墨羽。
他已经蔫的像一朵枯萎的玫瑰花，脸颊惨白，嘴唇也干燥无色，看样子确实是不太乐观。
可是队伍不能停，苏瑾宁烦躁的“啧”了一声，一把拽过旁边的陈航急匆匆地说道：“你先带着班级跑。”
“那你干嘛去啊？”陈航一头雾水，但苏瑾宁没回答他，径直跑到了队伍后面，一把扯住了跑的歪歪斜斜的沈墨羽：“别跑了。”
沈墨羽连说话的力气都所剩无几，他睁开眼睛，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猛喘了口气说：“你过来干嘛？”
苏瑾宁没理他那几句拒绝别人惯用的词汇，扶过了他的肩膀：“我扶你去长椅休息。”
“没关系,我自己就行了。”沈墨羽恢复了些体力，努力站直了身体，舔了舔发干的嘴唇,把他轻轻推开，像决心要与世界隔离一般。
“你这样连站都站不稳还能干嘛？”苏瑾宁怒了，头疼的看了一眼站都站不稳的沈墨羽。
沈墨羽看了看不断往他们这里瞟的同学们，那眼神仿佛想要将他们穿透。他叹了口气：“你不用管我，免得他们又误会什么。”
苏瑾宁似乎是被他的话惊到，放下他肩膀上的手指不自觉颤了颤。
他低头舔了舔嘴唇，眸光一寒：“你是怕传绯闻？”
他语气柔，但唇齿间都是质问的意味。沈墨羽不懂他那看起来有些愤怒的眼神，烦躁的往后退了一步：“你随便。”
苏瑾宁挑着眉头看了他一眼，鼻腔里传出一声冷哼：“好，那我没意见。”
咀嚼着沈墨羽生人勿近的冷气，苏瑾宁心生一股怒火。
刚才他忙着推脱自己的模样，像极了像在和他撇清关系。或许换个人沈墨羽还会说声谢谢，但好像只要是他，沈墨羽连看都不愿看一眼。
谁愿意管你？我闲的？
他盯着沈墨羽虚弱的背影，没再驻足停留，转身跟上了队伍。
看着他跑远，沈墨羽才扶着旁边的路灯挪到跑道外。
他想吐，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好好休息一会儿。低血糖的感觉很折磨人，即使他已经习惯了，但偶尔严重起来也够人受了。
他每走一步腿就软一些，沈墨羽终于感觉到了拒绝一切帮助的后果是什么。
额头还在不停的往下落着豆大的汗珠，划过脸颊带来的燥热感让沈墨羽感到难受。
他大口大口呼吸着不友好的凉气，把整个身子的支撑点全都移动到腿上。
“操……”他虚弱的暗自骂道。
可没想到腿一软，当即没了意识。
苏瑾宁骂了句娘，然后发了疯的往回跑，紧跟着的还有八班的大部分学生。
“沈墨羽，你怎么样？”苏瑾宁急切的摸了摸沈墨羽的后脑，还好摔在了草坪上，没磕破。
“天啊竟然晕倒了？”
“不是说低血糖犯了吗？”
七嘴八舌的声音扰乱了苏瑾宁的思绪。苏瑾宁没遇到过这种情况，有些惊吓。
“陈航，给校医打电话，让她马上来医务室一趟！”
“哦哦好！”
“靠。”苏瑾宁面色苍白，臂弯一紧，直接横抱起轻如羽毛般的沈墨羽站了起来。
“哇啊啊啊——”
“这什么神仙剧情啊！”
“竟然抱了我靠！”
嘈杂声围了一圈，苏瑾宁彻底恼了，冲着紧紧围着的人群就喊：“一帮傻逼吗？！滚开让路！”
像是划破喧嚣的利刃，在那一声后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下来。
那本来就生的冷峻的脸庞此刻带了几分凝重，直直从人群中穿过，飞快的跑向了四楼医务室。
——
放学后的校园冷清了许多，除了高三的楼层还有零星的吵闹声，整个校园都静谧的躺在傍晚的余晖下。
医务室里更是安静的出奇。
苏瑾宁仰天长叹了一声，然后慵懒的坐在了床边的沙发上，回想起遇见沈墨羽发生的一切，他忽然感慨道：“我特么是不是欠你的啊？”
回答他的，是沈墨羽均匀的呼吸声。
苏瑾宁无奈的看着沈墨羽的睡颜，忽然想起那篇同人文对沈墨羽的描写。
好像，也是这样躺在病床上，紧闭的眸子藏起了平日里冰冷的寒气，只留下茂密的长睫，有着温柔的弧度。那白皙的皮肤衬托着他温润的嘴唇，刚恢复血色的两颊悄悄泛着红晕，像油画里沉睡的少年。
靠……
苏瑾宁一愣。妈的自己怎么还背下来了？
他搓了把脸，伸出手贴了贴自己下去买的盒饭，已经不太温热，他皱皱眉想下楼接点热水烫一烫。
开门声乍然响起，刚醒过来的沈墨羽愣愣的回头，恰巧对上苏瑾宁茫然的目光。
随之苏瑾宁放下了饭盒走到了沈墨羽床边询问情况“还好吗？”
沈墨羽沙哑的回答“我……还好。”
苏瑾宁帮他回忆道：“你低血糖犯了，然后晕倒了，这里是医务室。”一句话概括了事情经过，多余的话一个字也没多说。
沈墨羽挠了挠本来就睡的凌乱的头发，回答“啊……”却说不出后半句。
忽然，他想是想起了什么一般猛然抓住苏瑾宁的胳膊，俊眉微皱，严肃的问“现在几点了？”
苏瑾宁有点没反应过来，但还是迟钝的看了一眼手表，说“现在高三第一节自习刚上课，五点半。”
几乎是苏瑾宁肉眼可见的速度，沈墨羽的眼睛爬满了愁绪。
只听沈墨羽“啧”了一声，想都没想就着急着下床，刚要穿鞋，就感觉头部一阵眩晕，一屁股坐在了床上。
苏瑾宁谈了口气，装作一副大人模样说：“你躺了这么久，刚醒过来动作就这么猛，不晕才怪。”
沈墨羽着急，一把拍掉苏瑾宁的手说“我真的着急你别挡路。”
刚要起身就被拉了回去，苏瑾宁这次有些严肃的说“刚醒过来你就跑出去吹冷风，校医说你本身也有些感冒，你想严重吗？”
沈墨羽没理会他的话，火急火燎的翻出手机，却发现怎么也按不开，他这才发觉是自己的手机没电关机了。
“靠。”他抱怨自己倒霉，转过身又对苏瑾宁问道：“你手机带了吗？借我。”
苏瑾宁不明所以，但还是掏兜摸出了手机，按了两下，无果。
“嚯。”苏瑾宁抬眼：“这不巧了么。”
“你手机也关机了？！”
“嗯哼。”苏瑾宁无辜的耸了耸肩。
沈墨羽认命的垂下了眼帘，然后慌忙的穿上鞋子，语气匆忙：“我有急事必须得回家，刚才谢谢你的照顾。”
他突如其来的道谢让苏瑾宁有点受宠若惊，但还是把人拦了下来：“别动。”
沈墨羽不耐烦了：“还有事？”
“你走之前把桌子上的盒饭吃完。”苏瑾宁朝着桌子上的海鲜拌饭挑了挑眉。
沈墨羽瞄了一眼，说道“不必了，体育委不管这个的，对吧。”
“……”
苏瑾宁被怼的语塞，还有些生气。
从他晕倒到现在他怕没人照看一直看着他，然后又好心下去给他买了盒饭，他不知道沈墨羽的口味，还特意挑了很久，到最后好心当驴肝肺，他不禁觉得自己做的多余。
“那你打开吃两口，不然我白买了。”他干脆把盒饭递过去，语气也有些冷漠了。
沈墨羽像看拖油瓶一样看着他说道：“我真的有事能别拦着我吗？”
“操。”苏瑾宁骂了一声，然后把盒饭撇在桌子上，一副你不吃我不走的表情看着他：“买都买了，吃掉，不然给双份的钱。”
无理取闹？
他一瞬间想到了这个词。
“苏瑾宁你是不是他妈的真有病？”
“你他妈也有病！”苏瑾宁猛踹了一脚桌腿，顺势直接逼近沈墨羽：“我给你的东西有毒？看一眼就能死？”
沈墨羽本能的后退：“起开。”
苏瑾宁直接把手里的海鲜拌饭摔在桌子上，按着沈墨羽的肩膀就凑了过去。
“你是不是真觉得你整天把‘不用’‘不需要’‘谢谢你我用不着’挂在嘴边很好玩儿啊？”
沈墨羽有片刻的震惊。
“怎么？别人对你的好全都带刺是吗？”苏瑾宁语调提高，又说道“你低血糖都快难受死了吧？稍微接受一点帮忙会掉块肉吗？我他妈就纳了闷了，在我眼里咱俩好歹也算个朋友了吧？你就这么烦我？”
沈墨羽每次冷冰冰拒绝他的面孔，都让苏瑾宁倍感不舒服。还有他努力试图疏远的距离，对苏瑾宁来说不亚于挑衅。
看着苏瑾宁冷漠的目光，沈墨羽推了推他的肩膀。
“我只是不想麻烦别人而已，难道因为我，就要你们全部陪我罚跑吗？况且我一个人可以。”
“放屁。”苏瑾宁死盯着他：“那刚才晕倒的人是谁啊？”
沈墨羽语塞了。但是苏瑾宁不知道的是，他只是不想成为别人的累赘，讨厌别人麻烦的眼神……
逞强这毛病他从小到大没变过，就连他自己也觉得是恶习。但是他从来不喜欢当累赘，也不愿意麻烦别人，反正，他一直都是一个人。
“我就想告诉你。”苏瑾宁松开了他：“你一直把自己锁在冰块里，最后冻死的不是靠近你的人，是你自己。”
沈墨羽被他的话电到了，心头猛然一紧，看向苏瑾宁的眼神，竟觉得有几分的熟悉。
他闭上眼叹了口气：“你没必要说这些。”
但苏瑾宁只是冷冷的挑眉：“我就是看你不爽。”
沈墨羽深呼了口气，尽量保持不发火：“一，我现在真的有急事，二，这饭我吃不了。”
苏瑾宁似乎是被他随后一句话刺激到了，目光蓦然深邃：“怎么吃不了？”
沈墨羽面对他的扣跟问底，选择无视。
他这次想走，苏瑾宁也没拦着他。只是走到门口，苏瑾宁才笑着说：“还是你只对我这样啊？”
沈墨羽回头，不解的看着他。
“是不是换了个人你都捧着饭盒跟别人聊起天了，只是因为是我，所以你会拒绝。”苏瑾宁自顾自走上前，窗外黯淡的余晖散落在他的脸庞，显得落寞。
“这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因为论坛的事，所以你想跟我撇清关系。”苏瑾宁确信的看着他，片刻后，有躲开了目光：“所以你讨厌我。”
他当时满兜只剩三十块钱，他不知道沈墨羽喜欢什么口味，就特意挑的最贵的海鲜拌饭，自己只拿了一个饭团，到最后回答他的，还是沈墨羽的不耐烦。
苏瑾宁觉得有点委屈，看着桌子上的盒饭：“你要是想疏远我，你就直说，用这种手段真让我反感。”
沈墨羽别过了脸，思绪万千。
他本想着找个靠谱的借口搪塞，没想到正是这句话让苏瑾宁误会自己讨厌他。
那一瞬间，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往事，怒气中带了些委屈。
沈墨羽欲言又止，然后低下头搓了把脸。
苏瑾宁双手插兜，叹了口气：“你要是不知道怎么说就别说了，大老爷们磨磨唧唧。你讨厌我你直说，但你别跟饭过不去，你不吃……”
“我海鲜过敏。”
“……”
气氛僵持了两秒，沈墨羽一脸琢磨不透：“所以我的意思是：这饭我吃不了。”
苏瑾宁挣扎了一会儿，然后：“我草……”
那他刚才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他跟沈墨羽都说了啥？
“那你……吃我的放团……”
“你的有辣椒。”
“……”
有地缝吗？没有他现钻一个也行。
苏瑾宁别过头，用指甲盖狠狠的扣着自己手指，仿佛这样就能缓解精神创伤。
沈墨羽摇头轻笑，然后上前把海鲜拌饭拿了起来。
“诶，你过敏就别吃了。”苏瑾宁还是没敢看他的脸。
“没事。”沈墨羽拿起来端详了一会儿：“我妈爱吃。”
“那……”苏瑾宁嘴角抽搐：“还真是谢谢阿姨了……”
本以为沈墨羽不会再说什么，但出乎苏瑾宁的意料，他上前拍了拍苏瑾宁的肩膀：“论坛上的事我一向不感兴趣，我也没必要因为这件事疏远你。”
“说完了？”苏瑾宁抱着胳膊。
“不然？”
“不骂我了？”
沈墨羽无语。
“不逗你了。”苏瑾宁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耽误你时间了，不好意思。”
沈墨羽没说话，轻轻笑了，转身走出门外。
“喂！”苏瑾宁赶忙叫住他，指了指沈墨羽的口袋：“校医说你还没恢复好，兜里要时常放些糖，我下楼给你买了点放你口袋里了，记得吃。”
沈墨羽诚然定住了步伐，余晖的两道光柱穿过走廊，宛如两条透明的金带，内中闪耀着星星点点的尘埃，落在苏瑾宁身上。他朝自己挥了挥手：“走了！明儿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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