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意义
冬日昼短夜长，太阳直射点渐渐下移，不一会儿就到了日薄西山的时刻，夕阳悬挂在中央之海，余晖绽放在天边，喷薄而出零零散散的橙红色夕云。
答岸坐在石凳上看着远方的日落渐渐下沉，她想拿出手机拍照纪念，才发现手机忘带在身上，一直放在教室的书包里。
她索性放弃。
周忻和蒋寒一群人在宽敞的水泥地上滑着滑板，时不时往这边看来。
蒋寒一副无奈的样子，提醒道：“你好好看路行不，一步三回头的。”
“你不懂。”他说。
蒋寒心说：你没救了。
答岸百无聊赖着，忽然耳边响起一道充满少年感的声音：“这位同学，方便我坐在这儿吗？”
回头，入眼一位大约二十来岁的少年，少年装束，脖子处挂着一台摄影机，浑身散发着文艺的大学生气质，正笑着看她。
“可以。”答岸回道，还往右边坐过来一点，给他腾地方。
那少年坐了下来，他举起相机从这个观赏角度拍了会儿风景，人很热情，就这么和答岸聊起话题。
“看你的打扮，是本地人吧，高中生？”
答岸礼貌回道：“是的。”
少年露齿一笑，笑容明晃晃的，“我是s大的大二学生，趁着下午没课所以来拍拍风景，这儿可是看日落的绝佳地方，你是一个人来吗？”
答岸望了眼苍天，还真是没完没了了，现在的大学生见到陌生人都这么大胆热情的吗。
她不太想搭话，随便找话搪塞。
周忻踩着滑板，一直往前溜，在一瞬间，他忽然察觉到什么，猛地回头。
他看到答岸身边坐了一位男人。
男人？
那男人还笑着和她说着话，两人其乐融融，聊得很投入，他似乎看到答岸嘴角上扬。
一股无名怒火从心里蹭蹭燃烧，周忻目光阴沉，直勾勾盯着两人。
“忻哥，前面小心——”
蒋寒话没说完，周忻心一窒，还没做出反应，滑板撞上石凳子，直直地往绿油油的草坪里头栽去。
下一秒，蒋寒一副没眼看的表情，非常嫌弃的用手捂住眼睛。
“我真的是服了你这好兄弟。”
真他妈丢人现眼
周忻倒在草坪里，他依旧双眼瞪着不远处石凳上的两人，蒋寒跑过来把他扶起，“你没事吧？”
他的校服上沾染了一些草碎渣，头发上也沾了一根小草，像被绿了似的，从脑门儿冒出来，他推开絮絮叨叨的蒋寒，不管不顾地冲那两人走去。
“答岸。”
一道阴沉的声音打破两人的交谈。
答岸回头，见周忻这副狼狈模样，忍不住笑了一声，“你这是经历了什么？”
周忻皱眉，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他看了眼那男生，问答岸，“你认识他？”
答岸收起笑，“不认识。”
周忻更加恼怒了，他一手将答岸从石凳拽起来，藏在自己身后，语气不善：“没教过你不要随便和陌生人说话吗，这点安全意识你都不懂？”
答岸：“”
将寒：“”
男生：“”
那男生见状站起来，见他如此呵护这个女孩，忙解释道：“误会误会，我不是坏人，我是s大的学生，对她并无恶意，你应该是她的哥哥吧？”
周忻闻言，目光沉了几分，撒气道：“哥你大爷。”
撂完话，他拽着答岸走了。
蒋寒叹了一口气，朝男生笑着说：“不好意思啊，我兄弟脾气不太好，正吃飞醋呢，你别放在心上。”
“哦？”那男生恍然大悟，笑道：“抱歉，是我误会了，不过看样子应该还没追上吧。”
“嗯，脑袋瓜还在开发阶段呢。”
“哈哈，那先祝他早日得偿所愿。”少年道。
蒋寒呵呵道：“替他谢了。”
另一边，答岸使劲儿挣脱他的手，挣扎着大叫：“你发什么疯，放开我。”
周忻甩开，怒目圆瞪，眼底蔓延着一片赤红，答岸见他这模样莫名发怵。
“以后不要随便和陌生人搭话，特别是男人。”周忻沉声道。
答岸心里冤枉，她试图为自己辩解，“我没有随便搭话，是他主动找我的。”
周忻听着更怒了，他攥紧拳头，咬牙切齿道：“不要脸的东西，我现在就去弄死他。”
答岸一愣，见周忻要返去，她下意识抓住他的胳膊往回拽，“不是，你发这么大火气干啥啊，他又没得罪你，你别去！”
这回换周忻愣了。
对啊，他为什么这么生气。
就是因为她和别人说话？
对方还是个男的。
他呼吸猛地一滞，瞪着答岸。
答岸放开他的手，被他阴晴不定的神色吓愣了，“你，你又怎么了。”
许久，他平静得过分，低喃道：“没事。”他接着说，“以后有人搭讪你，直接忽视好了。”
“搭讪？这词语用得不准确吧？”答岸狐疑，眉头动了动。
周忻觉得很有必要给她上一课，省得以后被别人坑蒙拐骗了，他郑重其事的说：“一个陌生男人主动找你说话，只有两种可能，要么就是看上你身上有价值的东西，要么就是为了繁衍后代，总之，出发点不单纯，专门忽悠跟你一样的天真小姑娘。”
答岸反驳，“他也没做什么事儿，人家还是很有礼貌的，还是s大的学生，能坏到哪儿去？不是每个人都像你口中说得那样坏。”
闻言，周忻瞬间激动，脑门儿突突一跳：“我好心好意给你脑袋瓜灌输安全意识，你还帮上外人了？”
“我在说理，不偏不倚。”
“真够倔，我懒得跟你说。”
“那我问你，如果女生主动跟你谈话呢？哪怕目标单纯，也叫搭讪？”
“同理。”
“要是我主动跟你说话呢？”
过了半晌，周忻抿了抿嘴唇，在答岸以为他不想回答的时候，他闷声说了句：“那就是在撩我。”
——
答岸回了一趟教室，打开手机的时候才发现周忻给她发了一条信息。
[在哪儿。]
她忽然明白早上周忻为什么会是那种语气问她在那儿了。
晚上，周忻洗过澡，穿着一身居家服，干毛巾随意搭在脖子上，就这么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瘫坐沙发，碎发滴着水珠，男性荷尔蒙简直爆棚。
他往嘴里灌了几口凉水，眸色暗沉，像思考着什么。
他想了想，拿过手机，打开百度，手指在屏幕前犹豫了一会儿，才缓缓打下一行字。
——怎么确定自己喜欢上了一个人。
往下拉了许久，大多是模棱两可的答案，都是带着主观性的，就在他索性退出浏览页面的时候，目光骤然一停，手指跟着微微蜷曲。
有人回答：从你输入这个问题的时候，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第三天，运动会依旧进行中，答岸正在教室做题时被周忻拽到了操场上。
“等会我跑三千米，记得喊加油。”他语调上扬，似乎很开心。
答岸扶额，“我喊了也不能决定什么，比赛考的是你的实力，还有毅力。”
“我从不怀疑自己的实力，毅力也是如此，但有你给我加油，第一名的意义就不一样了。”
答岸怔愣原地。
周忻不再多说，他把校服轻松一脱，又理所当然地搭在答岸手里，往检录处走去。
答岸朝他后背翻了个白眼。
轮到周忻上场，操场外围了好一圈女生，为首的任小彤最为夸张，还没开跑，她仰着下巴喊：“周忻，加油，你是最棒的，学妹爱你！”
“”
答岸默默收回目光，不愧是社交交际花，公共场合还能肆无忌惮到这种程度的，任小彤是她活了十几年遇到的第一个，也许是最后一个，她死也不会像她那样毫无章法的大喊加油，丢人死了。
她把目光投向主席台。
周忻在女人堆里来回巡逻，答岸不在。
又跑哪儿去了。
信号枪响起，周忻收回心思，不再多想，猛地朝红色跑道冲去。
少年身影似穿梭的利箭，经过女生堆的时候留意了一眼，跑了第一圈还是没看到答岸的身影。
任小彤一直追着他，陪跑了小半圈，还是被他惊人的速度甩在后面，第二圈经过任小彤所在的位置，她又依依不舍地追上来，那模样跟女鬼索命似的，焦急地喊；“周忻，加油，我在终点等你。”
周忻侧头，怼了一句：“吵死了。”
“”
广播处接连响起主持人念稿子的声音，声音响亮，整个操场都能听到，在周忻跑到第五圈的时候，他身体僵了一秒，脚步差点一个趔趄。
他听到广播处念了自己的名字。
“高三七班答岸同学来稿，送给正在比赛的周忻同学，三千米仅仅是比赛的终点，而奔跑时的你，张扬恣意的你，活力又青春的你，站在跑道上，挥洒奋斗的汗水，勇敢无畏地向前，因为这样的你，这一场比赛才有了意义，加油，你永远都是最棒的少年。”
周忻感觉一股强大的力量在体内涌动着，翻腾着，他浑身充满了干劲，以一种惊人的爆发力向前狂奔而去。
不愧是他喜欢的人，就是那么与众不同。
周围响起排山倒海的叫声，能穿透每个人的耳膜。
最后，他跑到终点线的时候，甩了第二名整整两圈，有人给他送水松毛巾，给他搭扶手，周忻经历了强大的运动和体力消耗，依旧脚步平稳。
他呼吸些许气促和粗喘，胸膛一阵一阵起伏，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脱离吱吱喳喳的人群寻找答岸的身影。
他迫不及待地想见到这个人。
答岸站在一颗大树底下，静静看他。
周忻驻足，笑了起来，比天地间的阳光还要明媚。
为期两天半的运动会到了尾声。
这一年的十一月，比往年都要暖和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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