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应是人寰（二）
人生可以有多少次选择的机会？每一次的选择又是否会影响自己此后的人生？
布鲁斯·韦恩不相信宿命论, 他只相信自我的选择。
而现在，盛青瑶真的破开命运，给这些遭遇过不公的人重新选择的机会。蝙蝠侠张了张嘴, 他想说人类的过错应该交给法律去裁决，而不能交给一时意气。但是看着那一张张流着泪的脸，他突然说不出来话。
蝙蝠侠有不杀原则, 这不杀原则更多时候是针对蝙蝠侠本身和力量强大的一方面。对那些受害者, 他真的能够坦然的说出让他们冷静、让他们相信法律这种话么？
或者说，哥谭的法律真的值得相信吗？这一次，蝙蝠侠并没有产生动摇, 但是他却开始审视自己曾经走过的路。布鲁斯·韦恩在心里面想了很多，但是面上却不露半分。
克拉克·肯特来到了盛青瑶的身边，他和她并肩而立, 不知道氪星之子是有意还是无意, 他飞扬的红披风替盛青瑶挡住了布鲁斯·韦恩审视的目光。
布鲁斯·韦恩这个人就是很护短的。他敏锐的发现超人正在试图挡在伊莎贝拉面前，心里只觉得这个氪星人实在是没有眼色。怎么说伊莎贝拉是姓韦恩的, 他们韦恩家的家务事, 还要一个外人管不成？
蝙蝠侠的目光这一次真的犀利起来了, 就像是一个窝里最强壮的大猫看见一只狗子试图偷他窝里的小崽子一样。
先姑且忽略伊莎贝拉小金毛儿一只犬系是怎么被叼进喵喵窝窝里的，总之有别人觊觎他们家崽子就是不行。
盛青瑶现在没有心思却理会这边奇奇怪怪的低气压，她整个人被灵力托在半空中, 倒是和习惯性悬浮的超人有几分相似。那些被当做试验品的人仰望着她，在空中执剑的女人让他们多了几分安定。
一个女人最先开了口, 她被结合了章鱼或者海蛇的基因，头发已经成了扭曲的蛇形, 手脚处则生长出了盘曲缠绕的章鱼的腕足, 她张口的时候声音很奇怪, 但是任谁都能听出来她在哭：“我们，我们真的可以活下去么？哪怕是活得像是个怪物。”
活下去真的是一个很难的选择，特别是她这样的因为九头蛇残忍的实验而已经无法拥有正常的人类外观的人。可是她还是很想活着的，她的女儿还很年幼，并且幸运的没有像她一样被九头蛇抓来。女人心中总是存在着些许期望，期盼着有一天可以和女儿重逢。
哪怕……哪怕只是远远的看一眼她的孩子也好啊。
实验的缘故，这个女人其实已经没有办法表现出太过灵动的表情了，可是任凭是谁看她一眼，都能感受到那纯粹的悲伤。她望着盛青瑶，就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盛青瑶轻轻的点了点头：“选择你想最想要的。活下去，哪怕活得很艰难，这样你也想活着么？”
女人低头看了看自己异常的身体，沉默了几秒，最终坚定的点了点头。
她只是一个开端，在她之后，这些可怜的人陆陆续续的都做出了自己的选择。有一半以上的人依旧选择活下去，而剩下的人，他们扑向了九头蛇的人。
冤有头债有主，盛青瑶送佛送到西，用了一点儿小手段，可以帮助这些人“锁定”自己的目标。那些九头蛇其实已经在刚才超级英雄们的一波攻击中丧失了大半的战斗力，更何况他们做这样的实验，本来就是为了追求更强大的力量。
妄图通过歪门邪道得到力量的人，最终难免会被自己的贪婪所吞噬。在被债主们的利爪撕碎、喉咙咬断喉咙的时候，不知道这些九头蛇的人是不是会真心的忏悔自己将普通人生生的逼迫成了野兽。
蝙蝠侠和钢铁胖局的脸色并不是很好，盛青瑶清楚的看到，尼克·福瑞有好几次都想要举起自己的掌心炮，阻止这些被复活的人报复九头蛇。坏蛋到底有没有人权，这是让尼克·福瑞真正摇摆不定的问题。
蝙蝠侠虽然没有阻止盛青瑶和这些疯狂的被做了人体实验的无辜群众，但是他的内心比谁都煎熬。
盛青瑶没有多说，她只是在指尖揉捏了一缕灵力，直接将这一缕灵力向着超级英雄们弹射而去。
托尼·斯塔克经历了洗筋伐髓，又是飞秋修士论坛的资深用户，他比众人都先一步察觉到了盛青瑶的动作，虽然看不清灵力，但是钢铁侠还是敏捷的一个凌空后翻，躲过了这一缕弹射过来的灵力。
托尼·斯塔克抬起手甲，弹射出了一块透明的屏幕：“我猜你想给我们看这个，贾维斯比你稍微快了一步，我已经看过了。”
修仙也要讲究科学，科学的力量才坠吊的！盛青瑶觉得自己输给贾维斯并不丢人。在她利用灵力还原那些可怜的人到底遭遇了什么的时候，贾维斯已经攻破了九头蛇的防火墙，调出来了之前他们实验的影像。
人间没有地狱，他人即是地狱。
这些九头蛇比恶魔还残忍凶狠，在斯塔克投射出来的影像里，那些无辜的人生生哭嚎，很多人在这些非人的实验之中丧命。
暴力解决不了暴|力，但是那些蹂|躏他人生命的人，总是应该付出代价的。从盛青瑶提供的影像之中回过神来，英雄们静默无语，只是退到了一旁。
虽然现在也是还之以暴|力，但是九头蛇们值得。这些罪犯们，就不在超级英雄的保护范围内了。
盛青瑶：“不要呆着啦，这些小毛球我们要怎么办？”
孩子的眼睛最纯真也最清澈，他们之中最大的也才五、六岁，小的还有只能踉踉跄跄的爬的小婴儿。这些孩子们没有办法做出很好的选择，他们不是成年人，需要的不是重新选择的机会，而是妥善的安排和照料。
盛青瑶一手抱起一个小孩子。这两个孩子缩在角落里，并没有像是同伴们一样出来和人撒娇。和那些有着毛绒绒耳朵和尾巴的可爱毛团不同，这两个小孩子是“失败品”。
人身鱼尾的美人鱼让人喜欢，可是鱼身人腿的呢？有一点动物特征的小毛团怎么样都让人心软，可是身上皮肤一块长毛一块不长呢？
大约是也知道自己这个样子是丑丑的，两个小孩子各自缩在角落里，同伴们已经开始去扯自己喜欢的超级英雄的衣角的时候，他们只敢默默的流泪。
盛青瑶估摸着这两个孩子其实还只有两岁的样子，不敢想象他们到底经历了什么，如今就连哭都怯懦。
同样是实验体，孩子们和那些大人是不同的。大人们有着完整的人生，虽然经历了痛苦的改造，但是只需要一些帮助就尚有归途——他们有勇气活下去，就说明有比生命更加值得惦念的东西。就比如对于那位女士来说，她的孩子就是她长久的牵绊。
可是这些孩子们，他们并不是全都被拐骗过来的，那些年纪非常幼小的，可能是实验的“副产品”。他们的父母，可能被迫与野兽交|媾，或者都是被改造了基音的人类。但是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他们都是被父母厌弃的存在。
无一例外，这一点，超级英雄们心知肚明。如果有心，这些孩子的父母早就应该奔到他们面前了。但是被那样难堪的生出来，谁也不能指责孩子父母的无情。
盛青瑶轻轻的哼起了一首歌。她抱着两个孩子，实在是不容易操作乐器，但是随着她轻轻的哼唱，先是她怀里的两个孩子停止了抽噎，渐渐的，这一方小小天地之中的鬼哭狼嚎都弱了下去。
空旷的地下空间仿佛有回声，将盛青瑶的歌声一点点的放大。
她哼唱着没有歌词的旋律，却带着抚慰人心的力量。
那些复仇的普通人指爪之中的血迹还没有干涸，随着盛青瑶的歌声，却有人默默的流下泪来。不仅仅是他们，便是经历了一场战斗的超级英雄们，都在这轻柔空灵的歌声之中想起了自己生命中最好的时刻。
克拉克·肯特凝望着抱住两个孩子的盛青瑶，他仿佛嗅到了堪萨斯春天的风，温暖的风吹拂遍野，他奔跑在短绒绒的草地上，阳光洒下来，仿佛能够将人的肺腑都洗涤干净。
“生命。”人间之神低低的呢喃着这个词。他永远珍惜生命，并且永远会为了生命的平等和尊严而战。
蝙蝠侠栖息在黑暗里，但偶尔的时候，他也想要站在阳光下，让暖融融的阳光将人过滤一遍，抚平这一路的风霜雨雪。
随着东方女修的哼唱，他没有回忆过去，却恍惚看到了一个崭新而平静的哥谭。布鲁斯·韦恩是暗夜骑士，但是他将一辈子追逐光明。布鲁斯知道这是伊莎贝拉又一次使用了她奇异的东方力量，但是这一次，他被击中了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稍微放纵自己一下吧。布鲁斯·韦恩轻轻的闭上眼睛，允许自己沉溺于看到的哥谭的美好未来里。
盛青瑶哼的是安魂曲，那些亲手复仇的亡灵，将在这首曲子之中洗去戾气，重复轮回，重新开始很长很好的一生。一曲安魂相送，耗费了盛青瑶一点功德和灵力，是她对他们的祝福。
这些人的选择不是懦弱，而是负山难行。谁又能说，在山穷水尽的时刻，“放弃”本身才是勇敢呢？
盛青瑶将这些亡魂送入轮回的时候，她依稀听见内府之中的小小喧嚣。只是这个时候，盛青瑶实在没有时间理会空间和现实两块宝石到底说了些什么。
事实上，她应该好好听的，但凡盛青瑶能听那么一耳朵，后来也不至于那么狼狈。
有钱难买早知道，现在盛青瑶更加在意的是这些孩子的安置问题。
托尼·斯塔克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非常招毛团们喜欢。前一秒他还只是微微弯下腰，穿着装甲向那些小毛团们伸出手，一眨眼的功夫，钢铁侠身上就长满了毛团子。小孩子们勇敢的挂在了钢铁侠的腿上、手臂上、肩膀上，当真是各凭本事的把钢铁侠当成了猫爬架。
托尼·斯塔克轻咳了一声：“其实……我可以收养他们的，我是说，全部。”
他的小伙伴布鲁斯·韦恩是个“人菜瘾大”的捡孩子狂魔，蝙蝠侠当然不会教育孩子，但是谢天谢地，这些年伟大的钢铁侠托尼·斯塔克和他无可救药的朋友布鲁斯·韦恩，在三个管家的操心和帮助之下，还是七手八脚的把迪克和杰森拉扯大了。
那么现在，托尼·斯塔克非常有信心，觉得自己完全有能力养大这七八个毛孩子。
“哦，上帝，美国的宪法是不会让孩子带孩子的。”
有人适当的仗义执言，让托尼·斯塔克对自己有清醒的自我认知。智商爆表的人往往情商堪忧，托尼·斯塔克自己就不是一个情绪稳定的成熟的大人，还没有学会真诚的表达。很难说让他去教育这些本就人格不健全的孩子们，他会把他们纵容成什么样子。
毕竟不是真的养小猫小狗，尼克·福瑞直接给托尼·斯塔克泼了一盆冷水。
这个时候，克林特·巴顿就显得非常成熟。毕竟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他的妻子甚至正在怀着他们的第三个孩子，克林特从伊莎贝拉手里接过那个半人半鱼的孩子，天知道他是从哪里找到的手帕。
克林特将手帕打湿，给孩子盖在了身上：“这样他会舒服一点，我看到他身上的皮肤已经有些开裂了。”
传说之中鲛人会泣泪成珠，这个可怜的孩子哭起来却只会在上半身本就脆弱的皮肤上留下道道痕迹，而用不了多久，当他的眼泪被风干，那些痕迹处就会产生细小的皲裂。
克林特轻轻的按压着他的上半身，帮助失水的皮肤吸收水分。
“他没有办法说话，哪怕很疼也只能用哭泣表达，可是偏偏哭泣只会让他更疼。”克林特·巴顿皱起了眉，他轻轻按着小鱼因为疼痛而抽搐的身体，忍不住咒骂出声：“狗|娘养的操|蛋九头蛇，他们真的应该下地狱！”
盛青瑶轻轻的抚过怀里小孩斑驳的皮肤，虽然有的地方有毛毛覆盖，但是却还是能够看到这孩子身上的大片红肿——有人生生的拔了她的毛毛，似乎是为了实验这些毛毛在去除之后还会不会生长出来。
成年人有许多脱毛的小技巧，绕是这样却难免刺激和疼痛。而盛青瑶怀里的小女孩骨龄只有16个月，幼儿皮肤娇嫩，被这样残暴的对待，可以想象她当时会有多疼。
幼崽细软的毛被生生的拔掉之后，重新长出来的毛有些粗硬，让这个可怜的小女孩更惨不忍睹了一些。或许也正是因为这样，在这个本来就不把人当人的实验室里，这个小女孩被更加苛刻残忍的对待，盛青瑶摸一摸她的小肚皮，就知道她已经很久没有吃东西了。
不能清晰的表达，不敢大声的哭泣，这些出生在这里的孩子，根本就没有人告诉他们如何生而为人。
一个豹子头的小孩子一直在蹭超人的靴子。克拉克·肯特蹲下身去，孩子本能的脊背弓起，冲着他先是虚张声势的“嘶嘶哈哈”了一阵，感受到克拉克只是对他伸出手，他犹豫了好一阵，才小心翼翼的用脑袋顶蹭一蹭超人的手。
娜塔莎看着这一幕，轻轻的叹息：“这孩子，恐怕真的觉得自己是一只小豹子。”
基因混合的产物，谁规定自我人认知一定是人类？特别是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知道人类是多么残忍可怕的生物之后，选择动物的基因也无可厚非。
千军万马、枪林弹雨没有让超级英雄们畏惧，但是面对劫后余生的人，却让超级英雄们叹息又为难。
盛青瑶将自己怀里的16个月大的小宝宝往小豹子的方向凑了凑，两个幼崽没有被对方吓一跳，居然很快挤挤挨挨的凑成了一团。是的，那个小女孩也是混合了金钱豹的基因。
“请问，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出去？”最开始和盛青瑶交流的那位“美杜莎”女士怯生生的开口。盛青瑶注意到，她的目光飞快的在克林特怀里“小人鱼”身上扫了一眼。那一眼真的非常复杂，有厌恶、有恐惧，却也有愧疚、有疼惜。
但是最终，这位女士的眼中什么都没有了，她只是看着盛青瑶，向她要一个准确的答案。她的女儿还在等她，她被这个恐怖的基地抓进来了整整602天，和自己的女儿也分离了602天。想要再见女儿的执念给予了她很多很多的勇气，也是她活下去的唯一的理由。
盛青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她修道至今，早就能勘因果。那位女士是小人鱼的生母，不过却也只是将他带到这个世界的容器而已。他们是最生疏的母子，带给彼此的只有不堪和痛苦，但是这是九头蛇的罪孽，他们两个人都是受害者而已。
看见过盛青瑶刚才起死回生的神迹，美杜莎女士丝毫不怀疑她才是人间之神。有那么一瞬间，她本能的心生惊惧，恐怕这位“神”已经窥破了她最不堪的秘密。
盛青瑶什么都没有说，她的目光带着温和，对人性的脆弱绝不苛责：“很快大家就能出去，不过在此之前，我想送给大家一个小礼物。”
“伊莎……”蝙蝠侠本能的觉得盛青瑶恐怕是要放大招，东方力量对于他来说实在是太过未知，哪怕他也曾经身往东方修行过，可是布鲁斯需要承认，东方神秘莫测，他所知所见的不过皮毛。
他来不及唤出伊莎贝拉的名字，眼前就被一片金光所占据。
布鲁斯·韦恩勉强睁开眼睛，不顾强光照射让他眉眼酸涩，在这一片强光里，他看见盛青瑶的掌心燃烧起来一团火焰。
那当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火焰，哪怕还看得不真切，但是布鲁斯也做出了判断。这一团火焰在盛青瑶掌心静静燃烧，从她指间倾泻出来的光芒却覆盖在了每一个人身上。
“凤兮惶惶，暂借灵光。
焚此业火，归于本真。”
盛青瑶口中是纯正的中文，这样她的吟诵在其他人耳中简直像是在念咒。实际上，她也真的是在念咒了。
她家师父养了一龙一凤，名唤玉城、江笛，是上古洪荒遗血。在盛青瑶被黑心师兄踢到这里来之前，江笛送给自己看着长大的小金毛一片凤凰尾羽防身。
江笛不是普通的凤凰，她的尾羽也不是普通的尾羽。利用这一片尾羽，盛青瑶向江笛借了一点涅槃之力，帮助这些可怜的人“浴火重生”。
他们应该回归自己的生活，应该行走在阳光之下。古往今来，就没有被害者还要躲躲藏藏进黑暗里，惧怕千夫所指的目光的道理。盛青瑶燃起这凤凰业火，焚去的是这些年加诸在这些无辜的普通人身上的伤害。
他们有足够坚强的心，抹去了奇怪的外表，他们终归能够走出去。因为，这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在火光收敛的时刻，这些经历了痛苦和奇迹的普通人重新回归了普通，他们呆愣在原地，先是不敢置信的看了看彼此，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喜极而泣。
而那一群被“制造”出来的孩子里，有的变成了小男孩，有的变成了小女孩，当然也有的变成了小猫咪、小豹子和小鱼。
——他们有了可以选择的机会，这一次，他们终于可以做自己。
这一次，劫难过后，终于有人欢呼。人们彼此相拥，眼中含泪，可是劫后余生的时候，哭出来也并不丢人不是么？
其他的英雄们开始善后，唯有克拉克·肯特的耳朵稍微动了动，他伸出手去，似乎在试探空气中的水气。下一刻，他骤然瞪大了眼睛，立刻向着盛青瑶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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