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37章
起身,狠下心,一挥手,程凛就又恢复被捆绑吊打的样子。骆羽硬着心不看,离开了监狱。
骆羽出了监狱就飞奔,换好衣服,来到隐园。仆人给她开了门,看到她身上的玉璧,就默默引领她到了内院,在檐下空地轻声说:“大人去早朝了,请公子在这里等一会。”
骆羽就势跪下,面对着门。那仆人看了迟疑一会儿,就走开了。内院陆续有仆人进出忙碌,都看到了她,没人吭声。
一直跪到近晌午,辅国师大人才回来,从院门径走到骆羽身前,叹了口气:“进来吧。”自己先进了堂屋。
骆羽一个趔趄,差点没站起来,跪了太久,虽然她有功夫,虽然她有仙力,但也毕竟是个肉身,石砖的硬让膝盖的疼漫到心里,但想到程凛皮开肉绽的痛楚和奄奄一息的样子,她顿然没了顾念自己的想法,“豁”地立正,坚定而又焦灼地跟了进去。
在屋内,大人先叫仆从上茶,然后变得温柔了一些,说:“坐,坐,听说你跪了几个时辰。”
骆羽不坐,堂前座下再跪,揖拜:“大人,骆羽有一事相求。”
大人叹气:“我知道你求什么,起来说话。”
骆羽起来坐在下位偏座,接过仆人递来的茶,抿了一口,不很烫,又一股脑全喝下,放下杯盏,欲开口。
大人挥手示意手下回避,骆羽就势用婉莲隔绝了外面。
骆羽忽又跪下,声泪俱下:“求大人救程将军一家性命!”
大人:“他们是不是被严刑拷打?”没等骆羽回答,自语:“想要逼供招认,行速斩。”
骆羽近乎抽泣,猛点头。
大人:“程武侯一家骨头硬,能被打死,不会屈招。这点,他们是没想到的,所以他们会对最小的儿子下最大狠手,从他那里突破,对吧?”
骆羽大颗大颗的眼泪“啪嗒,啪嗒”地掉,点头,真真心痛死了。
大人走到骆羽跟前,手扶起她,道:“十七岁,多建奇功,我朝最年轻武状元,岂是凡品?”
骆羽从座上又要起来:“大人,他们定是遭人诬陷!”
大人按住她,踱步回到自己的位上坐下,端起茶盏:“这自是明显。”放下茶盏,又道:“连我皇亦知。今日朝堂之上,圣上再听告程武侯罪奏折时,神情可耐。”
骆羽:“那他不是皇帝吗?不是他说了算吗?”
大人:“你还是年幼啊。”
骆羽:“所以大人能暗中帮助家父,却帮不动程将军一家,是吗?”
大人:“程武侯一案,不在我的职辖范围。这攸关厉害之举,岂是以我之力能相衡的?”大人面色凝重:“这之中之力,重重叠叠,庞裂晦冥,缠绕傍缚,危同崖谷……你这小孩子怎么跟你讲呢!”
骆羽:“那就没有办法了吗?”
大人:“不,今日朝堂之上,为程武侯鸣冤和正名的奏折就有五十余,前所未见!原本老夫以为官员们多年来为求自保,已没了争谏之勇。”
骆羽:“北国之危,人人忧系。家国大义,还是常人之底线。”
大人:“是,顶替程武侯出战的季将军,仅仅不到一旬,就失了三个州府!”
骆羽:“程将军都快收回北国全境了!”
大人:“是,程武侯是镇西侯,却全面收复了北、东失地和散佚部队,是有人害怕他的势力壮大啊。”
骆羽不知为什么感激地看着辅国师,可能是因他的话,对他有了新的认识,点头跟上:“我想也是!”
……
“你这孩子,能被枯槐子先生欣赏,想来了得。可是这三宝之一的玉璧,这么贵重,被你这么叮当带在身上,不够安稳、庄重,轻狂了。”大人话是这么说,但态度却有了改变,有些像对自家孩子说话一般。
骆羽笑了:“老先生很是特别,与我如友般相处。放心,我这个小仙能守好这个玉璧。”
大人点头:“他看重的不仅是你的仙力,还是翼望你携诚勇,注世清力,为他所不能。”
骆羽:“可他说了很多无奈之语,我偏不信。”
大人若有所思:“你毕竟年少,宗庙神器之重,天累人积,岂匹力堪为……国祚若旒,谁任其责……”
骆羽似懂非懂看着大人。大人微微笑着点了一下骆羽:“你这肉身小仙也恐难为啊。”
骆羽:“大人似知道骆羽不少事。”
大人面色忽凝重:“那是自然。”又忽转话题,要与骆羽玩“买语风”的游戏。
骆羽问:“什么是语风?”
大人:“一般百姓街巷话语倾向,如风卷卷,是谓语风。”
骆羽:“不懂。”
大人:“先在院子里玩。”
骆羽去了屏障,来到院子中央。大人着人叫来二、三十仆人,对他们说:“玩个游戏,不要顾忌,随兴开心就好。”
接着对其中一个道:“唐福,你昨天道吕小六偷拿了你存的月例钱和两瓶油,可有这回事?”
唐福:“正是,大人。管家说帮我查,还没给个准信呢。”
大人:“好,你转身,不要看这边。”
唐福转身,大人把吕小六叫来,耳语一番,给了他一些碎银,吕小六分发给一些知情人,然后大人让唐福转过身来,问:“吕小六,你说说看,怎么回事?”
吕小六忙跪下:“大人,冤枉啊,我没偷过唐福的东西,不信你问谢怀、老鬼他们几个。”
大人就对那几个人说:“你们说说看。”
那几个信誓旦旦,担保吕小六没偷。剩下的,没拿钱的,也不知情的,看到大人似在帮着吕小六,都纷纷站在吕小六的立场上发言,一时,情面上,唐福是在找事,是个说谎者。
唐福跌坐大哭:“我家老娘快七十了,我家娘子有病,日子过得难啊,大人,这月例就是救命钱,小的没有撒谎啊。”
大人看看骆羽:“懂了吗?区区一点钱财,加上似乎有我撑腰,语风就改了。”
骆羽仍似懂不懂,点头。
这时,大人突然正色:“吕小六跪下,刚收吕小六银子,胆敢说谎的都跪下。”
一时间,几乎除了唐福,扑啦啦跪了一地。
大人:“吕小六,赵管家昨晚就调查好了,是你偷人财物。你怎么说。”
吕小六:“大人饶命啊,小人实有所难……”
大人:“胡说!盗与乱同,天下以戡乱扶正为任,护民淳风为要。民亦当有节,穷且弥坚,就是饿死,也不得偷邻人一米一瓜!你有难为,可寻帮助,可更勉力,以难障罪,国法不容!来呀,没收吕小六财物,杖责三十,逐出隐园,脸刺盗字,永不录入。帮供弥谎者,各杖二十……”
关于“语风”,骆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想:“难不成是让我以银钱引导舆论?”尽管骆羽痛恨弄虚作假,可对付更罪恶的欺天瞒世,制造冤假错案,渎职卖国等行径,用用,倒也不是说不过去……
于是她回到官馆,问爹爹能凑多少钱。显然是极不够的,但她仍揣着一兜的碎银、散钱,走上了市井街头,专找看起来穷困的人,送上银钱,嘱咐:“你要当街喊‘程将军冤枉!程将军一心报国救国,请皇上赦免程将军!让程将军收复北国!’,要天天喊,天天喊,知道吗?”
可大多的人拿了钱不喊,有些人则左张右望,还是没能出声。骆羽改了策略,先约好,答应了才给钱。这样,有些有了今日没明日的乞儿、乞丐真就当街喊了起来,喊完就跑、藏……还有些不要钱的,也会当街喊,或者偷偷藏起来喊……还有人告诉骆羽,现今百工商埠都有人组织向朝廷情愿,不日将有数十万人共行共言活动,连城外四方乡众都会参加。大家都知道程将军忠心报国,都忧系北国安危……
骆羽这才稍得宽慰,但仍不放心,沿城各街游走,散银钱,促语风。之间,看到好多民间自发的标语,看到好多团体在有序地组织……似有些明白辅国师的用意了。他可能早已知晓这样的情况,并认为有可能推动事态的演变,是让骆羽深入了解,知晓或者能够尽自己所能来助力,而不是真让骆羽花钱去买语风……
还有老人讲,京城百年没出现过民众集体为某人请命的事情,真真是匹夫忧国,不论贫贱……
转眼,就到了夜间。骆羽惦记着程凛,天黑透了后,来到狱中。程凛已被拷打完毕,仍垂着头。但听见动静,自己抬起头来看骆羽。他什么话都不说,只是静静地看骆羽。见她布好迷障,见她放下自己,见她打开食盒,见她把水端在自己唇边……
他很饿了,在昨夜之前,他有好多天没有吃过一餐,只喝过自己被打昏后泼在脸上、发间流下的含着自己血的脏水。但看到食物和水,他表现得比较木然,因为他发现骆羽的脸和眼窝仅仅一天不见就深险陷下去,猜测她应该为了自己在苦熬,甚至可能没吃没睡。
骆羽:“喝点水,看嘴干的,痛吗?”骆羽端着水,扶着程凛,爱惜不已。
程凛:“你喝。”
骆羽这才想起,这焦灼的一天,除了在辅国师那里喝过水,再没吃喝,一直都在奔波。但看着程凛的样子,觉得自己根本不算什么,耐心地说:“你喝。”
程凛身体状态明显好过昨天很多,但仍虚弱,却还坚持:“你喝。”
骆羽本想生气:“你这个时候这个样子,让什么让啊!”可是盯着这受伤的脸和恳切的眼,就自己先喝下,笑了:“好甜的水。”擦擦嘴,又倒一碗,送到程凛嘴边,程凛却自己接过,慢慢喝着。骆羽端起菜碗和馒头,要喂程凛,程凛摇头,又要了一碗水,慢慢喝下,才拿起馒头,掰了小块,艰难地咀嚼和吞咽着。
骆羽知道,这是用刑伤得太重,程凛吞咽困难,想哭,但没哭,只是慢慢地看他,见他吃一点,自己也跟着吃一点,见程凛吃点菜,就微微笑一下。
这时,两人看见一个巡守在外面。这人盯着骆羽布的幻象,用手推了下栏杆的空档,竟是实的,推不动。正要大喊,骆羽飞出一个符咒,封住了那人的意识,又把那人转移出去……那人站在外面纳闷,过来一个巡守:“老盛,发什么呆?”
那人定定神,道:“奇了怪了。”
搭话人看他:“什么奇怪?”
被称为老盛的人道:“怎么一转眼就到了晚上?”
那人这次仔细端详他的脸,没看出什么:“你,没什么吧?”
老盛:“刚刚我婆娘说我挣得不多,吃的却多。我刚刚吃了早饭。”抬头看看天,星隐枝叶间。
那人拉着他:“走走,你累了,我们喝酒去。”
骆羽用仙识关注了这一幕,见没事了,才回头看程凛。
程凛面无表情:“你明天不要再来了。”
骆羽似没听明白,看他。
程凛:“你以后都不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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