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40章
两人又收拾了一会儿,赵妙元好不容易消散的困意又涌了上来。她看了看手头已经收拾得差不多的东西,又看了看对面已经很久没有再开口说话的江樊,心里明白,自己大概是等不到想要听到的那句话了。
她用羽扇似的长睫遮掩住不经意流露出的些许情绪,然后最后试探地问了一句:
“你还有什么事吗?如果没有的话,我有点困,想要休息一会儿。”
“那你先休息。”江樊体贴地看她,微笑着说:“这些衣服我帮你拿出去。现在天气好,今晚洗了,明天就能收回来。”
“不用了。”赵妙元的手压在衣服上,解释道:“这些衣服我不习惯让别人帮忙清洗。”
“那,我帮你?我应该不算别人。”江樊看着眼前的一箱衣服,觉得就算这些料子再轻薄,也不是赵妙元一个人,可以三两下洗完的。
“不用了。”赵妙元摇摇头,再次拒绝,“不用了。你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之前从来没有洗过衣服。如果洗不干净,我最多再洗一遍,可要是洗坏了就不好了。这些虽然都是旧衣服,也不是什么好料子,但我还是很珍惜的。”
“那你可是小看我了,之前出门在外的时候,我也是自己清洗衣物的。”江樊说着,把赵妙元的手拿开,抱着那一身法衣起身要走。
“你先休息。你起来的时候,我应该已经弄得差不多了。到时候你再检查检查?”江樊走了两步,回头叮嘱赵妙元。结果看见赵妙元好像被他的动作惊到了,整个人木愣愣地看着他。
“快休息去吧。”江樊看她可爱,轻笑一声。
夜阑人静,月白风清。
一道人影出现在了偏院的院门外。因夜已深,院门被落了闸,来人轻轻一推,没能把院门推开。推门的手顿了顿,从后腰处拔出一把泛着寒意的匕首。然后,他小心翼翼地让匕首的刀刃穿过院门的缝隙,轻轻地卡在门后的门闩上。几个动作之后,门闩失去了它原本的作用,直直落在地上,发出“梆”的一声闷响。
来人见出了动静,连忙闪身进偏院,然后迅速把门关上。院子里一片漆黑,房间里也不见亮光,想是早已睡熟。来人于是踩着月光,一步步走到偏院的主屋门外。才一推门,一柄匕首从门内刺出,来人连忙后退几步。到了月色下,两人一个照面,门内人才终于收起杀意。
来人正是江樊。
“深更半夜的,你怎么过来了?”谢淮没好气地把匕首收回去,“还搞得偷偷摸摸的,我还以为进了贼呢。”
“来找你,当然是有事!”江樊绕开谢淮,径直走进屋内。“而且,就是因为是深更半夜,所以才要偷偷摸摸的。我以为你早睡了呢,哪里想到你这么警觉。”
谢淮把门重新拴上才往回走,进屋的时候,江樊已经把蜡烛点上,烛火映着他的神情,看着有几分渗人。
“什么事不能明天说?”谢淮倒了杯水喝下,润了润嗓子,才继续说道。
“刚刚妙元不让我进屋了!明明今天下午还好好的。突然就让画扇转告我,说她今天过于疲惫,可能会睡姿无状,让我今夜不要去打扰她。可是她的屋里烛火通明,分明就是还没睡。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就干脆过来找你了。”江樊说道。
“多谢信任。”谢淮向江樊虚拱了一手,神色疲惫,语气似笑非笑。
他用手支着额头,用所剩无几的清醒意志,缓慢地分辨江樊的话里意思。
“你所说的,‘今天下午还好好的’,大概是个什么状况?”谢淮问道。
“妙元回来以后,我帮着一起收拾她的东西。收着收着,她就说有些累了要休息,然后我就走了。再之后,就不太对劲了。原本她说的是休息一会儿,我以为就是一般的午休,结果她似乎在我离开之后就没有再离开房间,连晚饭都没用。”江樊回道。
“连静修都没去?”谢淮有些惊讶。
“她没去那间屋子,但是有没有在屋内做功课我就不知道了。”江樊说道,“对了!今天我才知道她称呼那间屋子叫做小祠堂。”
祠堂?听见这个词,谢淮终于把头抬起来。放着先人牌位的才可以称作祠堂,江府有自己的祠堂,却不是在京城,究竟为什么赵妙元会称呼那间屋子叫做‘小祠堂’呢?难道她跟周苗一样,一直在私底下,默默地在为一个人祭拜吗?
谢淮混沌的意识慢慢清醒过来,这时他才注意到,江樊身上的衣服有些脏乱。
“你身上这是怎么回事?”谢淮问出口的瞬间终于发现问题所在,他猛地坐直,一脸严肃地问:“等会儿!深更半夜的,你是怎么过来的?主院的门没有关上吗?”
谢淮刚刚还有些迷糊的大脑,瞬间清醒。
他终于想起来,他自己是因为不需要人伺候,所以暂住的偏院里才没有仆人,以至于刚才能够让江樊顺利地到达自己的房门外。但即使如此,夤夜之后,他也是好好把门给关好了的。
江樊和赵妙元住的主院就更不必说了。
一到入夜,院子便把院门给关上了。院门边每夜都有两个婆子在守门,赵妙元的房门前也有画屏和画扇在轮流守夜。江府每晚都有人巡夜。主院外到小花园的那一段路上,负责巡夜的人手更是双倍。
之前从江周二人口中听说,周苗连续三年都在小花园的边上,为她阿娘进行拜祭。那时他便觉得奇怪。只是因为实在无法解释,所以才猜测也许是周苗的运气好。但是现在,深更半夜的,江樊居然可以安然无恙地从主院的西厢跑到他住的偏院。这便足以证明,其实是江府的守卫已经不再安全了。
他脸色一变,慌忙起身,三两步走到书桌后面,准备着手重新安排江府的守卫。
“我在自己家乱晃,肯定对巡夜的人手有所准备,你不必如此紧张。”江樊见谢淮如此紧张,有点啼笑皆非。
“就算是这样,你一路过来连半个人都没遇上,这就足以说明关于巡夜的安排太松懈了了。有一便有二,再不重新调整,等真遇上歹徒,哭都来不及。”谢淮头也不抬,“所以,你到底是怎么从主院出来的?”
“爬出来的。”江樊说出来也觉得有点尴尬,他看了一眼房梁之后才继续说:“我住的屋子在最边上。从窗户爬出来以后,我在墙根下垫了几块石头,踩着石头翻到了小厨房的那个院子。这个时候,小厨房已经没有人了。然后我费了些功夫,就从小厨房东南角的那棵树上翻出来了。”
“没有遇到巡夜的人?或者,你的动静连半个巡夜的人的注意,都没有引起吗?”谢淮又问,然后随手在纸上画出江府的院落分布。
“没有。”江樊摇摇头。
谢淮闻言点了点头,将江樊同他说的一一记下。不经意抬眼看见江樊好像还在等着,开口说道:
“我写我的,你接着说。”
“说?还说什么?我说完了。你不觉得妙元这样有点奇怪吗?”江樊白了谢淮一眼。
“是挺奇怪的。”谢淮随口应道,“不过,也许是你说的什么话,措辞有问题,然后让夫人心里觉得不舒服了,说不定。你知道的吧?你有时候解释的时候,特别像在狡辩。然后反而让人火冒三丈。”
“我说的话?什么话?我没说什么话啊。”江樊下意识反问,然后看见谢淮的脸色,思绪终于回来,“啊,你说那事儿啊。我还没说呢。”
“今早出门前,我看你不是挺跃跃欲试的吗?”谢淮停了笔,将画好的江府地形图拿起来,轻轻地吹了吹上面未干的墨迹。“我还以为你终于想通了呢。”
“本来是。”江樊握拳轻咳一声,方才开口:“但是我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去开这个口。而且,无论我如何去打这个腹稿,就像你说的,那些理由搬出来,简直就像是在狡辩一样。”
“那你想要如何?”谢淮轻叹一声,觉得自己为他们这对夫妻简直操碎了心,“别告诉我,你打算轻轻放过这个问题。”
“也……不算是。”江樊嘿嘿一笑,不似以往地,有些憨厚地挠了挠后脑勺,“我就是想着,也没必要特地说一声。暂时先放下这件事,然后让她循序渐进地发现,就像她发现我不是‘周苗’一样。”
“把你这副一看就是哄骗外人的表情收起来。”谢淮“啧”了一声,坐直了腰身,略带了些压迫力地把上半身贴近桌面。
“别怪我没提醒你,你现在这种想法可不太好。”谢淮一挑眉头,接着说:“别忘了,虽然夫人早知道了灵魂互换这件事,也确实有在配合你假装‘周苗’,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就不在意你不告诉她的这件事情。也许,夫人这次回来就是在等你坦白。”
说到这里,谢淮拊掌一笑,“是了,说不准今夜夫人忽然的不对劲,就是因为没有从你那里听到自己想听到的话。”
“妙元不是这样的性子。”江樊有些不赞同。
“她确实不是。”谢淮也点头表示赞同,“但不是这样的性子并不意味就不在乎,也并不意味着你可以假装一切都没有发生。你越珍惜她,就越不应该这样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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