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越川出去后，元宁拿起了那画像，虽说看不见脸，可从画法上来看，却给了她一种熟悉的感觉。
能把自己的自画像拿出来让弟子祭拜，这位祖师爷倒也是个性情中人。
但是若说自己认识，却又实在是想不起来什么。
随手将画丢下，元宁出了房间。
越川一边扫地一边碎碎念着，见元宁出来，又笑道，“神君若是觉得无聊，可去后山那里看看，虽说这偏远破败了些，可是后山的景色还是不差的。”
元宁点了点，想着自己反正也无是，便顺着越川指的方向，穿过游廊到了后山，眼前的一切差点让她以为自己是在蓬莱。
这满山的桃树杏树，实在是过于熟悉了。
熟悉到她闭着眼睛，都知道还怎么走在这片林子里。
也不知道自己在这片林子里待了多久，只知道自己抬头的时候，月亮高高的悬挂在天上。
元宁颤抖着手摸向自己的脸颊，摸了一手的泪水。
“神君？”越川不知道何时过来的，见元宁的模样，顿时有些无措起来。
在原地转了几圈，随后一拍脑门，从怀里掏了块手帕出来，递给了元宁。
“今日之事，小仙不会说出去的。”
元宁接过帕子，反而笑了起来。
纵然说出去了又如何，她害怕人说不成？谁不知道北夷少君元宁死皮赖脸的求来了与九天神尊谢临澜的婚事。
当面都夸赞他们是神仙眷侣，可是到了背后，都道他们将来是一对怨侣。
如今来看，也是应了七八分了。
手里的帕子被人拿了过去，轻轻的擦去了她脸上的泪水。
元宁有些愣怔的看着越川，不知道是她的错觉还是什么，明明是那么普通的眉眼，可是总觉得，她好像在哪里见过。
“神君，越川逾越了。”被她一直盯着，越川似乎才发现自己的动作一般，连忙收回手说道。
元宁却是别过了脸，不再看他。
她觉得，自己约摸是疯了，可能也是受了这片林子的影响吧。
“夜色深了，神君可要去休息？”
元宁应了一声，不再看眼前的景色。
越川只打扫了两间房屋出来，将元宁领到其中一间房屋门口，便走了。
屋子里很是简陋，一张床一张桌子两个凳子，便再没有其他的东西了。
元宁环抱双臂，靠在半开的窗户边，目光看向前方，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许是埋藏在心里太久了，久到她刻意隐瞒的那些事情又翻涌了上来。
她记得的，她还有一个大师兄。
可是不知道怎的，却忽然想不起与大师兄有关的事情来，不仅忘记了他的名字，连模样都记得不是那么的清楚了。
只知道他们出师不久后，那位大师兄，便死在了凶兽的利爪之下。
元宁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她只模模糊糊的记得桃杏林里的一个模糊的身影。
再多的，实在是记不起来了。
忽地，元宁捂住胸口，面色忽地发白，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水。
她感觉自己的心好像被人捏住一样，生疼生疼的，疼得她意识都有些涣散了。
她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在无意识的呢喃着什么。
恍惚看见前面立了个人，那人似乎是叹了一声，伸手将她抱了起来。
元宁只觉得胸口好像不是那么难受了，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等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塌上，身上还盖着被衾。
元宁有些恍惚，她只记得自己的胸口很疼，疼得她差点昏死过去。
她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
余光瞥到摆放在一旁的香炉，她记得昨天屋子里，似乎并没有这个香炉。
而且这个味道，是她一贯用的。
元宁松了一口气，想着许是蔻梢上山来了。
出门的时候，越川正立在门口，见她出来，连忙拱手道，“神君，昨夜休息的可好？”
“那香炉是你放的？”
“昨日打扫库房的时候找到的，这屋子久不住人了，想着用香炉熏熏也是好的。”
元宁拧紧眉头，昨天不是蔻梢？
“那将我扶上塌的人也是你？”
“小仙逾越了，特地在此等候，向神君请罪。”
他这般磊落，元宁心底生起的怒意也消了下去。
只是叮嘱道，“昨日之事，不可传出去。”
她的身体也不知道出现了什么问题，忽然之间就出现了心绞痛，元宁想着，定要找个机会看看才行。
越川自是恭敬的应了。
元宁很是满意，她觉得这个小仙君很有眼色。
越川抬头瞅了元宁一眼，见她面上并无怒色，遂拱手道，“神君，今日天色正好，不若下山去走走吧，此处不远，便是皇族居处，坊间热闹的很。”
“也好。”元宁转头看过去，远处人来人往的，的确是热闹。
只是下山之时，却寻不到蔻梢的身影。
“许是蔻梢仙子先回去了。”越川说道。
“也罢。”元宁顿了一下，“那你便同我一起去吧。”
越川点头应了，乖巧的跟在元宁身后，面上却是难掩的雀跃。
二人看似慢悠悠的走着，实则速度不慢，没过一会儿便到了王城。
城中热闹的很，越川的话也似乎是多了起来，还掏了几枚铜钱出来，从小摊上买了个泥人递给元宁。
见元宁皱着眉头瞧他，不由的红了脸，“这泥人瞧着漂亮，想着神君许是会喜欢的。若，若是神君不喜，小仙这便丢了。”
说着，便要随手扔了，却被元宁接了过去，“不必，我……喜欢。”
“神君喜欢便好。”越川立马露出喜色，又不停的说了起来。
这般聒噪，元宁本该斥责他的，可是话到了嘴边，看着把一串糖葫芦递到她面前，目光期盼的看着她的越川，又把话咽了回去。
许是看着自己接了，越川也越来越过分了，只要见到什么好玩的小玩意儿，都会买来送给元宁。
等越川再递东西过来，元宁终于忍无可忍的拒绝了。
“不用了。”
没成想，越川却突然红了眼眶，“神君可是不喜？”
没等元宁回答，他便自顾自的说了下去。
“成仙之前，我还有个小师妹的，小师妹她最爱这些小玩意了，可那时我手里头没钱，只能让她眼巴巴的看着，如今我倒是有钱了，可惜小师妹她……”
元宁了然，想想那久无人居的破败师门，又想着天上一天，地下一年，他那小师妹，不晓得作古多久了。
“节哀。”元宁说道。
越川却是古怪的看向她，“小师妹她并不是……她只是嫁人了。”
元宁：“……”
“可惜我那小师妹了，眼神不好，嫁的那个男人也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留她独守空闺不说，还从外头带了个姑娘回来，嘴里喊着清清白白，却日日夜夜的在一起，生怕旁人不知道他们之间有个什么似的。”
元宁听着他的话头，觉得很有道理，可又觉得实在是过于熟悉了。
没等她琢磨明白，却忽然被人撞了一下肩膀，手里的小玩意儿落了一地。
转过身，只见一群人涌了过来，还朝着一个方向跑，嘴里念叨着什么，也没有听清楚。
她站在愣神的功夫，越川已经把地上的东西捡了起来，装进了一个袋子里，顺手揣到了自己的袖子里。
“这位老伯，你们这是去哪儿？”一位老伯路过的时候，元宁拦住他问了一句。
“当然是赶着去拜神仙了。”说罢，老伯摆摆手，头也不回的往前挤了过去。
元宁顺着他们跑得方向看了过去，只能看到屋檐的一角。
“香火如此旺盛，不知道哪里供奉的是哪位同僚？”
“神君这就有所不知了，那里供奉的，正是苍止宫的主人，神尊谢临澜。”听到元宁的疑惑，越川笑着说道。
越川继续说道，“听闻啊，九天神尊谢临澜成仙之前，曾是这谢氏皇族的皇子，只是皇位争夺中落败，被迫逃出了皇宫，谁能想到，他逃出宫后，反而被下凡游历的神仙看中，选做了弟子。真真是命运弄人啊！”
元宁的面色僵硬了片刻，她已经听不到越川的话了，只是想起，好像很久很久以前，她跟谁在一起出来的，在凡间游历的时候，遇到了一个落难的男子，见他可怜，便出手救了他。
那个人，就是她如今的夫君，谢临澜。
看了看四周，依稀可见当初皇城的模样，原来，这里是谢氏皇城。
随着人群到了供奉谢临澜的道观外头，能看的出来，前来参拜的信众，都是络绎不绝的。
元宁从来不知，她的夫君在凡间还有一座庙宇，皇家所修的道观，每逢初一十五百姓可前来参拜。
他从未向自己提过，他还有一座香火如此鼎盛的道观。
他们之间，似乎从未坦诚过。
“说来这谢氏皇族脸皮是真的厚，是他们想将人给赶尽杀绝，也是他们建起了这庙宇用来供奉，啧啧，这好处倒是都让他们给占了，难怪这皇族气运延续了这么久。”越川在一旁小声的说道。
元宁没有说话，只跟着人群一块进了观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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