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五章

季景熠从殿中走出后，只觉得这春日临近正午时辰的太阳光照得人头晕目眩，终于出了这宫门，才走到马车前站定，突然觉得喉咙间一阵暖流，取了帕子掩口吐出，便看到雪白的丝帕上大片刺眼的殷红色。

        “主子。”一旁的护卫上前一步稳住季景熠的身子，见到手帕上的大片鲜血，瞬间眉毛凝结在一起。

        季景熠抓住护卫的肩膀身体摇摇欲坠，“回府上。”他虚弱地说。

        定北王府坐落在永安城城北，本名为季府，是季景熠祖辈的宅邸，也曾昌盛一时。

        季家是军将世家，季景熠父亲当年也曾闯南征北，甚至为了上一位昌凡帝的政权，不惜季家一门多年荣光与辅朝听政的皇太后当朝争权，人人称赞其谋略无双，名噪当时。

        然而也是由那是起，季家开始没落。

        季氏家族内部不和已久，也是争乱不停，终于那次季父奉命领兵出征西北，以扩充疆土，然而这一去再也没有了踪迹……一个大家族终于就此消散。季氏同族兄弟们多归隐田园山野，只剩下季景熠一个可知的后人。

        但是当朝国师算得季景熠为定国紫薇星，昌凡帝早已将其视为私己，收入永安皇宫内，外人不得见。

        偌大的王府一度衰落到底，瓦破垣残，甚至只剩几名老弱家丁守院。

        时至今日，街坊间喜听的奇闻怪说里，说书先生的醒木一拍，总会有一两段季府的旧事秘闻引人驻足细听。

        季景熠助新皇昌顺帝赵浦和多次征战立军功，方得自由，被当今皇上昌顺帝赐予继承其父王爵封位仅有两三年，归旧时季宅。

        方杰修到了定北王府时，已过了午饭时辰。他进到府中，府中的老管事便亲自迎接带着进府。

        “方少爷，今早我们小少爷突然旧毒复发，今天退了朝又呕了血，唉，真是不知该如何是好。”老管事满面愁容。

        “又开始呕血了吗，”方杰修皱眉问道，“已经很久没见景熠了，他的身体还是时好时坏。”

        “这一回不知为何身体又突然不好，那国师不知道去了哪里，派人去宫中求药，他们只回复说国师入定，人也没在宫中。”

        “呵，这国师倒是会躲清闲。”方杰修不屑道。

        老管家也只能无奈叹气，继续向他唠叨说：“小少爷他去北边打仗一去就是半年时间，这孩子平日里就不好好吃饭，连茶水也不好好喝，”老管家脸上的愁容更重，“谁知道这半年他又怎么折腾自己了，今天到现在了仍然水米半点未进……”

        方杰修跟着老管事拐进了府后花园，假山前临着一大片池水，池水前头是修整过的平整的石面空地，老远就看到了季景熠躺在半倒着的躺椅上，全身对着太阳，也不担心阳光刺眼，竟然手中还拿有一本书在翻看着。

        老管事看到了，连忙快走几步，一边急切地对着季景熠喊道：“小少爷，小少爷，在这里看书对眼睛不好，快快歇息一下。”

        然而季景熠就像没听到一样，继续举着他的书又翻了一页。

        老管事赶到近前，伸手要夺抢他手中的书，却被他躲来躲去抢不到。

        方杰修走近，先是看看季景熠惨白着的脸色，站在一旁向老管事问道：“苏伯，还有没有午饭，我也还没有吃。”

        “这就去准备，两位少爷正好可以作伴一起吃。”老管事在一旁听到有人要吃饭，赶紧吩咐下头人去准备。

        季景熠嫌弃地将手中的书盖在脸上不理他们。他上午才呕了血，听到饭这个字就喉结上涌，觉得胃里还有没吐出的东西。

        “快快让厨下做些细腻润甜的给王爷。”老管事特意嘱咐道。

        季景熠再听到了这细腻润甜四个字，终于忍不住身子从躺椅中侧翻过去对着地面干呕起来。

        两旁的仆人赶紧上前拿了茶水给他漱口，方杰修替他将椅子收起一些，扶他靠着，“怎么回事？”

        “一时半会死不了。”季景熠摆手。

        “我看你这是病得不轻。”一旁的仆人搬来了椅子，方杰修坐定，他看到远处凉亭里有糕点，就让人拿过来，他先是捏了一角酥饼，伸手递到季景熠嘴前，却被季景熠挥手拨开。

        “不想吃。”季景熠冷脸继续端起手上的书看起来。

        方杰修把酥饼放在自己嘴里，对着季景熠吃得津津有味，斜睨着说道，“昨日我就来过了，可是恰巧风姑娘当时也在府上……”

        季景熠仍然懒得理他。

        “啧啧，对待人家小情人那么火热，老友来拜访就冷脸相对啊。”

        再看季景熠的样子仿佛天生没有听力一般。

        方杰修对着季景熠喋喋不休，等到老管事过来说饭菜已经准备好，请二人到前厅用膳，季景熠仍然装聋作哑。

        “把饭菜端到这里吧，”方杰修说，“今天天气不错呢。”

        旁人去布置用膳，方杰修凑近季景熠，邪魅一笑，低声问道，“是不是昨天力气用尽，累得今天动都没法动弹？”

        季景熠斜眼瞟了他一眼，示意他闭嘴。

        方杰修偷笑，低声嘀咕，“这风姑娘果然不一般。”

        季景熠勉勉强强喝下了半碗参汤，看到方杰修撂筷擦嘴，便吩咐站在身旁的仆人送客。

        “哎，这是什么意思，你我也是半年未见，不过是吃了你府上一顿饭而已，太小气了。”方杰修坐着没有半点要走的意思，“我爹去了临安城那边，最近不会回来，我想在你府上多住几日。”

        “没有空房。”季景熠直接拒绝道。

        “没空房没关系，我住在你房里。”

        季景熠喝完了剩余半碗参汤，从椅子中坐起身子，回复他道：“休想。”

        “我还打算让瑾瑜和佑明也过来住。”方杰修补充道。

        季景熠懒得理他，支起身子打算要走。

        “我出来之前写好了信，教人加急送了出去，他们一定会来的，”方杰修见季景熠要起身，赶紧伸手压下他的肩膀，让他坐定，他见季景熠不相信，又补充说道，“我信中只不过是说你病得不行了，让他们过来给你准备后事而已。”

        “他们会相信你的鬼话。”季景熠推开他压在肩膀上的手，起身往池水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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