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刺杀（1）
将军府大门檐下的红灯笼亮起的时候，便是穆南城每日训兵回来的时候，往日他总是和两三个随从骑马回来，今日坐车回来，连门卫都觉察不对劲。
一双皮靴踩地，穆南城有些站不稳，另一车门下来的护卫兵忙上前扶住他。
“没事。”穆南城用手挡开他，身形却禁不住晃动一下，“先到大小姐院里。”
穆莺莺刚刚准备用晚膳，便看见门外踉跄走来的穆南城，在灰暗的暮色下灰蓝色的军装显得暗沉。
“小姐，好像是将军。”一边摆菜的小莲一转头也看见了。
“是他。”莺莺已经察觉出他的踉跄了，一边说着就赶紧走出屋子去。
穆南城抬眸看她，一双亮亮的、却深如深渊的鹰眸里的意味让人捉摸不透。莺莺没有说话，但是关切的眼神在他眼里就已经胜有声，她扶住他进屋去。
等他坐到灯前的时候，小莲先被吓了一跳：“将军你受伤了。”
身后的莺莺盯着他手臂上的带血的伤口，眉毛蹙起，但是行医世家出生的莺莺对这样的小伤小病并不觉得慌张。
“小莲，打盆热水，拿两条毛巾来。”她说着将圆桌上的食物全拿到横柜上，不由分说地将穆南城的手臂拉到桌上展开，借着煤油灯的灯光看了一下，说，“把上衣脱了吧，等干涸了，会沾着衣裳。”
“这是收了箭伤吗？”
“是。”穆南城不愿多说，一边解开衣扣，但是受了伤的手臂早就麻得动不了，脱衣显得吃力，正耸肩想往后抖下，一双手拉住了衣服，轻轻地为他脱下，不小心的肌肤触及，让他为之一颤。
后背像一幅古铜色画一样展现在她面前，长期的军事训练，令他的身体线条别样完美，肌肉的线条流畅似水，但伤口很多，刀伤箭伤枪伤都能在他肉体上找到，旧伤未痊愈又添新伤，像勋章一般，显示着将领的力量和威望。
“箭头加了麻药，还有至晕眩的东西，应该都只是草药。。”他说。
“是暗箭吗？”低头查看伤口的莺莺听了，一脸茫然地抬眸看着他。穆南城嗯了一声。
“人抓到了？”她继续问，穆南城依旧嗯了一声：“是个女人。”
小莲已将热水拿来，莺莺没心思再过问下去，忙洗了块毛巾清理伤口四周的血迹。穆南城摆手让小莲退下。
“你欠了什么风流债，连女人也要杀你。”
“莺莺，她眉眼很像你。”穆南城说完，莺莺为他擦拭伤口的手顿时悬空，她看向他，他的眼神里荡漾着柔情，多看一秒可能会在里面溺毙。
“什么意思？”
“我将她放走了。”
“你疯了！”莺莺绷直了腰板，简直怀疑自己听错了他说的话，“她要杀你，就会有第二次。”
“当我看见她的眼神的时候，我好像看见以前的你。莺莺，你躲避我很久了。”
是啊，躲避，像一只惊慌失措的小鸟。
从什么时候呢？大概是两年前哥哥看完西北一封来信后，眉头紧蹙的时候。
穆南城成婚了，多么讽刺的一个消息啊，她当即掉起眼泪来，任谁都哄不住，自那以后谁再提起来，就要跟着她一起骂一顿穆南城才行。
回忆起来，她便倒吸一口气，心头密密麻麻的刺痛感袭来。
“嫂夫人在等你回去吃饭，你不叫人去同她传句话吗？”莺莺沉默片刻，回答。
“莺莺，我也会身不由己。”穆南城话音刚落，屋外便传来窸窸窣窣的匆忙脚步声，原来是大夫人听说将军受伤，忙赶过来，路上还遇见了急匆匆前来疗伤的医生，可把她慌的。
“我听闻将军受伤了，在妹妹院里，赶紧过来看个究竟。”大夫人一进门便说，紧张得不行，一看见伤口更是红了眼睛。
“是什么人？敢到训兵场搞暗杀了！”大夫人气急，“这么些人，在自己地盘连将军都保护不了。”
“夫人莫气，只是小伤。”穆南城说，语气温和。
“什么小伤，我都听说了，箭头上涂了毒药，这明摆就是要置你于死地！”大夫人说着紧张得带着哭腔，“回来也不说，害我紧张。”
“将军怕夫人看见伤口害怕，才先到大小姐这里清理伤口的。”跟在后面的随从忙回答。穆南城瞥了穆莺莺一眼，她站在一边看着医生取药，无动于衷。
“医生，你可得好好查查，这毒药可有毒性啊？”大夫人探头看着医生用药水清洗伤口，忍不住问。
“夫人，只是一些寻常草药，麻痹肌肉，量多的会至昏眩，药剂不大，伤口也只是微肿。”医生回答。
大夫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医生处理好伤口，上好药之后，莺莺便送众人出了院子。
“那行刺的人是谁？可有抓到？”大夫人为穆南城披上外套，一边问。
“逃走了。”穆南城回答得轻描淡写。
大夫人吩咐完厨房把自己屋里的饭菜热好了拿过来，突然想起下午陆傅笙过来的事情。
“莺莺，下午跟陆公子谈得怎么样？”她颇为好奇。
莺莺还未想好怎么回答，穆南城眉毛一挑，抢了话头去：“陆傅笙？谈什么？”
“陆公子为我送定制的衣裳来，在我院里喝了泡茶。”莺莺说。
“莺莺今年也该二十了，长兄为父，妹妹的婚姻大事你可得放心上。别耽误了莺莺的好年华。”
“莺莺，你觉得呢？”穆南城看向莺莺，问。
“听哥哥安排。”他以为莺莺会回答他，为双亲守孝这样的话。显然莺莺的回答，穆南城是很不满意的，顿时黑脸。
“现在的学生都主张自由恋爱了，你自己喜欢便是了，我能有什么安排？”穆南城低沉的声音里难掩不悦。
“将军...”大夫人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一眼莺莺，“莺莺，你哥哥刀子嘴豆腐心，是舍不得你嫁人。”
这顿饭吃得不甚愉快，连大夫人也发觉两兄妹的暗自较劲，穆莺莺似乎对将军有些怨气，但两人多年不见，亲兄妹疏远了也说得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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