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亲近

　　潼潼自然被安置在莺莺院里，那个老妇年纪大，穆南城本来不放心她去照顾孩子，但禁不住莺莺挽留，又见她勤快能干，懂得照顾婴孩，便只能多安排个小丫鬟去院里帮忙做事。

　　莺莺将那孩子宠得不行，一整天视线都不能离开他，小莲见了笑她，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她自己的孩子。

　　潼潼入府时候，妇人身上穷得一分钱没有，婴孩的衣服都只有一套，只得用被子的边角料给他裹起来，看着像婴孩。但其实潼潼如今也满周岁过了，一落地便爬得欢快，咿咿呀呀地叫着。

　　“呃呃额…”

　　穆南城坐在床边，拿拨浪鼓逗得潼潼咿呀叫，躺在床上一双小手伸得老高。

　　莺莺坐在床里头，看着他眉眼带笑的样子，哭笑不得：“穆南城，你还真把自己当亲爹了。”

　　穆南城抬眸看她一眼，轻笑不答应。

　　“你怎么跟人解释平白无故多了个孩子？”莺莺不依不饶地问他，潼潼的存在让她突然很在乎他的态度，以前她荒芜自我，如今她只怕孩子没了归宿。

　　穆南城这回才对她的话有所反应，他轻轻把拨浪鼓放在潼潼手上，潼潼一下子就攥紧了，惹得他笑出眼角细细的皱纹。

　　“我解释什么？我有什么好解释的。”他反问，一双鹰眸里带着玩味，“杜滕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

　　莺莺看了一眼身边吃力地挪着拨浪鼓的潼潼，他还这样小，对自己身世的苦难一无所知，无忧无虑的样子却让人心疼。

　　穆南城从孩子到府上，每天出门前来看一下，回家也要看一下，勤快得让莺莺都觉得他才是潼潼亲爹。

　　嫂子那时候生完潼潼还不到四个月，又突然怀上了，第二胎反应大，全家上下围着她转，所以潼潼新生得到的宠爱不算多，全是奶妈在照顾。哥哥事务又繁忙，一天到晚跑药房打理生意，心思没怎么放潼潼身上。

　　如今穆南城似乎把他缺少的父爱都弥补上了。

　　莺莺今天起床洗漱完连衣裳也没有换好，穆南城便急吼吼地来院里，她连忙披上披肩遮住自己的寝衣。

　　“那莫大娘如何？”穆南城问，指的是那个带潼潼来府上的老妇。

　　“挺好的，人也勤快，照顾孩子也就她有这经验。”莺莺说。

　　莺莺同莫大娘闲谈过，只知道她是受府里跑出来的丫鬟嘱托，丫鬟给了她几块大洋，和一只玉手镯做信物，将孩子托付给她便走了。老妇孤身寡人，靠着织布卖茶为生，对这孩子喜欢得不行，也视如己出，若不是穆南城亲自去带走她们，她还想着就照顾着他长大，将来给自己送终。

　　“终究是府外来的人，你自己要留心，不要跟她说太多。小莲和茵兰跟着我多年了，我让她们照料你们我才放心。”穆南城说着，莺莺心头暖暖的痒痒的，他救了自己和潼潼，还悉心照料，若不是一段旧情搁在那里不上不下，她哪里会有一丝埋怨和责怪，感恩还来不及。

　　“南城，谢谢你。”内心扭捏片刻，她终于开口说出这句话。

　　穆南城一怔，转过头看着她，那双猎豹雄鹰一般锐利的眼睛里喜怒哀乐摸不清，但是莺莺觉得浑身起鸡皮疙瘩。

　　“你的家人就是我的家人。”他说，每个字都显得这么客气，这么有距离感。

　　莺莺眸子黯了下去，杜家在他落魄时救济了他，他是因为这个对她和潼潼照顾有加。

　　“即使没有这个理由，我也会救你照顾你。”穆南城这句话可把她镇住了，她看着被单，手不由自主攥着裤腿。

　　“我知道你心里怨我恨我，但是有些事情改变不了，除了让你选择你自己想要的生活，我别无他法。”穆南城继续说，一字字却像刀一样剖开她的心，“如果你喜欢陆家那小子，他也能对你好，那我穆南城风风光光送你出嫁，以后穆府就是你娘家。”

　　莺莺泣不成声。

　　回答不吗？就能兑现他曾经承诺的一生一世一对人吗？不能，就像他说的一样，有些事情改变不了了，再执着就连一丝美好都不存在了。

　　这几个月来，面对失去至亲，爱人另娶她人的残酷事实，都让她如堕地狱，时时刻刻倍受煎熬，她不敢踏出这个院门，是因为不想看见他和妻子琴瑟静好，显得自己在这世上更无所依。

　　莺莺，放过自己。她想着，深深地闭上双眼，只觉得眼泪流也流不完，一颗颗烫得发慌。

　　“我恨你恨你恨你！”她哽咽着说。

　　因为痛哭着，她说得含含糊糊，但穆南城听得一字不落，一双总是带着狠劲的鹰眸里染上了平生少有的哀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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