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落尘

九重星空之下，便是人间。两道身影从星空之井坠落，一道劫雷精准地击中了女子。

        女子从滚滚雷云之中层层坠落，与男子失散。

        “姐姐——！”男子的声音越来越遥远，远到被耳边呼啸的风声盖过。劫雷劈到眼前，恍若置身雷池，可惜浑身上下犹如残坡不堪的水囊，仙力四溢将过去八百年的储存全都成汩泄露出去。

        “奕丞……你真够狠。我何德何能值得你这般对付……”命纹裂伤就无法聚合仙力抵挡，女子只好认命。合上双目等待死亡来临。

        劫雷不但敲打身体，更是将灵魂吊起来拷打。一道，两道……女子的意识渐渐变得模糊，眼前蒙上一层白雾什么都看不清了。此刻一个熟悉的声音来到她的耳边。

        男子轻喊：“姐姐。”这一声姐姐，让女子的神志清明了些许。

        他紧紧地将女子搂住，这动作简直让其痛不欲生，再一次遭受筋骨寸断之苦。“姐姐……我不能失去你。”他的声音斯斯哑哑哭声响在一旁，这一次女子终于是听了个真切。

        “皓皓……让我”女子话并未说完，又是一道劫雷，白光闪过，这次却没有疼痛加之于身，却只觉得脸上湿润，似乎是男子喷出一口血来！

        “姐……你别说丧气话。我要你活着。”

        “皓皓。别了……”女子拼尽了力气，将弟弟推开，向下甩去。

        劫雷这下终于嗅到了女子的气息，一股庞大的能量，以铺天盖地之势向她席卷而去。

        她想着，这下可以解脱了吧……

        凡间，某处。

        “还请祭司大人定夺。”在大殿之上，白衣医师背着药箱，双手交叠恭敬对殿前祭司请示。

        “凤尘余！这有什么好定夺的，这个来路不明的女人怎么可能有我们祭司的安全重要！祭司是我们古族的根基！我看就应该赶紧把这个女人给扔出去自生自灭！”一身黑衣，手握刀柄的女子毫不客气地指着医师凤尘余，气势上更是寸步不让。

        “祭司大人。见死不救恕尘余无法做到。我从未见过伤重至此还一息尚存的人！”凤尘余虽然还保持着双手交叠的手势，但已然激动的站起了身，往前走了几步，迫切地想要那位祭司大人拿个主意。凤尘余的眼中，燃着一股星火。

        “尘余。”殿上，七八岁的男童转过身来然而竟操着一口青年的声音！且是那种并不细腻的声线，与这孩童的外表是截然相反！

        “祭司大人！”

        “带去空桑吧。我晚些时候过去。”祭司大人背后悬浮星盘，一袭蓝袍坠着点点星光，像极了那浩瀚九天中的星辰，细看去衣摆上散落着星宿做工很是细致。

        只见祭司摆了摆小手，其余人等便不再做声。

        凤尘余心喜，领了命令随手招呼了自己徒弟，匆匆告辞。

        开阳上空千里高处，一座岛悬浮于半空。

        “你确定，这人你救得回来？”祭司小小的脸庞，眉头深深的皱着。

        “此人定不一般，哪里有人受过如此多的劫雷！若能侥幸救下她，日后对我古族是否是个助力我不确定，或许可以帮我研究那件事！”凤尘余兴奋难掩，石台上的女子几乎是衣不蔽体，从头到脚浑身都遍布雷击烧灼过后的焦痂，大部分头发都被后背的焦痂凝固在里面，若是想清理干净怕是定然会将后背的皮肉再一次撕脱下来。

        女子就跟死了一般，任你怎么搬动都没有任何的反应，更是没有呼吸脉搏，并且只有把手搭在她心口处才能感受到那微弱的跳动。只是这时，女子胸口那细碎成残渣样的纹路吸引了祭司的注意。

        祭司刚转过去，眼角余光正好看到了，女子胸口那些细碎的纹路之中淡淡的金光闪过。祭司转过身来，瞬时换了态度他道：“尘余无论如何，你都要把她救回来！”

        凤尘余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为何祭司的态度前后差别这样的大，先是愣了一瞬，听到旁边徒弟轻喊他的声音，赶忙回过神来，开始从头到脚清理女子。

        凤尘余作为一名神医，很少能够遇上什么棘手的问题，当然，眼前这女子除外。这个“问题”大到一连十几个时辰过去，这位医仙圣手才仅仅对这女子身上的明伤暗伤缕出一些头绪来。

        夜里，祭司正站在这座浮岛边上负手而立。祭司身边几丈的距离内，都宛若置于苍穹中一般，深蓝的留白，映衬着其上的星云，吸收着外界的能量。

        “祭司大人。师父请您进去。”

        祭司听到凤尘余徒弟的声音，收了脚下的星盘，星盘化作实体牢牢悬浮于祭司的背后。

        祭司走在前面，对身后的小辈道：“发生何事？”

        “那名女子，似乎要撑不住了。”小徒弟不慌不忙，似乎他的想法和之前祭司所想一致。从未觉得那名女子还能活得过来。可当他这话一说出来，祭司竟然消失在了眼前，小徒弟只觉得一缕清风刮过。

        “你这人你救不了？”祭司仰头望着比他高上很多的凤尘余，不怒自威。

        “凤容夕！你不帮忙就算了，你都到神尊的境界了还要吸收她的仙力！你是嫌她死得不够快？”凤尘余单膝蹲下，这样好更接近祭司凤容夕的视线。

        尽管凤尘余态度强横，但凤容夕并不气恼，反而冷静下来问道：“何出此言？”

        “你看她颈下，我推测这些金色的碎片应该是她碎裂的命纹。全身皮肤的灼伤就不说了，劫雷的威力你是知道的，她这副身子已经到了崩溃边缘。挺不过明日了。”凤尘余站起来，顺手将凤容夕抱上了石阶，嘴也没闲着将这女子的情况都与凤容夕简单地交代了一番。说完将一手搭在凤容夕的肩膀上道：“祭司大人，你变重了，也变高了。”

        凤容夕发觉的确如此，错愕之余，说不出话来。

        “祭司大人，你那通晓生前身后事的本领呢？”凤尘余嘴角翘了翘，抓到了凤容夕的小把柄定然是要好好的酸上一酸。

        只是这次，凤容夕的目光都粘在女子颈下的碎纹上不曾离开分毫。他喃喃自语一般道：“她很不同，我看不出她。”

        凤尘余仔细地打量着凤容夕，灵机一动，掏出一把小刀，将女子手腕划破取了些血，递交给凤容夕命令道：“喝了。”

        凤容夕不明所以，一口灌下，皱着眉头品味着这一口鲜血，回味起来竟然有一丝清甜的味道。

        “果然！果然！凤容夕！你能长高了！我看她活不成了，不如干脆我把她的血放干，这样困扰你三万年的事情就可以解决了！不用像个孩童一般活着岂不快哉！”凤尘余的眼睛里，再一次的生长出希望。

        “……”凤容夕罕见的沉默了。

        “师父……”小徒弟上前一步，很想阻挠自己的师父。可是见了师父那威严不可侵犯的样子，终是没有再说出什么话来，反而转头看向了祭司。当然他更没胆量忤逆祭司，只是盼望着祭司不会做出那种违背天理的事情。

        “沉卿，你与你师父去休息吧。照顾好你师父。”凤容夕的目光始终都没有离开这个女子。他小手一挥，凤沉卿就躬身一礼，等着师父先行离去。

        “唉，那你早做决断，我要去睡一觉，有事让沉卿叫我吧。”凤尘余整个人哈气连连，很是困倦。招呼着凤沉卿出了这座大殿。

        当整座空旷的大殿，只剩下凤容夕和女子的时候。如孩童一般样子的凤容夕，彻底崩不住了，整个人跌坐下来在女子躺着的石台上。

        “明明杀了你，就可能会得到我梦寐以求的东西。”凤容夕的目光从女子身上移开，缓缓地看向远处，那一双深空一般的眼眸本是很美的，只可惜如今里面本该璀璨的星宿却暗淡了下来。凤容夕抬起小手到半空中，这孩童一般的身子，他早就受够了。在结识了凤尘余的一万年里，凤尘余也用了无数办法，哪怕是卸去凤容夕的力量也并不能让他再次生长。到如今，孩童一般的模样，已经有三万年之久。

        过了一会，凤容夕将目光收回，落在女子被刀割过的手腕上，女子身体残破不堪，这仙族的躯壳已经无法自行愈合。凤容夕都未多想，就从自己衣袍上扯下一块将她的手腕刀伤缠住止血。

        女子的长发被剪短，身上盖着金蚕丝制的薄纱，现在的她连心跳都若有若无。确是濒死之兆。

        “但我……竟然很想让你活下去。就看你能不能承受了。”凤容夕于虚空之中取出一根白凤尾羽，孩童般的身躯被徐徐扩张的仙力所淹没，连着那女子一道，置身于深空星海一般的领域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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