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晕倒
心里念着祠堂里的那个小可怜,戚景安没有再多想,淡声道:“景安确实有些事情想求祖母。”
“你说便是,只要祖母能做到,定然会答应你。”
老太太还指望着这二郎能够光耀门楣,如何能不仔细讨好着。
却听他低声道:“烦请祖母主持公道,不要让二叔再责罚二姑娘,五姑娘坠湖一事,确与她无关。”
少年眸色沉沉,语气之中带着一丝旁人不易发觉的冷意。
不只是老太太,便是房妈妈听了他的话,都愣了片刻。
谁会想到矜贵高傲的戚二郎,风尘仆仆的前来,竟然是为了一个孤苦无依的小丫头求情?
意外归意外,老太太很快慈笑道:“我说呢,原来是这事。”
“祖母老了,内院的事情已经多年没有管过了,竟不知还出了这种事情,二郎既说此事与禾姐无关,那定然是真的,祖母这便派人去同你那糊涂二叔说。”
语罢,她又添了一句不轻不重的责骂:“真是的,你二叔也是糊涂了,小姑娘之间打打闹闹,误伤是时有的事情,怎能如此计较,该骂,该骂!”
少年刚刚舒展的眉头又紧缩起来,凛声道:“是五姑娘自己脚滑,与二姑娘无关。”
老太太虽深入简出多年,但谁敢拂了她的面子,话已至此,已是给禾姐莫大的台阶下,可竟还是不如这二郎的意,她不禁有些不悦。
可再不悦,也要忌惮三分。
“好好好,二郎既在场,定比我清楚,二郎既说如此,那便是如此。”老太太纵容之中带着几分讨好,不知道的还以为祖孙两人感情有多好。
老太太的亲昵,让戚景安感到不适,他忍着那股子难受劲儿,拱手道:“景安谢祖母应允。”
不知想到什么,少年神色稍凝,后抿了抿削薄的唇:“还有一事,烦请祖母务必不要将我来替二姑娘求情一事说出去,不然,景安怕二叔多想。”
老太太点头道:“你年纪虽小,但是考虑的却十分周全,祖母知道了,房妈妈,便以我的名义去放了那丫头吧。”
房妈妈点头称是,然后便快步迈入白茫茫一片的世界中。
外头雪下得更大了,院子里的青松都已经化为了白色。
老太太往外头瞧了一眼,道:“外头雪下得大了,不如二郎便在祖母这里用了饭再走吧。”
戚景安回以微笑,语气疏离:“无碍,景安今日穿的多,不冷,既然祖母已经答应了孙儿,那孙儿也就不便再叨扰祖母了,孙儿这就回去。”
“……好,稷离,仔细着你们公子脚下,雪大路滑,莫要摔着了。”
“是,稷离记住了。”
待走出沉安堂后,戚景安舒了一口气。
外头风雪极大,戚景安的帽檐几次被吹反过去,他顿了顿,索性不戴了。
没了阻碍,发丝很快便成了银白色,倒是为他温润的面孔平添了几分冷意,瞧着便让人觉着寒气直冒。
稷离给他打着伞,挠挠后脑勺,不解的问道:“公子,您帮了二姑娘为何不告诉她?做好事不留名,这可不像是您的作风啊!”
戚景安粲然一笑:“稷离,你跟了本公子多年,却是一点长进都无。”
“公子此话何意?”
“不论我那宠妾灭妻的二叔做的再过分,可此事到底是他的家事,我一个大房家未及弱冠的少年去插手他们家的事情,你觉得合适吗?”
稷离顿悟过来,呶呶嘴:“原来如此,还是公子想的周全,不过稷离还是头一次见公子对其他人这般感兴趣,可惜了,不能借着这次机会交好……”
碎碎念在触及到戚景安冷嗖嗖的目光时戛然而止。
戚景安将视线投向屋檐厚厚一层的积雪,低低道:“这次便当是我鬼迷心窍了,下次不会了。”
稷离没有再接话,心中却想着,哪里是鬼迷心窍,比往常可有人情味多了。
·
雪下得太大,从晌午到现在已经在地上落了厚厚一层,房妈妈一步一个脚印,每一步都深深的陷进里头,拔起来颇为费劲。
她本就年事已高,跟在老太太身边已经许多年没有做过什么体力活,只是在雪中行走,便已经累的夯哧夯哧的。
一想到这一切都是拜祠堂里的那个小姑娘所赐,她便浑身不舒服:“该死的二姑娘!这没事推五姑娘做什么?害了自己不说,让我这老胳膊老腿的也不得消停!”
她骂骂咧咧的踏进祠堂,正准备次囊她们两句,却瞧见二姑娘脸色煞白的倒在蒲团上!
陈妈妈瞧见她仿佛瞧见了救星一般,忙道:“房妈妈!来的正好!快来瞧瞧我们姑娘这是怎么了!”
纵使再恼火,房妈妈也不敢再耽误,连忙上前,一摸二姑娘的额头,登时被烫的缩回了手。
她骂道:“你也是府里的老人了!遇事怎这般糊涂!怎么也不去叫人过来!”
陈妈妈带了些哭腔:“姑娘就刚刚才晕过去的,我叫了人了,可这祠堂僻静,四周哪有什么人啊!我不敢离开,这又湿又冷,没准我一走开姑娘就被冻得发僵了……”
姚遗梦从姚家带来两个陪嫁丫鬟,一个聪慧果决,一个温柔细心,相辅相成,缺一不可。
李妈妈的性子,也就注定了无法再忍受姚遗梦日益软弱的性子,于是便早早同姚遗梦分道扬镳回了上京,而陈妈妈,便是最没决断的那个。
不过还好两人的交情还在,陈妈妈时常写信给她说明府里的情况,让李妈妈为她们出谋划策。
这些年,就李妈妈那些厉害点子,可绊倒了赵姨娘许多次,而对此,夫人倒是视若无睹。
房妈妈翻了个白眼,心里更加想不通陈妈妈为何生了两副性格,就这没主意的人竟能时常给赵姨娘使绊子?真是出奇!
可此时由不得她多想,她一边抱起二姑娘往外深一脚浅一脚的走,一边念叨着:“糊涂!糊涂啊!”
挨了骂,陈妈妈也没有反驳,只哭着跟上,房妈妈生的五大三粗,抱起青禾来毫不费力。
待到了人多的地方,陈妈妈这才抓紧去找人叫大夫,而房妈妈则将青禾放回青锦院。
天寒地冻,而她却已经累出了浑身的汗。
青锦园里的两个小丫鬟年纪小,只眼泪汪汪的站在一边不知如何是好。
房妈妈无奈道:“你们两个还站着干什么啊?还不赶紧把二姑娘身上的衣服脱了换上暖和的!再备上几个汤婆子暖着等大夫过来!”
意环连连点头,和茵霏一起手忙脚乱的给青禾脱下湿衣服。
房妈妈刚往外走,准备回沉安堂复命,还没踏出房门呢,就听见一声惊叫声。
她不耐烦的进来:“又怎么了又怎么了?大惊小怪什么?!”
只见小丫鬟手里拿着二姑娘身上脱下来的衣裳,捂着嘴,整个人愣在了原地。
房妈妈顺着她们的视线朝小姑娘的后腰看去,却见原本雪白的中衣竟然染上了鲜艳的红,是自小姑娘身上流出来的血……
“这是怎么回事……?!你们两个!怎么照顾自家姑娘的?姑娘受了伤你们竟然都不知道?!”
“回房妈妈……之前从五姑娘院里回来我们确实准备给姑娘沐浴取暖,可是当时才换了件外套,姨娘院里的人就来要人了!我们哪有时间仔细瞧啊!”意环满是心疼和忿忿不平。
赵姨娘和二姑娘之间的恩恩怨怨,房妈妈自然是知道的,但她一个下人也不好议论主子的。
“行了,别哭了。”
房妈妈继续道:“还是好好瞧瞧到底伤到哪里了,重不重,大夫马上就过来了,我这就去前厅叫二爷过来,”
两个小丫鬟连连点头,掀开里衣,这才发现小姑娘的胳膊和后腰处不知何时磕破了一大片,时间久了,竟都已经不往外渗血了。
意环和茵霏眼眶又红了,心道:姑娘受了这么重的伤,却还要跪祠堂,这该多疼啊,二爷真是好狠的心。
很快,青禾在祠堂里晕倒了的事情就如同燎原上的野火一般,蔓延了整个戚府。
春和院里,赵姨娘正用温水仔细给戚宝儿擦着身子,听到消息美目微侧:“你说什么?二姑娘竟然在祠堂里跪晕了去?”
金玉道:“听外头都是这样说的,有好几个丫鬟都看到了呢,那陈妈妈已经去请大夫过来了,恐怕是真的。”
“哼!她倒是娇贵羸弱,这还没有一个时辰呢,便晕过去了,别是苦肉计,为了让二爷心疼的吧?”赵姨娘蹙起黛眉,琢磨着这里头的可能性。
“奴婢觉着,应该不会,二姑娘毕竟还是个五岁的小丫头,哪会有那么多小心思?”
“若不是姚氏没了,那丫头现在恐怕还在主院里藏着,这些年我们与她接触的少,谁知道她是个什么性子的?不过兴许真的是我多想了……对了,二爷去了吗?”比起二姑娘的死活,赵姨娘还是更加关心戚宝儿是否能够一直稳抓二爷的心。
金玉如实相告:“二爷在前厅刚用过饭,散了宴席便被请过去了,现在应该已经到了二姑娘的院子里头了。”
赵姨娘捏着帕子的手狠狠收紧,悔不当初:“早知道方才还没有散席就该找借口把二爷请到我屋子里来!真是白白便宜了那个小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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