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卜姻缘卦
“那哪能呢？我”
“我要吃羊肠霜，雪花酪，你等会给我去买！”
“好！”宋慈音应了之后又低下头去喝豆腐脑。
“你还没回答我，怎么不去看热闹？”摊主正是小杨的母亲，正月里白事少，她便趁着天气好，到天桥来摆摊。
“你倒是惯会使唤人的，先让人去闹，以牙还牙，然后再让小杨他们去收底，于情于法，你都占了个遍！梅玉芬的那些个严厉手段，你倒是学了个十成十！”
杨母一仰头，碗里的豆腐脑“吸溜”一声全部入了肚。
“还得谢谢您，肯让小杨跟着一起来！”
“我不过是可怜于妈妈罢了！”杨母今日穿了件黑色的棉袄，头上绑了个绣着牡丹花的抹额保暖。
“听说梅玉芬生病了？生的什么病？”
“这女子生来体弱，年前又受了风寒，一时伤了气血，没恢复过来！估计过些日子，等天气暖和了，您便见着了！”
今天的风实在是有点大，即便她已经躲在角落里了，狂风还是裹着黄土扑的人满头满脸，她掩袖护住手中的碗，换个个背风的方向。
“你这丫头穷讲究，蹲这儿吃东西，还小口小口，两大口吃完了事！”
杨母将空碗塞回她的手里，用手抹了一下桌面，便有妇人揣着手过来看事！
她立马又背过身去，大口大口将豆脑吞进肚子里去。随后又回去豆腐脑的摊子上去还碗。
还完之后，她转了两圈，将杨母要吃的羊肠霜和雪花酪打包了一份带给杨母。
“喏，平安符，隆福寺初一的平安符，多少人抢着，便宜你们了！”
收了她的吃食后，杨母从贴身的胸口里掏出两个掌心大小的荷包，下摆坠着红色的中国结，“记得给那女人一个！来，摇个签，我给你看看！”
她想拒绝，可不知想到什么，便坐了下来捧着签筒，闭着眼上下摇了一支签出来，递与杨母，“如何？”
“可心想事成！”
“我还没说我求什么呢？”
“不管你求什么，都会心想事成！只一点来，再抽一支，我给你看看姻缘！”
闻言，她立马起身，却被杨母捉住手腕，“抽一支！”
她挣脱不过，便随手抽了一支出来，扔到杨母手里，自己则转身走了，“你简直比梅玉芬还要能操心！”
杨母扬起脸，嘚瑟的小表情目送着她走了一段距离，才将签面翻过来，上书【无情花鸟也情凝，解结枝头学并栖！虽是先笑，后有悲啼！】
杨母的面色变了变，再次瞧向路面的眼神略带复杂。
这签，上半段倒是个上上的签文，无非是宋慈音命里红鸾星动了；就是这下半段，叫人心中不是滋味，谈不上好，也谈不上坏！
可当事人哪里管这些，便是这姻缘签都是她随便一抽！
用她的话来说便是：这人有祸兮旦福，哪是一支签便能定乾坤的！
回到章台巷的时候，临近晌午，梅玉芬在房子里摆弄她的那一瓶子腊梅。
“你来作什么？”
见是她，梅玉芬没给好脸色。她知道，这个女人定是知道于妈的事情了，“如今做事越发有主意了，跳过我去也能把事安排的妥妥帖帖！长本事了！”
“这不正是你想看见的吗？”她把其中一支平安符扔给她，“现在又来阴阳怪气干什么？喏，小杨他妈给你的！”
梅玉芬眉眼一皱，似有点不敢相信，拿起那绣着福字的荷包，打开，里面躺着一枚折叠整齐的平安符，“这点子东西也好意思拿出手，这女人也就只能哄哄你了！她可是央你什么事了？”
“你嫌弃？嫌弃给我！我回头给傅小蔓去！人家便是大大方方给了，也没央我什么事！”她探身欲夺，却被梅玉芬一扭身藏到身后了。
“给出去的东西哪有拿回去的道理！真是怪了，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居然还会给我梅玉芬求平安符？奇了，奇了！”
饶是嘴上这般说，梅玉芬手上却小心翼翼，将荷包重新封了口，藏到贴身的口袋里去了！
其实这北平城里，无论是贫民百姓还是各行各业的手艺人，大都信这个。更别说隆福寺的平安符，那是真真正正灵验的！
“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于妈他们呢？”
“估计还要一会儿吧！”她凑到那腊梅前，猛地嗅了一把，香味沁人心脾！
“你居然不去凑热闹？你刚来添香馆的时候，除了头一年，有点想家，行为还算收敛，那之后两年简直是上房揭瓦，哪里有热闹就往哪里窜，要不是因为你凑热闹，打了小杨，就那杨大神婆，我都不稀罕理她！”
梅玉芬又转悠回来，面上带着笑，“你怎么想着要去给于妈干架去了？”
“七月里我要去趟沪上，想让于妈跟着再去找找，但是大海捞针不行啊，还是要具体问一下方向！”
听说要去沪上，梅玉芬脸色微有异样，“是要去收回盛公馆吗？
“恩，早点拿回来是好事！另外”她觑了一眼梅玉芬，见对方将开得正艳的花朵扯下来放在小簸箩里，心思并不全在自己话上，心里微微定了定，“去一趟苏州，把阿弟接到盛公馆！”
“徐薇你不管？”没有预料中的暴跳如雷，梅玉芬看向她的眼神里很淡然。
“自然是和阿弟一起！”她跟着一起将开过的梅花扯下来扔进簸箩里。
“你这个年真没白过，你这不是长了一岁，你这是直接从小兵一跃成了山大王啊！于妈的事，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去燕大那年的暑假！”
“呵，够早！那接徐薇母子的事呢？”
“当年来北平的时候！”
“这一点上，你跟你妈不一样！你比她果敢多了！知道自己要什么，怎么做，什么时候做，你都有规划，不声不响，徐徐图之！”
似是想起什么，梅玉芬笑的有些苦涩，“跟你爸像，别人想到的他也能想到，别人想不到的他还是能想到，也许这便是商人本色吧！以后长乐戏园和添香馆的账目我也会交一份给你！以前总觉得你没长大，实际上不知不觉中，你早就能独当一面了！便是连白跃彬都说你，长大了，稳重了！”
提起白先生，她忽然想问一个问题，“白先生这人，你认识多少年了？”
“差不多十年多了吧！那时他来的时候正当男人最好的年纪，我跟你说，当年章台巷可是有不少老姑娘对他有意思，他愣是一个也没捞着！”
“十年多了？那他平时除了在章台巷给看病之外，还会去其他地方看病吗？”
“大都在章台巷，偶尔也去天桥那边，哦，对，最常去的是育婴堂，那里都是些没爹妈的孩子，他会时不时去给孩子们看看身体！你问这些做什么？”
白跃彬这两天都没来添香馆，梅玉芬心里有点惦记，却又容不得别人在她面前提半分，当下自己便立马换了话题，“既然账目都管了，眼下有一桩事，你拿个主意。这程大家的想跟长乐戏园搭班唱戏，你看如何？”
“可以呀！早该是这样了，咱们自己的那个半拉班底，只那几个小崽子，平时只能上台溜一圈，或者后台给人打帘子，催戏，不像话，是得有个大家镇场！别吝啬钱，哪怕是给人程老板大头也是应该的！”
“你这话说的，跟钱是大风刮来一样？”
“要想咱们长乐戏园能一直有生意做，就得做点改变，你且看，沪上的布景图近些年多活跃在京剧台上，叫人瞧了有新鲜感，又容易入戏，这玩意虽贵，但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啊！另外，程大家与那爱写戏的翁先生又是旧交，这一旦有什么新本子出来，定是让程大家先演，这样咱们不就占得先机了嘛！”
“你倒是知道的挺多呀！”
“小事一桩！那就这样定了，等会我找老柳说这件事，你就甭操心了！”
“行，该是我享福了！”
两人说笑了一回，一起用毕午饭，宋慈音便独自往长乐戏园去找老柳了。
再经过自己的院子时，她往东西厢房里招呼了一声，无人应答，便知于妈他们还没回来。于是便继续往戏园子那边去了。
老柳多日未见她，乍见她来，眉开眼笑。
“正想着这两天你回来，我找你说点事，你便等不及来了，来，坐这！”
过了年，这天气是一天比一天暖和了，此刻老柳泡了一小壶茶，端在手里捂着，时不时来一颗花生，再抿一口茶水，坐在椅子上晒太阳别提多舒服。
“梅姑可跟你提了跟程大家搭班的事了？我觉得这是好事，于咱们戏园有利呀！”
“说过了，这事你放心去办吧！”
“得嘞，管保把这件事办的漂漂亮亮的！”老柳乐得直咧嘴，那眼睛周围一圈皱纹，随后一指那院里两个正在挽剑花的半大小子，“这两个便是上次咱们捡回来的！巧了，打山西来的，唱中路梆子，嗓音好，身段也不错！若跟程大家搭班的事成了，管保叫这两小子拜师去！大春，小秋，你们来见过宋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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