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拒绝邀请
两人同时停了动作,相互看了一眼,便收了剑,往老柳这边走过来。
“你们跟宋小姐自报一下家门!”
大的那个明显活络一点,往前一步,抱拳问好,“宋小姐好,我叫唐晓春,山西人!这位是我师弟,小秋!”
小秋有点害羞,低着头,声音小小的,“宋小姐好,我是娄玉秋,山西人!他是我师兄!”
“你们都多大了?”宋慈音抓了一把花生蹲在屋檐下,剥一颗吃一颗,毫无端着的形象。
唐晓春心里的矜持一下子就少了很多,很是爽朗地笑了起来,“我十四,师弟十三!”
“就差了一岁?那你们师兄弟这身形差的倒是挺远!”
可不是,唐晓春样貌端正,身形板直,娄玉秋这个师弟站在他旁边,直接矮了一个头,窄肩瘦小。
“我皮糙肉厚,什么都吃,师弟打小身子骨不好,原来戏班子里生意不好,时常吃不饱,身体就更差了,这长得也就慢了!”说这话时,唐晓春眼里满是对师弟的心疼,仿佛那就是他嫡亲的弟弟。
“你们在这,断不会叫你们饿着,但是以后你们能走多远,是否能每顿都吃上肉和白面馍馍,取决于你们自己的造化!但是,戏班不养闲人,你们也懂!《战宛城》会吗?来一段!”
一把子花生让她吃的一颗都不剩,直吃的她满嘴留香,却喉间干涉的厉害。
唐晓春和娄玉秋师兄弟听了她的话,立马对视一眼,随即拉开架势,给她走了一场战宛城里最经典的打戏。
不得不说,做师兄的唐晓春,咬字清晰,唱功出色,而娄玉秋胜在身段灵活,唱词却显得有点气不足。
“师兄明显比师弟好吧?”老柳凑过来,跟她蹲在一起。
“这谁都能瞧出来!”她笑了一声,“这两人唱的都是生角?”
“嗯,师兄唱武生比较多,师弟因为身形的原因,唱文生或者娃娃生!”
“他可以唱旦角!”宋慈音突然冒出了一句,“你瞧那师弟,身形瘦小,样貌清秀,且他刚刚唱腔婉约,若走旦角这条路,完全是可以将他扮小生的劣势转为优势啊!”
“你也这样觉得?”老柳在戏园里待得时间最长,什么样的戏,什么样的角儿他没见过,这对师兄弟第一次在他面前亮嗓子,他便瞧出来,大的适合生角,小的那个适合旦角。
“你别看那个小的瘦的跟个猴儿一样,人心性傲着呢!就要做最风流倜傥的小生,瞧不上旦角!”老柳也曾说过一嘴,被娄玉秋当场顶了回来,“还别说,这小子嘴皮溜着呢!你今儿个是第一次见,往后就知道了!”
“最近戏园开戏,让他去前台听戏,多听听,多看看,兴许这想法就变了!咱北平多少京剧名角儿,都以旦角出名!但若拌上其他角色,那也是手到擒来!这小子,路还长着呢!若程大家的事定下来,你找个机会让程老板给他两个看看!”
说到底,程老板毕竟是已经成名的角儿,虽眼下两家要谈搭班唱戏,但来日谁也保证不了。若哪日两家相处崩了,程老板拿脚就走,他是到哪里都能混上饭吃,但是长乐戏园不一样,那样就几乎是失了台柱子。即便后期再找名角儿过来,那效果也绝对比不上,自己培养个角儿出来,不求红透半边天,但至少也能得一众衷心的票友,那也值了。
听过《战宛城》后,她与几人不咸不淡又说了几句,感觉人有点犯困,便往自己院子里去了。
刚回到院子,便见于妈把被子都抱出来晒着了,自己则端着个板凳,坐在被子跟前发呆。
头发重新梳过,身上的衣服也换过,估计早上的那套被扯烂了。
她进屋也端了只矮凳出来,刚想坐下同于妈说话。
小北拎着几包药材跑来。
“小姐,这是您昨儿个吩咐要买的几味炖汤的药材!要给您搁屋子里吗?对了,有位卢先生派人来请您吃晚饭!说您若得空,现在就可走!人就等在门外哩!”
“请我吃饭?”
她有点惊诧,却见小北点头。她看了一眼依然在发呆的于妈,眼神示意小北跟她进屋子。
“于妈这是怎么了?怎么这般心神不宁?”
“大约是人没找到吧!”小北叹了口气,继续解释,“那家人进了警察所后,没禁住吓,就说于妈那孩子早些年就卖给了北平西郊的一家地主家里了,我和于妈拿到地址后,便去了,哪晓得十几年前,打战又闹土匪,听说是死绝了!”
“欸,倒是我疏忽了!”
她给了于妈希望,又让她亲眼看着这希望破碎。如果有可能,她觉得于妈宁愿一辈子都找不到,而不是如今这样,残忍地告诉她,她的孩子早就死了。
“听说那个孩子长得清秀,这户人家人也算厚道,即便这孩子长到两三岁,还不会说话,也没苛待过!反倒是那家后来生了个女孩,人都说是于妈那孩子有福气,把孩子招来的!”这些事情,都是小北到处听来的。
郊区的有些庄子里,大家都是祖祖辈辈都住在那里的人,哪怕是那些年战乱纷飞,但稍微平静点,那些没死的人都会选择回到自己原来住的地方。没办法,一辈子都住习惯了。
“等等,你说,是听说死绝了,还是说是亲眼所见?起坟了吗?”似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信息,她整个人有点激动过头了,“你仔细想想,很重要的!”
“那十几年前打战的时候,大家都往别处躲,就知道这家人没回来,不过有位老大爷说是亲眼看见大人死了的!这样一想,那两孩子不一定会死啊!我马上,马上再去问仔细点!你让于妈不急!”
小北转身要出去,突然想起什么,回头,“小姐,您这边出去吃饭吗?我给人带个话!”
“还有,阿东让我跟你说,白先生说他有几本书借你了,让您今天晚上务必亲自给他送过去!”
“白先生找过我?”
“阿东说是上午来的!咱们都不在!”
“好,我晓得了!卢先生那,你帮我回了吧!便说我今晚有安排了,这些药材让人给带回去!”
原本她就打算明天再去一趟狐狸塔,看看那人伤好些没,“让人替我带个好!”
“好嘞!”小北撩开帘子就走。
她忙追了一句,“就说我真有事,大事!”
“知道了!”
小北走后,院子里又是一阵寂寥,隔着屋门,她能听见于妈在外面使劲拍打被褥。她想了想还是带着凳子出去了。
“于妈,于妈!”她叫了好几声,于妈才晃过神来,看她的眼里没有了光。
“音音是饿了吗?”
“你来,坐!”她过去牵了于妈坐在东厢房的走廊下,西斜的阳光正好,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于妈,你别难过,这事还没定论呢,小北又去西郊那庄子里了!”
“去那里又能做什么,人早就没了!”于妈叹了口气,“我早该知道人没了的!”
“但是没人亲眼见着两个孩子没了的,于妈你在当场,你应该听得比我清楚!”
“但是大人都没了,两个孩子怎么活呢?只能饿死!那些年里,北平冬天只要一下雪,第二天一早起来往那胡同里瞧去,总有几个倒了下去!何况是两个孩子!”
于妈绞着双手,声音里带着哭腔。
“你们去的那个庄子应该离北平城不远,说不定路上就叫好心人捡去了呢?你那孩子有福,自会吉人天相!他若活着,大概率还是在北平!他身上有什么胎记吗?赶明儿我们去登个报寻人!”
她也是蠢了,之前光想着人可能在上海,怎么没想到登报寻人。
“如果他不认字呢?这个年头,要寻人的多了去了!”于妈还是沉浸在人已经不在了的情绪里,对着她的安慰与提出的解决方法,都带着否定,“况且,他的胎记长在大腿根上,这,这谁闲的没事给你看他大腿根!”
“试试!咱们试试!”她紧紧握住了于妈的手,仿佛这样才能让于妈感受到她的决心与信心。
“嗯。”
“那除了大腿根的胎记,还有其他的吗?例如,显眼的痣,或者伤口也行!”
“痣没有,但是有伤口,三个月的时候眉骨磕在了凳子角,留了个疤,但是,但是眉毛一旦长起来,没那么好认的!”
“我们试试,回头我便写下来,叫小北送到报社去,多送几家!你别老是往坏的地方想,就算最后咱没找回来,那兴许就是给人捡走带到别的地方去了!”
“会吗?”于妈总算是稳下来了,“其实我都是半截土埋得人了,一生也就念着这桩事了!想通了都好,就怕,就怕想不通啊!音音,晚上想吃点什么,于妈给你做!”
“于妈做什么我都吃!”
她瞧了一眼西天,太阳已经往下落了。过会寒意便起了,于是起身回房。
她吃完晚饭的时候,天还没黑透,她用红布将三本书都包了起来,但是转念一想,将最下方的那本白皮子书又拿了出来,塞到大衣里。
随后提了盏煤油灯,从杨柳胡同里绕去袜子胡同。
两个胡同离得不远,但她走的非常慢。豆大的灯苗在玻璃灯罩里泛出昏黄的光,竟带着一丝奇异的红。
她在白先生家门口站了好一会,心里滚过千万个念头,到最后甚至差点决定还是装傻充愣。
她最终还是决定敲门,只是手还没碰到门,门便从里面开了,白跃彬隐在门后的黑暗里,轻声道,“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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