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我是你爹
他意味不明的目光从柏寒的身上扫过，轻描淡写地说：“顾晏是我的孩子，我照顾他天经地义，就算要谢，也应该是我感谢柏总对妻儿的诸多照顾，老婆孩子之前流落在外，多谢柏总的关照，这个人情我认了，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柏总不必客气。”
跟柏寒的绵里藏针相比，厉以陌直接一竿子将顾清歌和顾晏都划到了自己名下，不可谓不狠。
但是柏寒看起来丝毫没有受到影响，他甚至还好脾气的对着厉以陌笑了笑。
他露出了一个回忆的神情，有些好笑地说：“晏儿学说话那会儿一直叫我爸爸来着，这事儿厉爷知道吗？”
顾晏可从来没有叫过自己爸爸！
被这种直白又毫不留情的炫耀刺激到了，厉以陌脸上的冷漠更甚。
他深深地看了柏寒一眼，皮笑肉不笑地说：“可他现在叫你叔叔。”
而且以后也只能叫你叔叔。
柏寒淡淡的笑着不说话。
顾晏叫自己什么，可不是厉以陌能决定的。
柏寒油盐不进，顾晏现在也的确跟他更亲近一些，厉以陌心头一阵烦躁，懒得再跟这人打机锋，转身回了车里。
柏寒眯着眼睛看着他的背影，心头的不安缓缓放大。
他总觉得，厉以陌不是这么容易就放弃的人。
几分钟后，他的猜测被一个电话得到了证实。
电话那头，凯文火烧屁股似地说：“祖宗你在哪儿啊？赶紧回来！快快快！公司有事儿要你做主！我还要去接顾晏，你赶紧回来！”
顾清歌今天去隔壁市出差了，公司除了她就只剩下自己能做决定，柏寒再不甘心，也只能应付着说了一句马上回来，然后还说了一句让凯文很摸不着头脑的话。
他说：“你不用来学校了，晏儿有人接。”
说完也不给凯文反应的时间，吧唧一下把电话挂了，冷着脸往回走。
厉以陌懒懒的靠在驾驶座上，看到柏寒朝着自己走过来，表情一点都不意外，也没有一丁点儿背后阴人的羞愧，一脸的坦荡荡。
坦荡得仿佛搞事情的那个人不是他一样。
柏寒心里有数，走上前就直接说：“厉爷好手段，手居然已经长到能插手我的公事儿了，我着实佩服。”
厉以陌闻言非但没有一点儿被人揭穿的羞愧，也跟听不出柏寒话中的讽刺一样，少有的露了笑脸，慢悠悠地说：“柏总谬赞，不过是各凭本事罢了。”
厉以陌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什么正人君子。
他不想让顾晏过多接触柏寒，又有办法把柏寒弄走，他为什么不弄？
柏寒的脸色更冷了三分。
厉以陌表示自己完全不在意。
只要结果符合自己心意，过程怎么样根本不重要。
他低头看了一眼时间，发现距离顾晏放学的时间还有五分钟，对柏寒做了一个慢走不送的手势，说：“好走。”
柏寒多年风度被气得破了功，冷哼一声大步离开。
厉以陌推开了车门重新站在了学校门口，长身玉立吸引了不少来接孩子的人的家长的注意力，鹤立鸡群耀眼得不行。
三年级以下的孩子放学的时候要按照班级排队出校门，门口接的家长拿出接送证，组织学生的老师对准名册确认信息无误后才能让家长把人带走。
认真说起来，这还是顾晏被厉老爷子接走后，厉以陌吃一堑长一智，支会校方才做的改动。
然而今天他却被这个改动绊住了手脚。
原因是他没有接送证。
周围的小朋友都被接走了，顾晏站在校门里，厉以陌站在门外，两张如出一辙的脸，四只同款同样的眼睛，相对无语。
顾晏扒拉了一下肩膀上的小书包，小大人似的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地说：“今天是你来接我吗？”
听他没有叫自己，厉以陌不露声色的抿了抿唇，点头，一点儿也没有背着顾安歌来接走人家儿子的心虚。
顾晏又问：“那接送证呢？妈妈没有把那个给你吗？”
厉以陌有些尴尬。
顾清歌防着他跟防狼似的，恨不得他这辈子都不要再出现在顾晏的面前，怎么可能把接送证给他？
更何况他今天这趟本来就是瞒着顾清歌来的好吗？
仿佛是察觉到了厉以陌的尴尬，顾晏叹气的动作更大了。
他耷拉着脑袋说：“那算了，我还是不跟你走了，我等凯文叔叔来接我。”
厉以陌看他转身要走，连忙叫住了他，不顾门口保安的阻拦跳了进去把人拉住，掷地有声地说：“你等等，接送证马上就来了。”
顾晏半信半疑的看着他，大眼睛里转悠着的都是打量，但是却谨慎的没有说话。
厉以陌忙着在儿子面前挽回自己作为老子的尊严，也没有注意到这个小家伙的目光。
打完电话后他蹲在顾晏的旁边，伸手去接他的书包，说：“书包我给你拿着？”
顾晏摇头，一本正经的回答：“不用，妈妈说了，自己的事情要自己做，不能麻烦别人的。”
听他一口一个妈妈说，厉以陌的眼角有些发涩，忍不住伸手想要碰他的脸。
但是顾晏却有意识的避开了。
厉以陌看着自己停留在半空中的手，若有所思。
小东西看起来似乎有些排斥自己。
可是为什么？
明明之前都还好好的……
他心里心思百转千回，但是面上却看不出分毫，只是站在顾晏的旁边，等着校长亲自把接送证给他送过来。
拿着新鲜出炉的接送证出了校门，自觉找回了一丁点儿面子的厉以陌神色温和把一下，蹲在地上跟顾晏保持平视，问：“晏儿想去哪儿？我带你去好不好？”
顾晏没有像往常一样耍宝趁机提要求，反而是乖得不得了地说：“那送我回家好不好？”
本来打算带顾晏出去吃好吃的，顺便培养一下父子感情的厉以陌动作一顿，生生被顾晏的不解风情噎了一下。
他哭笑不得地说：“你妈妈不在家，回去只有你自己，回去了也很无聊，再说了，你一个小朋友在家，不会害怕吗？”
听到这话，顾晏一脸自豪的挺着小胸脯，非常骄傲地说：“我不会害怕啊！我很小的时候就自己一个人在家了，而且晚一些柏寒叔叔会回家陪我，他会陪我玩儿游戏给我做饭，我一点儿也不无聊啊！”
顾晏提起柏寒的时候，眼里闪烁着灼灼的亮光，差点烧伤了厉以陌的眼睛。
跟自己相比，顾晏明显更依赖陪他长大的柏寒。
这个认知让厉以陌感觉就跟生吞了一个鸡蛋一样难受，笑得也有些牵强。
顾晏发现他的脸色变了，有些心虚的撇了撇嘴，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慢吞吞地说：“而且妈妈说了，不能随便跟别人出去。”
厉以陌深吸一口气，心里那种拳头砸在棉花上的无力感越发浓厚，最后在心口郁结化作了一声无力的叹息。
他不顾顾晏的些许反抗，直接把人从地上拎了起来塞进车厢里，强行把安全带扣好，冷笑着说：“你妈妈说的对，的确不能随便跟别人出去，可是我不是别人，所以可以不用管。”
顾晏被这个逻辑弄得一懵，想也不想地问：“你不是别人，那你是什么人？”
厉以陌握着方向盘的手指紧了紧，指尖泛着过度用力的惨白，但是声调是素来的平稳，甚至还带着难以言喻的温柔。
他注视着前方，轻声说：“我是你爹，你说我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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