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工厂
城西靠海，格雷和大夜进入一个混乱的工厂区。
说是工厂，其实也不过是十几个低矮的的平房排成一列。平房已有些年头，看来船长是近来租下这里的，只是不知道背后的大雇主是谁。
格雷紧了紧鼻翼，这里的空气中弥漫着下水道的酸气和一股臭鸡蛋气息。
望向不远处的事务所，格雷放下心来。
“来了，去里面登记吧。”
工厂门口，独眼走了出来，招呼两句后，又转向另一个厂房。
进入平房，一股热气扑来，入目的是烧得火红的铸水高高地倒入下方的模子里。
里面已有几人，都是船上的熟面孔，互相打过招呼后，也便各自回到岗位上。
写下自己的名字后，格雷回头观察周围，平房不大，一个用来熔矿的大炉，前端规矩放着的模子，不远处的冷却池。要做的事也很简单，往炉子里加矿，换模具，冷却，将成型的铸件搬出去。
成型的铸件各式各样让人猜不透是什么用途，一些呈圆筒，一些条状，一些又像是齿轮。
再看向大夜时，大夜正在努力得写着他的新名字。
“要我帮忙吗？”
“不要，我好不容易把自己名字背下来，我要自己写。”
大夜生疏得摆弄羽毛笔，语气很笃定。
格雷笑笑，不再说话，静静看着他写完自己的名字。
没名字前，登记都是用手印的。大夜很是嫌弃摁手印的红泥，说它们是用人尸体做的。不过想到大夜的父母都死在印泥厂，格雷也便表示理解。
顺便一提，大夜的父亲叫奥得里拉夫·微极，母亲叫德克沙·普科拉尔维斯，他的梦想是当大爷，谁也管不了他的那种。
对于格雷现在的身体素质做这些无疑是杀鸡用牛刀，再说想让这里的人认真干活无疑是天方夜谭，为此独眼不得不在教完众人后，又到每个工厂巡视。
期间船长都没现身，不过格雷看到他在最里面那个厂里，和他在一起的是一个穿着体面的绅士。显然，这就是大雇主了。
闲散地干到傍晚时，独眼宣布下班。
格雷长长伸了个懒腰，出门路过下水道时，一块血肉从他袖中剥离，顺势落在下水道里。
“去喝酒。”
格雷拍了拍大夜肩膀，后者嘿嘿一笑，完全同意。
酒馆里只有两种酒，一种是用一种泛着清香的花酿成的，酒液虽然浑浊，但入口绵密，口感独特，甚至会给人一种升华感，格雷点的最多的便是它。酒客们称它“维落斯”，意为躺在床上的少女，从心而论，格雷觉得这个比喻很贴切。另一种酒叫“毒舌”，喝了它就如同被毒蛇咬了一口，那些醉鬼无比中意它。
——
夜，格雷控制着傍晚在工厂下水道控制的木偶小心地钻进平房里。
外面的平房里散乱着各种材料，空无一人。
木偶转了几圈后，向最里面的那间房爬去。
屋里呈设简单，一张桌，两把椅子。
木偶爬上桌，可惜，仍然空无一物。
木偶不信邪地往四处转了转，最后回到下水道。
“什么都没有？干净得让人觉得可疑啊！”
格雷收回心思，手托住脸做思考状。
连续一周，格雷随着众人扎根在工厂里。
陆陆续续，工厂又招了不少人，但都是些不认识的，显然这是船长从别处拉来的。
格雷仔细观察过那些矿石，它们闪着油亮的黑光，内部隐约萦绕着紫色的微光，看起来像是一件艺术品。
至于用来提供热量的另一种矿石，格雷不止一次担心它们爆炸，格雷明显感觉到它们内部压缩着极不稳定的诡异能量。甚至格雷觉得对他们做些处理，每个都能当炸弹使用。
不过看向周围人的面色，显然这种矿石在这个世界里被当成常用燃料。
格雷这下稍微能理解为什么船能用蒸汽驱动了。
这两种矿石都由海上的船运来，做成的铸件也通过这种方式运出去，那些铸件的用途船长没说，众人懒得问，格雷没看出来。
通过观察，船长一般不会出面，除了第一天在最里面的房中待过，后面的时间都是来了就走。帮他处理事务的是一个独眼和一个胖子：一个文书，一个财政。
今天，船长难得地又回到这里，同行的仍是那位绅士。
透过平房的窗户，格雷看到绅士对船长说了几句，船长随即面露喜色。
心神一动，一只老鼠从辛苦挖了几天的地洞进入最里面那间房中。
“就今晚吧，去船上，我守在身边能减少你失控的风险。”
“多谢！”
“不用，这些是你应得的，打捞的事先不急，把这批材料尽快做出来才是当下最紧要的。”
“放心，我肯定不会出岔子，这点你是了解我的。”
屋内，两人的对话被角落小洞里的木偶尽收耳中。
格雷眉毛一挑，颇有些意外。
“找对了。”
随即几只木偶从地下靠近这片区域，又分散在旁边的港口处。
不一会儿，目送两人上了其中一只船后，一只木偶快速跟上，其余木偶又退回原位。
感受脑中与那只木偶的连接越来越淡，格雷略有些焦急。不过好在木偶脱离控制范围后，它们体内的血肉能存活几个小时。
“呼，等晚上吧。”
格雷平复心情，提起铲子小心地将燃料石加入炉中。
黄昏，格雷推掉大夜的饮酒邀请，借言有事。
“嗯，旅馆里有个还不错的姑娘，我想请她一起吃顿饭，发展发展。”
大夜随即露出男人都懂的表情，竖起大拇指。
“行啊你，改天叫出来让我瞧瞧。”
“嗯，好。”
街道上，格雷换了身衣物，戴上兜帽，将身形拔高一些，一路由木偶护送，悄无声息到达港口边。
“噗——”
入水声传来，格雷跳进冰冷的海水里。
顺着船长最后消失的方向，格雷向那方游去，灵活得像是只章鱼。
北海某处海域，船长正襟危坐在一张漆黑的桌前，面前一个巴掌大的肉块正如心脏收缩着，上面的恶意与混乱随之一收一放。
“吞下它，保持自我，必要时我会帮忙，很快你就会成为一名非凡者，在教会里，你的地位也会水涨船高。”
对面的绅士用充满蛊惑的语气道。
船长点点头，深呼一口气，毅然抓起肉块，猛地一吞。
船窗，一只深灰色老鼠正滑稽地用两个爪子吊起整个身子，眼巴巴望着里面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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