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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根羽毛


三人出了酒吧。

        深夜的街道空无一人,偶有几辆车飞快驰过。

        酒吧内温暖,外面的风冷得入骨,温差极大。

        寒风一吹,南枫打了个喷嚏。

        宁川把外套脱下来披在她身上。

        她骨架子小,宽阔的西服外套几乎能把她整个都包裹起来。

        是他身上的味道。

        南枫拢了拢身上的大衣,感觉被他的温度包围,吸了吸鼻子说:“谢谢。”

        向承泽:“川儿~我也冷~~”

        宁川:“冷死你最好。”

        向承泽笑:“重色轻友啊你。”

        “我看你这日子是过得愈发无聊了,闹这么大一场,等着明天上头条吧。”宁川说。

        向承泽双手一摊,无所谓道:“我每个月都得上几次,上头条就跟回家似的,特别有亲切感。”他本想笑一下,结果扯到脸上的淤青,痛得龇牙咧嘴,“妈的,打哪儿不好非打我脸!”

        宁川看了看不远处还未关门的药店说:“我去买药,你们在这里等一下。”

        向承泽半倚车门边,从口袋里摸出烟点着,烟头小小的光在夜里明明暗暗地闪,他长吁出一口烟,看着宁川的背影突然问南枫:“诶,你知道我们是怎么认识的吗?”

        南枫摇头。

        他指尖轻点烟身,抖下几缕烟蒂:“我生母不是现在向氏董事长夫人,这个总该听说过吧。”向承泽敛了脸上的笑意,神情淡下来,“据说她在法国,但是我出生那天起就没见过她。”

        南枫想起偶然间看见的那些关于向氏的八卦新闻。

        国内五大财团之一的向氏董事长虽是中法混血儿,其夫人却是血统纯正的中国人,从遗传学的角度来说,与亚洲人结合生出的孩子不可能有金发蓝眼这样的性状特征,可偏偏向承泽的混血儿特征明显得不能再明显。

        向承泽并非是现在董事长夫人的亲生孩子,这在他们圈子是所有人心照不宣的秘密。

        仿佛背后有一出黄金八点档的豪门狗血大剧场……

        向承泽看出了南枫的心思,淡笑说:“就是你想的那样啦。正房夫人身体不适合怀孕,但家中还有个皇位要继承,于是心胸阔达地让丈夫在外面找了别女人怀孕生子,这个孩子刚出生就被带回了国内,也被禁止与亲生母亲见面。”

        “哦……”南枫有点凌乱,“那你想见你的生母吗?”

        “不想啊,”向承泽轻松地说,“那种为了钱就把我卖掉的女人有什么可想的。从我出生到现在她也没找过我。”

        他出生就被注定作为向氏集团的继承人培养。向氏董事长夫人王蔼管教非常严格,从会走路开始,向承泽每天的学习规划就必须精确到每分钟,但是强压之下成长的向承泽并没有如他们的计划按部就班地成为一个乖巧的扯线布偶,反而比同龄人更早进入了叛逆期。

        或者说,从向承泽十八岁开始,一直到二十六岁,他的叛逆期从未停止过……

        “我不喜欢我老子的培育方式,我就想尽了办法和他们作对。”向承泽笑了笑,英俊的脸上掀起几分乖张,“十八岁的时候我在外面接了第一份模特工作,还是淘宝模特。当一个集团的董事长,竟然发现淘宝促销服装店的模特是自己的儿子,穿着五颜六色的沙滩裤衩在海边搔首弄姿,沦为全行笑柄的时候,差点儿没把他气死。”

        “后来我决定要进娱乐圈,我老子当然不肯,还放话说哪个制作人导演谁敢给我工作就封杀谁,找人把我堵在路上揍我。”

        “所有人都知道我是向氏集团董事长的儿子,没人敢帮我。”向承泽把燃尽的烟头捻灭,扔进垃圾桶里,“只有宁川。”

        “他那时候已经很红了。”向承泽回忆说,“我第一回见到他的时候,他在电视台接受一个专访,我在旁边打杂。他们公司要他走阳光路线,所以他两小时专访下来一直都是笑啊笑的,直到中途休息的时候,我看见他自己坐在休息室里,整个人就是很冷的样子,一脸谁都别跟我说话的表情——那会儿我还在心里想,这个人真能装,台前台上完全两个样啊。”

        “然后我记得很清楚,那天工作结束后我从电视台后门出来,但还是被我老子的人堵上了,被打得都快不行了,突然感觉好像有人冲出来和那些人厮打在一起……我是没想过,一个外表看起来斯斯文文的男人,打起架来能这么狠。”

        “唔……”南枫迟疑问,“是宁川?”

        向承泽笑说,“嗯,他当时真的太装了,他脸上也挂了彩,还是硬生生把那些人打跑了。循例我得跟救命恩人说声谢谢对不对?你猜宁川怎么回我的?”

        向承泽双手插.进口袋,下巴微扬,眉梢一挑,学着宁川当时的表情一脸倨傲地说:“他就回了我一句‘工作压力大,一时兴起想打架减压,没有救你的意思’——那一瞬间我觉得这人实在是太帅了!”

        南枫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然后你们就开启了双人组队大闹娱乐圈之路?”

        “你这名字取得真烂。”向承泽这人没有正形,什么正儿八经的事从他口中说出来都带着开玩笑的意味,“宁川有句话我印象很深,他说,如果是自己真心喜欢的东西,就不要放弃。”

        “后来我想了想,我是真心喜欢站在舞台上的感觉,就下定决心了。”

        如果是自己真心喜欢的东西,就不要放弃……

        南枫在心里重复着这句话。

        她想起那个黑发男人清峻寡淡的面容,也许在他看似对什么都不在乎的外表之下,有着一颗比谁都执着的心吧。

        这样想着,仿佛这个外表冷漠的男人,就与六年前她曾在医院天台上见面的那个温柔的男生的模样融为了一体。

        不管是景闻还是宁川,他果然还是他啊。

        南枫低下头,抿唇笑了笑。

        “你们在聊什么?”宁川买了冰敷包和纱布碘酒回来,递给向承泽。

        “谢啦。”向承泽接过。

        南枫冲他狡黠地笑笑:“在说你坏话~”

        宁川抬了抬眉。

        向承泽识趣地拉开车门坐进去,摇下车窗对外面的两人摆摆手:“我走了啊,你们慢聊。”

        然后一脚油门,呼地一声跑没了影。

        南枫囧:“……居然就这样走了。”她看着面前空荡荡的街景,继而转头看向宁川,却蓦地发现地上多了几滴不易察觉的血迹,是从他手心处滴下的。“你的手……”

        宁川摊开手心,这才发觉手心多了一道不深不浅的伤:“应该是刚刚不小心被酒瓶玻璃划到的。”

        “啊……纱布都给向承泽了,我再去买。”南枫看向药店,有些失落,“都关门了……”

        宁川淡淡说:“没关系,我没有痛感。”

        死神感觉不到疼痛,原本也不会有伤口,只不过他现在神术失效了,伤口无法自动愈合。

        南枫看向他,清透的眸子里倔强不疑:“可是我会心疼啊。”

        他微怔,目光一闪,避开了她直面而来的视线。

        “你等我一下啊。”南枫说着,开始一件一件地脱自己的衣服。

        “……你干吗?”

        大衣,外套,她一件件脱下,直到只剩下最里面那件黑色的长袖衣,修身的剪裁勾勒出女孩窈窕的身段。

        她将衣角一扯,用力绷紧,只听一声衣料撕裂的脆响,她手中便多了一条长长的布料。

        原本盖到胯骨长的衣服顿时短了一圈,隐约露出女孩的纤纤腰身。

        宁川:“……”

        她一手拿着那条长布,一手对他摊开,不容拒绝地说:“把手给我。”

        宁川觉得自己真是中了邪,居然很听她话地把手递了过去。

        路灯光影下,是女孩沉静而认真的神情,她微抿着唇,眉心微蹙,他明明感觉不到疼痛,她却每一分动作都很小心,怕弄疼了他似的。

        她指尖的温度滑过,滚烫了他的手心。

        宁川别过脸,看向不远处空荡荡的街景。

        好静,现在大抵已是深夜,好像全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

        “搞定!”南枫满意地笑了。

        原本的伤口处已被女孩细心地包扎好,宁川轻轻握了握,松紧恰到好处。

        “……包的挺专业。”

        “那是,小时候经常受伤,简单包扎的学习是必要的。”南枫扯下刚刚搭在树枝上的衣服,穿好,略带小跳地往前走,似是心情很好。

        他跟在她身后,看着女孩轻盈欢快的背影,忽而想起她小腿处那条狰狞可怖的疤,心底像被什么东西轻揪了下,突然想叫一下她:“南枫。”

        “诶?”她停下,转头看他。

        他静静看了她几秒,道:“没什么。”

        南枫:“……奇奇怪怪的。”

        两人静静走在回家路上,月色清辉一片,不远处高楼亮着零星几家晚睡的灯火,衬着漆黑的夜幕,像一串流转而下的珍珠手链。

        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她忽然觉得连深秋的夜也没那么寒冷了。

        “下周是冬至,然后马上就要过年啦,一年就这样过去了,时间过得真快。”南枫突然抬头看着天上的星星说。

        “嗯,”他淡问,“过年回家吗?”

        一直叽叽喳喳的女孩难得没有接他的话。

        他侧眸看她,她依然望着夜空,清澈的眼底倒映着繁星月色,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其实我的包扎技巧是我爸爸教的。过肩摔也是。”女孩收回目光,看向远处的街景,“不过他应该不想看到我吧。”

        她好像是头一回提起自己的家人。

        “过肩摔好像是柔道的招式,你练的不是跆拳道?”宁川问。

        “嗯,我爸是练柔道的,我妈是练散打的,我爷爷奶奶是练拳击和摔跤的,所以我基本都会点儿。”

        宁川:“……”

        “不过我和他们比差远啦,他们都是世界冠军,”女孩揉了揉鼻子,唇边的弧度极浅,像是不好意思,又像是不易察觉的轻嘲,“只有我不是。”

        宁川忽然明白了这女孩眼里偶尔会有的自卑和落寞是怎么回事。

        他看她的眸光柔软了几分,但他并不擅长安慰人,回应她的一时只剩下沉默。

        “本来按照我爸爸的计划,我应该在顺理成章地拿下全国冠军后参加世锦赛,然后冲击奥运……毕竟家里边还没出过奥运冠军。不过我爸爸的愿望再也不能实现了。”女孩勉强对他笑着,指了指自己的小腿,厚厚的长裤下掩盖着她难以面对的伤,也是这道伤,彻底毁灭了她爸爸对她全部的期望,“我是整个家族里唯一十六岁就因伤退役的运动员,丢光了全家的脸,可把我爸气死了。”

        光影疏淡,淌漾在女孩落寞的脸上。

        那是她伪装狡黠之下的另一面。

        “你喜欢跆拳道么?”他问。

        她认真地深思了一会儿,说:“没有说喜不喜欢吧……我六岁开始就练跆拳道了,除了跆拳道我也没有别的选择,与其说是喜欢,不如说是一种习惯。”

        “那就是不喜欢。”他的声音落定,眼眸清黑,仿佛能将人一眼看至心底,“你是为自己而活的,不是为你爸爸或者是为任何一个人而活的。你是说你无法实现你爸爸的愿望,不是你的。你的愿望呢?”

        她愣愣地看他。

        他静静与她对视:“其实你很好。”

        她怔了半秒,眉眼弯弯,眸底的星光闪动女孩狡黠的本性:“我哪里好啦?”

        “没有什么不好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很认真,不是随口安慰或者讨好的夸赞。

        他就只是发自内心地认可她的好。

        南枫忽而觉得鼻尖一酸,用力眨了眨眼睛,垂下头,看见月影下他们被拉得斜长的影子亲昵交错在一起,低声说:“死神大大,你再对我这么温柔,我可就要对你想入非非了啊。”

        他觉得好笑:“你想的还少?”

        她一张脸上满是坏笑:“诶,我还有一个愿望可以许对吗对吗?”

        他挑眉看她。

        南枫从包里拿出最后一根羽毛,举到宁川眼前:

        “给、给睡吗……”

        作者有话要说:川儿:我这么认真帮你完成愿望你居然想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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