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根羽毛
南枫回旅馆后, 吃了药便迷迷糊糊睡下了。她吐得整个人近乎虚脱, 半点力气也没有。
快到傍晚时, 天已经彻底黑了,浓密的黑云在天幕成排滚动,像深夜中沉默翻腾的海浪, 看来有场不可避免的暴雨要下。
这里是山区,一旦遇上暴雨就极易发生意外事故,剧组早早便收了工,赶回旅馆。
南枫发了高烧, 双颊滚烫, 在梦中不断呓语, 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她难受地将手从被子里伸出来, 被坐在床边的男人握紧。
宁川用手背探了探她的额头, 轻声询问:“是很难受吗?”
南枫朦胧地半睁开眼睛, 看见窗外有闪电划过, 远处层叠起伏的山峦被照成刺眼的银白,轮廓隐没在墨色的夜里, 变成一道道冰冷的虚影。
紧接着雷鸣轰响落下,仿佛要把天地劈开,惊得她本能地呜咽了一声。
他知道她害怕打雷,所以他哪里都没有去,陪在她床边。
宁川又心疼又着急,把她抱在怀里,一下一下地哄着, 像哄着婴孩。
“别怕,我在这里。”
门外传来导演急促焦急的脚步声,人好像渐渐多了起来,场务清点着工作人员名单,却发现少了一个。
“文佳佳呢?她是不是先跟别的车回来了?”
导演翻遍了旅馆每间房间,都没找到文佳佳的影子。这孩子向来活泼,在剧组的时候就爱到处闹腾,因为天气变化突然,剧组离开时间仓促,加之工作人员众多,大家是分开好几批回来的,他一直以为文佳佳已经跟车回来,却不见踪影。
“有人说最后在小木屋那里见过她,大家都忙着收拾东西,想着等会她会跟上来的,后来就不知道了。”
导演急的满头是汗:“她不会还在小木屋吧?!”
宁川看向窗外,频繁的闪电像流光一样划过他漆黑的眸子,起初是几滴雨坠落敲击在玻璃窗上,砸成一个小小的圆,随后便越来越密集,将玻璃敲得滴答作响,雨水顺延而下,在玻璃上淌成一道水幕。
暴雨倾盆,毫不留情地降临在这座偏远的山村。
今晚这个山区,会发生严重的山体滑坡。
“找几个男的,跟我回小木屋那边看看!”
导演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通知文佳佳的父母,报警!”
“佳佳……”
南枫从呓语中醒来,她觉得嗓子像火烧一样的难受,干涩沙哑。
她刚刚好像在梦里,隐约听见导演说佳佳失踪了……
南枫强撑着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倚在宁川怀里,屋子里一片漆黑,银紫色的闪电忽远忽近,她只能借隐约光看他,他微垂着头,前额的发遮住了半张脸的神情,薄唇微抿,将她抱得很紧。
“佳佳呢?”南枫问他。
宁川没回答她。南枫突然有些慌了,她去摸床边的手机,拨了佳佳电话,可山区信号实在太差,一连几通都是抱歉,您所拨打的电话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我要去找她。”南枫挣扎着想起来,可她现在的身体实在是太虚弱了,如果不是宁川及时挽住她,一下床大脑的晕眩感就几乎让她跪在地上。
她看见那双沉默而漆黑的眸子,想起了那夜酒吧外,他目送Sarah上车时的目光,寂凉而幽深,像葬礼上沉默的告别。
南枫突然觉得脊背一寒,牢牢地抓住他扶住自己的手,指尖发颤,甚至在他的手背上留下了一串血痕。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
“说话啊!”
“……”
“我要去找她!”
南枫推开他,抓起沙发上的外套胡乱套在身上,她来不及换鞋,光脚跑了出去。宁川在她身后拉住她,眸光沉暗,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痛,低喝道:
“南枫!你现在发烧将近四十度,你的身体经不起你这么折腾!”
她从没见过他这么凶的模样。
南枫愣了好一会儿,大脑似乎清醒过来,那些假设与直觉,似乎在一点点地变为现实。
她垂下脑袋,目光落在紧握在自己手腕的男人的手上,声音很低很低:
“……她还那么小,我不能让她出事。”
说完,她便跑了出去。
南枫和剧组其他工作人员赶到的时候,小木屋已经不复存在。
突如其来的暴雨导致了山体滑坡,而山脚下的小木屋首当其冲,被半个山体的泥土掩埋,残断的树干东倒西歪地插在土里,混合着小木屋残破的木板碎片,一片狼藉。
没人敢靠近那里,这样大的暴雨,谁也不能保证还会不会发生第二次的意外事故。
导演报了警,等待救援队过来,南枫没顾上导演递来的雨衣,冒雨冲到个早已坍塌得不成原型的小木屋前,密布的雨水顷刻就将她淋得浑身湿透,高烧混合着冰冷的雨水让她全身像被针扎一样难受,她却顾不上这些,徒手插.进泥土里,用力地挖开,碎石划破了她的指尖,鲜血混在泥水里,红的,黄的,淌在泥泞的湿土上。
头顶上一片阴影袭来,宁川站在她身后,宽大而浓密的黑色羽翼高高扬起,为她遮住了雨。
她抬头看他,眼眶红红的,嘴唇微白,双颊却有着高烧异样的潮红,脸上有水滑落,不知道是雨水还是眼泪。
其实她很清楚,在这种天气遇上山体滑坡,能被救出存活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可那孩子还那么小,她根本不敢想象。
她当年能从火场里把她救出来,那么现在也一定可以……
也许是高烧降低了她的防线,她看向他的神情是那样无助,乞求,他落在身侧手指骨捏得发白,沉哑压抑地开口,对她说:
“对不起。”
救援队赶来了,等到他们把坍塌的山体挖开,暴露出那被压的破碎不堪的小木屋时,文佳佳早已没了生息,她的胸骨全被压碎了,身体被压得变形扭曲,雨水落在她苍白无血的脸上,冰冷,无声。
南枫捡起她掉落在身侧的手机,颤抖着手去按开解锁。
文佳佳在意识最后清醒的时刻,曾向她求助,只可惜,她还未来得及发出去,便发生了山体崩塌。
屏幕上碎裂的纹路像一张交织复杂的蜘蛛网,在雨夜里泛着虚弱而幽冷的蓝光。
那条短信上写着:
【姐姐,救我。】
南枫跪在地上,看着那条没能发出去的信息张大嘴巴想喊出声,但暴雨很快便将她的声音吞没。
于是只剩下眼泪混合着酸涩的雨水落下。
视野朦胧,她看见那个身姿颀长清峻的男人扬开了翅膀,已经死去的女孩身上浮出出一层浅金色的暗光,千丝万缕地凝结,最后化作一根羽毛,凝聚在他的手中。
南枫突然前所未有地,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全身上下血液的冷去。
男人的金色眼瞳妖异而清冷,他身后丰翼的翅膀,黑色羽毛乌泽黑亮,根根分明,南枫猛地想起了,他在酒吧里对Sarah的耐心,那几天对文佳佳的陪伴,艾玛对她说过,那只不过是他工作。
她失神地涩笑了一声,两眼通红,呆望着他手里的羽毛,视线缓缓自上,最终定格在他雨后的面容:
“所以,你这段时间对我的好,也只是因为,我终将成为你羽翼上的一根羽毛吗?”
宁川没有说话,凝视她的眼底,有她没有觉察的沉痛。
他想伸手扶她,却在触碰到她的一瞬,被她用力甩开:
“别碰我!我讨厌你!”
作者有话要说:被讨厌的某川: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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