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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53、应诉


先锋集团和田中株式会社同时对施万发起诉讼,引起了业界的广泛关注。原本就是舆论焦点的施万,此时更进一步被推向风口浪尖。

        媒体议论纷纷。有媒体称施万就是山寨,根本没有自己的技术。有媒体称施万不过是资本造出来的骗局。也有比较客观的行业媒体,分析中国电池企业,已经在挑战日韩巨头的权威,这一战在所难免,中国企业必须积极应对。

        施万迟迟没有回应。媒体打来的电话,一概不接。对于媒体的采访邀约,一律回绝。

        与此同时,施万法务部紧锣密鼓。

        和解的尝试失败后,法务部门积极准备应诉。

        技术部门配合法务部开展取证工作。就技术专利而言,两者差异超过30,就可判定不构成侵权。在短短两周时间内,施万法务部便就先锋主张的几项技术专利,列举出多达上百项证据,证明施万目前的锂电池产品与先锋存在根本差异。

        阶段讨论会上,阿娇负责向公司高层做成果汇报。

        “我刚才列举的这些证据,并不只是我们自己举证的结果。施万的许多大客户,包括大众这样的跨国汽车公司在内,在与施万签订供货合同之前,都会做一轮知识产权审核,确保施万的产品没有侵犯其他公司的权益。施万已经通过了包括大众在内众多新能源汽车公司的知识产权审核。先锋对我们的指控是无效的。这一仗,我们赢定了。

        “施万早期的产品,的确是从先锋锂电产品脱胎而来。但我们在电池技术的各个方面都有许多突破,就电池技术而言,可以说远远超过了先锋。技术部门的取证,已经足够说明施万产品并没有侵犯先锋的知识专利,更没有侵犯日本人的技术专利。我们不但有信心打赢跟先锋的官司,也有信心在美国和日本对田中株式会社予以反制。”

        会议室里群情振奋。原来的担忧和焦虑一扫而空。

        “我就说,施万电池横扫新能源车厂,难道是靠抄袭吗?”

        “先锋就是狗急跳墙,眼见市场份额被施万抢走,就想出这种阴招。”

        一向主张应战的技术部门,这时更坚定了背水一战的决心。

        周通叫嚣,“我们不仅要应诉,还要反诉!告他们诽谤!”

        独宋清一人忧心忡忡。

        他问阿娇:“你比对了施万历代的产品吗?施万目前的电池技术先进,是没问题。那么施万早期的产品呢?”

        阿娇一讶:“啊?早期的产品?”

        宋清神色凝重,“不错。就算现在没有侵犯先锋的知识产权,那么早先呢?施万最早是生产磷酸铁锂电池的——那完全就是先锋拿来的技术。当时拿到先锋的书面授权了吗?如果没有,那就是侵权。先锋甚至可以控告施万侵犯商业秘密罪。而侵犯商业秘密,情节比侵犯知识产权要严重的多,金额重大就构成刑事案件,当事人可能判三年以上七年以下。你们不和解,要应诉,把后招都想好了吗?”

        周通发火,“你他妈现在还在谈和解。先锋那边漫天要价要一百个亿。把你剁了你看能卖半个亿不?”

        宋清冷静道,“一百亿是虚报的金额。对方看出我们没有诚意。我们的预估,出价二十亿,有一定可能达成和解。如果项董事长能授权,我可以再跟先锋谈。”

        周通骂:“你可拉倒吧,别是叛变跟先锋串通,这边达成和解,那边收回扣。”

        宋清这回没法冷静了,“我一心为公司利益考虑,你血口喷人,说我跟先锋串通?我这下可明白了,程新怎么就跑先锋去了——可不就是被你逼的!”

        周通指着宋清,“哈!这可不露馅了!说出心里话了!你就是想跟着程新叛变是吧!明明能打赢的官司,你非说要和解,还上赶子给先锋送钱……”

        两边又唇枪舌剑,争吵不休。

        张红看不下去,“大敌当前,你们还在内讧!周通你给我消停点!宋清,你也少说两句。”

        张红控制住局面,又看项天歌,“媒体已经把前台的电话打爆了。老是挂记者电话,也不是办法。”

        项天歌掐着太阳穴,嗯了一声。

        “日企起诉我们,事关重大,一味回避,不是办法。”项天歌斟酌片刻,开口说道,“周通说得不错。我们现在不止挑战了先锋的权威,还在跟日本人抢市场。退让不可能。施万做出了大量的技术创新,在某些方面,我们比日本企业做得更好。没有道理在这件事上让步。

        “宋清从法律风险的层面,给出和解的建议,合情合理,我个人是认可的。但目前的情势,达成和解,比较困难。

        “下周我们开一个新闻发布会。首先,我们对施万技术创新做一轮陈述,证明我们的产品并没无侵权。然后,对之前新锐股东会议上发生的事件,也做一个澄清,告诉公众,施万收购新锐,并不是资本炒作,也不是要恶意侵吞对方资产——而是真正要造车。我们将继续推动两家公司的合并重整,参与中国新能车的市场竞争。”

        “现在回应?”张红不敢置信,“之前事情闹大的时候你不回应,现在好容易舆论平静了,你来回应?你都没看网上怎么说你的吗?”

        项天歌说:“我行得正,站得直,无所谓人说。”

        “新锐总裁现在还躺在医院里呢,这事儿你要怎么解释?”

        项天歌想了想,说:“夫妻矛盾。”

        阿飒噗的一声笑出来。

        施万如期举行了媒体发布会,一方面表示将积极应诉,另一方面,也表达了与新锐共进退的决心。

        仿佛是回应这场新闻发布会。不久之后,先锋又提起两项针对施万的诉讼。

        一项诉讼针对新锐股权。华前未能如期偿债;先锋要求华前移交新锐股权。但问题是,先锋持有的新锐股份,早已转给施万。

        主诉对象是华前集团。施万是第二被告。

        但此时华前董事长滞留海外未归,华前方面群龙无首。华前的法人六神无主,只能跑来找施万。

        另一项诉讼,则在意料之中。

        除项天歌以外,施万研发部的几位员老级工程师,悉数收到东宁市开发区人民法院的传票。案由是侵犯商业机密。

        如宋清所料,施万新闻发布会后,先锋调整了策略,不仅指控施万侵犯知识产权,而且指控施万创始团队盗窃先锋商业机密。

        从某种程度上,这是一个事实。

        项天歌当年从先锋出走,的确带走了先锋的人才和技术。

        问题在于,当时的陆国岑,既没有表示支持,也没有明确反对。施万使用了先锋的技术,却没有任何授权。

        施万初期的研发,完全依赖先锋的技术成果。施万早期的磷酸铁电池产品,与先锋产品如出一辙。只要对施万早期产品稍作调查,就能收集到施万未经授权使用先锋技术专利的证据。

        施万法务部会议室,再一次陷入争吵。

        宋清这时理直气壮,“看到了吗?这就是我最担心的状况。我说要求和解,你们非要应诉,还大张旗鼓开新闻发布会说要应诉。结果就是对方恼羞成怒,采取了更严厉的手段。”

        周通则冷笑,“难道你以为下跪求和解,他们就会放过我们?施万现在吃的是先锋的蛋糕,先锋无论如何不可能容下施万。就算没这官司,也有另一个官司。他要搞你,什么借口都有。法律向来是大公司对付小公司的武器。怎么的,和解失败,吃不成回扣了?跟我们急眼了?”

        宋清被周通逼得满脸通红,“施万雇佣我,是让我提供中肯的法律意见。我说和解,你说我吃回扣。现在不和解出事了,你说我急眼了?搞不好叛变通敌的是你吧?专门来挑拨离间、制造混乱。”

        周通破口大骂,“我他妈就想好好搞生产,一天到晚拿这些无聊的官司来烦我。行,我不挑拨离间,我走了行吧?”

        宋清火气直往上冒,“你现在走?现在走?是谁造成这个局面?是谁非要打官司?现在官司真来了,法院传票到手上了,你嚷着走人了?”

        张红直接摔了个杯子。

        “都给老娘闭——嘴!!”

        两边都闭了嘴。

        张红皮笑肉不笑,“谁再放屁,扣工资。”

        一个个登时安静如鸡。

        张红看项天歌,“董事长,您说话。”

        周通眼睛贼亮,“我就知道老大肯定有——”

        张红瞪周通。周通封上自己的嘴。

        项天歌脸色疲惫,唇边有微小的胡茬。

        他素日严于律己,从来以职业形象见人。但此刻衣角鬓边,并不整饬。眉眼之间,掩饰不住的悲伤。

        施万无数次困顿,都是这般熬夜开会过来。但从来没有哪一次,他像现在这样忧愁和悲伤。

        项天歌蹙了蹙眉,短暂沉默后说,“这件事,的确不是没有办法。”

        吵了一晚的人们听到这句话,精神一振。

        项天歌说:“陆国岑要对付的,不过是我而已。”

        张红闻言摇头,“他要对付的不是你,是施万。”

        项天歌道:“在陆国岑眼中,施万,只有我一个人。他认识你吗?他也许知道你,但他不认识你。他认识周通、宋清吗?他手上可能有他们的简历,但他也认识他们。

        张红不明所以。

        项天歌说:“施万并不只有我。施万不是我一个人的,是我们这个团队共同锻造的。施万的团队已经越来越强大。这个团队,有张红总这样的职业经理人,有阿通这样的工厂老将,有老吴这样的专业人士,还有阿娇、阿飒这些新生力量。这些都是陆国岑所不认识、不了解的。”

        张红忽然明白了,立刻说:“不行!”

        项天歌说:“先锋的起诉状,我肯定是第一被告。”

        周通:“那可不只有你。研发部十几个老东西都在。”

        宋清:“我早就跟你们说了。程新在,谁都跑不了。”

        项天歌:“不错。如果程新是证人,证实施万早期盗窃先锋技术机密,谁都没得跑。”

        张红连连摇头。

        项天歌继续:“办法只有一个,就是我揽下所有罪名。”

        周通:“那不行!”

        项天歌思路清晰,“被起诉的老工程师,都是施万最宝贵的财富。他们挖不走人,就想出这种阴招。而我。我早已不是一个研发工程师。就施万研发工作而言,我的价值是最小的。我离开施万,对施万的影响是最小的。”

        张红:“你是施万董事长——”

        “不错,但你才是施万总裁。日常运营,少一个董事长,其实没什么。”

        张红拼命摇头。

        项天歌说:“自从曲项出事,公司这边的工作,我很多都落下了。你做得很好。”

        张红咬牙。

        项天歌说:“以前我掉链子,你都能替我补台。张红总,你是一个出色的职业经理人。我相信,施万在你手中,一定能走到更远的地方。”

        张红咬得嘴唇发白,“项天歌,你敢现在撂挑子,我跟你没完。”

        项天歌说:“我不是撂挑子,只是承担我应尽的义务。”

        他环视会议室一周,继续说:“施万并非白手起家。我们曾经借用先锋的资源,这是事实。而我因为私人关系,没能处理好跟先锋的关系,给施万造成眼前的困境,这也是事实。我应该承担责任。

        “等正式开庭,施万方面,由我代表。我们首先要承认,施万的确在经营初期,未经授权使用了先锋的技术资料。但我会强调,私自带走先锋资料的人是我。研发部的同事们,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使用这些资料。他们是无罪的。

        “即使程新举证,施万窃取并使用先锋的技术资料,他也无法证明谁参与了盗窃资料。其他被传唤的同事,请跟我保持口供一致。开庭时咬定不了解资料来源。只要说资料是上级给的,一层层往上推,他们就拿我们没办法。”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

        张红无力地摇头,“项天歌,你别傻。肯定还有别的办法。”

        项天歌仿佛没听见。

        “现在媒体众口一词,指责施万恶意收购。新锐的员工、股东、合作伙伴,对施万颇多微词。必须有人站出去承担。

        “监狱对我来说不是一个新鲜的地方。再进一次,我的名声也不会更糟。

        “由我来承担所有的罪名,是最好最周全的办法。

        “作为施万的创始人和董事长,在过去八年的共事中,我曾做过很多并不明智的决策,感谢你们对我的宽容。希望我不曾令你们失望。

        “现在,希望你们不要让我失望。

        “——战友们!我把施万交给你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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