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初中就听过你”

小组是按照顺序轮流坐座位，第六组的同学第一次分座位就被分到了第一排最靠近门的位置，方便是挺方便，下课跨出座位就可以跑去厕所，就是午休时不得不消受同学从前门进出时的开关门声。宏志班的同学们都很自觉，大家分好组之后就各自收拾东西落座，没有一句废话，整个教室除了很小的“借过”、“谢谢”、“我帮你拿吧”、“不客气，应该的”交杂在一起，就是桌椅挪动、书本碰撞的声音，很是和谐。

        大部分人为了节省时间，都随身携带了一个不小的水壶，这样可以节省跑去小卖部门口接水的时间。学习之外的时间嘛，那是能省则省，能压缩就压缩。

        通知完接下来为期五天的军训需知后，老胡还语重心长地告诫各位天之骄子：“大家从各个地方被选过来，都是很优秀的！都是要冲击清华北大的！时间就是生命，务必要争分夺秒，比着学！比学赶帮超！”

        宏志班就是这样。

        大家有着差不多的起跑线，尽管还有些参差不齐，但都比别的班同学靠前了一大截。在这样的环境中，仿佛每个人都早早确定好了自己的人生目标——考上好大学，至少是985、211，清华北大那更是心之所向。都换好座位后，大家很自觉地开始自习，教室里只剩下翻书声、笔尖摩擦纸张的声音，还有偶尔的一两声咳嗽。老胡满意地点了点头，心想“不愧是宏志班的学生”。走出了班门。

        姚言眼尖，从余光中瞄到老胡已经离开，立刻低下头碰碰旁边卫智的胳膊，小声道：

        “等会儿咱俩一起去餐厅吧。”

        卫智回给他一个微笑，点了点头。

        姚言挺开心地傻乐：这孩子看着可真阳光。应该能成为好哥们儿。

        下课铃声响起，姚言和卫智站起身，一前一后走出了教室。

        “我去，楼上那个班比起咱们，可真是闹腾了不止一点。刚才收拾完东西开始自习的时候咱班那么安静，他们楼上说话的声音连我们都能听见，再看咱们，才第一天，就这么自觉不闲聊，说实话可把我憋坏了”姚言不吐不快，自来熟的他跟卫智吐槽着。

        卫智：“那以后你要憋坏的日子可多了。”

        姚言：“嗨！没事儿！这都是为了考好大学嘛。哎话说咱俩是不是初中就见过？我好像跟你还打过照面来着，当时不知道你叫什么，但我记人脸一向很准，你当时是和那个陈浩宇一起走的对吧？”

        “是呀。当时我就知道你了。一直没机会认识。”卫智露出浅浅的笑，酒窝很是好看。

        姚言掩饰着小得意：“噢是吗，你听过我什么？”

        “你学习好，长得帅，性格好，还喜欢男生。”卫智犹犹豫豫吐出最后那句话。

        “？？！！！！！”

        姚言瞳孔地震后马上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初三的时候一个小姑娘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被自己迷得晕头转向无法自拔，那个小姑娘属于那种成绩不行甚至很恋爱脑长相还挺不错的类型，自然入不了小姚同学的眼。

        更何况姚言本就不打算早恋，虽然他个人思想很开放觉得没有什么所谓的“早”恋，只要一个人三观正常、心态健全、最好还能有相对成熟的处理情绪的能力和自控力，懂得如何去“爱”一个人，同时又能合理安排好自己的时间，那么哪怕他是所谓的“未成年人”，只要不做越界的事，不伤害彼此的身体，把握好尺度和分寸，那谈个恋爱也无可厚非。尤其是这种人呢，“一方面好，很多方面都好。只要他想。”

        姚言曾经的一个同学雷一铭就是这样的人，他个子高腿又长，长相清秀，人也温柔，喜欢打游戏，也有一个小女朋友。不过这丝毫不耽误人家和女朋友秀恩爱同时保持年级前50名。这就是适度恋爱但不耽溺于多巴胺制造的美好陷阱，会妥善分配时间，该集中注意力学习时就心无旁骛，不会很没品地一边做着题考着试一边还想着自己和对象之间的种种琐事。那谈恋爱对这样的人来说就是多了一个好朋友，多了一份心悸和甜蜜。

        反观有些所谓的“成年人”，对待恋爱没有一个成熟的态度，经常揪住鸡毛蒜皮的小事不放，并乐于在爱情中体验牺牲或折磨，然后还要惨兮兮地认为自己受了伤害，每天花大把时间钻进爱情的牛角尖，好像在演狗血连续剧。

        姚言早就看得透彻，他有一套自己的哲学观，他觉得爱情就是你自己先把自己捋顺了，你得先成为一个完整的人，然后你的状态是不错的，这个时候爱情来了，那是锦上添花，是一加一大于二，让你更完整。但要是你深陷泥沼，无法处理好自己，这个时候如果有爱情，那它要么成为救赎，要么成为把你拉向更深深渊的后腿。而大部分人都在等待着别人来拯救自己，帮助自己，却很少发挥自己的主观能动性积极“自助”，殊不知天助自助者。这样一来，被拯救的是少数，被不断伤害的，却是大多数。

        那小姑娘的一个男闺蜜看不下去了，其实他应该是对小姑娘有意思的，奈何人家姑娘心心念念的是姚言，而在一段关系中往往女生的态度更有决定性，于是男闺蜜只好压下心底的喜欢，心甘情愿当起了护花使者。于是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这个男生来到姚言班后门，把姚言喊了出来，理直气壮却又有几分怯懦地质问道：“你为什么不能给她一个机会呢？她那么喜欢你。”

        姚言一听就乐了，心想：真好笑，怎么，谁规定了她喜欢我我就必须喜欢回去？这不是道德绑架是什么？感觉这东西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难道为了对方不受伤就必须自己委曲求全否则便是无情无义么？感情从来就不是对等的，更不是什么天经地义的等价交换。这样想着，姚言却也没有一一问回去。

        从来不按常理出牌的小姚同学电光火石之间用了一种让在场所有人目瞪口呆瞠目结舌的处理方式，只见他往前一步靠近男生，左手插在口袋里，右手食指弯出好看的弧度，优雅地轻轻挑起对方的下巴，然后微微凑近，勾起一丝轻浮邪魅充满欲望的笑，用不大不小却又足以让围观的人和躲在不远处偷看的当事人女主听到的声音一字一句地说：

        “不行。因为，我喜欢的，是男生。”

        那位护花使者耳根一下子红了，像被施了定身咒一样微张着嘴呆立在原地。恐怕这孩子已经是吓傻了。周围适时响起一阵窃窃私语，姚言也不理会，兀自转过身潇洒地走进教室，忙自己的事情去了。他脸上的表情非常平静，全然没有了刚才的一股子邪气。至于那个偷听、对自己抱有一线希望的姑娘，被调戏之后不知如何是好的护花使者，还有吃到了什么惊天大瓜一样止不住议论传播的围观者们，姚言完全不在意。后续的事态怎么发展，他都毫不关心。他的喜好，就是用一种古怪诡异丝毫不“符合常理”的方式，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用戏谑玩世不恭的态度消解掉一个本来可能很严肃甚至令人难受的事情。而后他便“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其实姚言心里知道自己喜欢的当然是优秀的女孩子啦。但是在初中的小孩子看来，如果能标榜自己和别人不一样，何况还是如此小众的“不一样”，就能让自己的人设显得更加高级和神秘，所以姚言还挺乐意这样作妖。

        不过从那天以后，本就是风云人物的姚言“喜欢男生”这件事便不胫而走，成为了这个非典型学霸青葱岁月里非常浓墨重彩的一笔。大概，卫智就是那个时候，“知道”了姚言的“真实且惊人的取向”。

        姚言笑出声，用力拍拍卫智的肩膀：“不是，哈哈哈不，不完全正确。”紧接着他坏笑一下，凑近一脸茫然的卫智小声说：“我的审美，相当能屈能伸……开心，随性最重要。你可以理解为，我是流性恋。”

        卫智一副心领神会又讳莫如深的样子。

        姚言又想犯贱，这时两人刚好走到餐厅门口，他猛地拉住卫智，不怀好意却又满眼真诚地冲着卫智眨了眨眼：

        “其实吧，有没有人说过，你长得也挺好看？”

        卫智想了想，认真回答：“有。我表妹说我笑起来刚好露出八颗牙齿，还有两颗虎牙，像”

        “向日葵！”姚言抢答。

        “啊哈哈，没错，就是向日葵。大概是像植物大战僵尸里那个向日葵。”卫智苦笑。

        俩人迈进了食堂，姚言又小声补了一句：“嗯，阳光又亲和，不错，我喜欢。”

        这句自言自语本是姚言说给自己听的，卫智的耳朵却微微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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