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分享欲

“上次布置的给一个人写一封信作业大家完成的都还不错，我随机抽几个同学上台来读一下自己的作品，念到学号后两位的同学请上台。”

        章纪云微微低头，目光扫过点名册，台下80位同学屏住呼吸，又紧张又期待，不知道会不会被抽中。

        “那第一位，请学号后两位为20的同学——李思滢上台展示。”

        众人纷纷左顾右盼交头接耳，寻找第一次分享的第一位天选之子。

        李思滢就在众人寻找的目光中艰难地站了起来，起身时凳子挪动的声音还伴随着姚言黄世杰异口同声的“哇哦~~~”

        李思滢扭头给了他俩一个警告的美丽微笑，俩人立刻噤声端坐，无声地说道：“李姐加油！！”

        李姐郁闷地挪向讲台，她今天还穿了烈焰红的上衣，整个人明艳又惹眼，说实话她并不是很想抛头露面地讲一些私人化的东西，但无奈刀已经架在脖子上了，只好恭敬不如从命地在众人期待的目光和章纪云鼓励的眼神中打开手机备忘录，开始朗读。

        “我最亲爱美丽珍贵的妹妹生日快乐！今年的生日对我们来说或许都是有些特殊的，你升入了传说中压力最大也是受苦期的末尾——高三，而我终于抹去了1开头的年纪，惶恐无措又满怀期待地步入20岁。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们比起年龄上划分的姐妹更像见证彼此成长的挚友，甚至有时候姐姐妹妹的角色关系也会调换，我眼中的你独立、聪颖、贴心、可爱、有头脑有想法有主见，且一直在进步着，是个不太需要人操心，但会让人一直默默期待着“能迸发出怎样盛大灿烂的光芒”的姑娘。

        17岁，是个好年纪！当然，任何一个年纪都是好年纪，只要热爱自己；而生日也好、高三也好，意义和价值的赋予正是人类和其他动物最大的区别！因为我们认定这一天、这一段时光有价值，才赋予它们这般那般的期许、禁忌。

        但是人总是明知故犯，生活也需要仪式感和意义的赋予。毕竟，我们还是为了追寻自己心中的那些意义和价值而努力生活的不是吗？这次生日我为你挑选了两件礼物，是我考虑思索了四五个小时之后定下的。

        礼物，总是含着爱意、心意、期许，直接告诉你吧这样你就不用查啦～一个是paperblanks的花之绽放记事本，源于古罗马宗教中的floralia节日，象征生命循环的更新，以及源源不绝的美好新气象。希望宝贝在花一般的年纪，享受阳光也不惧风雨，拥抱彩虹也抗住暴雪，像最坚强也最美丽的花一样自信绽放。

        第二个就是国家图书馆x豆瓣联名的读书香薰，它的理念我很喜欢：花园和森林，是人与自然和谐共处的象征，生机盎然、宁静致远，有时，它们也和图书馆一样，是人类精神的栖息地。我选了“林泉”这款，记事本予你花满间，那这“林间放空”的氛围便要这香薰来营造了。曾经高三的我因为焦虑、迷茫而舍不得停下，不敢停下，索性以“假努力”来麻痹自己，示以他人，无间断地刷题、象征性地整理错题，手是没闲着，脑却没有充分动起来，自然也没有深入心中。我记得我不久前才和你分享过《挪威的森林》中的一个观点：劳动和努力是不一样的！努力是主动而有目的的活动，比如，‘在职业确定之后其他人无不忙着庆祝的时候已经开始学习西班牙语了’所谓努力，绝不是你身体感到疲劳、头脑无法转动，然后身心俱疲下还要去机械、死板、“不服输”地重复那些“你以为很努力”的动作，而不去动用内心的勇敢面对真正难啃的问题，这也是为什么“世上明明那么多人都在辛辛苦苦地工作”——那只是劳动，绝非努力！”

        李思滢的声音很好听，不会过分甜腻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有种少女御姐混合体并反复横跳的感觉，且她的音色有种特别的质感，加上她吸睛的外貌，即便只是看着手机偶尔抬头这样的娓娓道来，也甚是引人入胜。读到中途，她明显放松了一些，声音里紧绷的感觉少了很多，渐渐变得自如。

        “后来的我发现那样累人的“努力”收效甚微，索性破罐破摔，开始匀出一些时间给阅读——竟在某些时刻颇有醍醐灌顶的感觉！虽说是“破罐破摔”，但其实心里还是暗暗憋着一股劲儿，“人的灵魂不变”——上进的本质是刻骨的，所以阅读的时间也只是控制在每晚最多一个小时，短则十几分钟——但那很重要！就是这短短的时间的的确确可以让人茅塞顿开，拓宽眼界，除了眼前这方小小天地里的“xy、细胞、原核真核生物、氢氦锂铍硼、加速度”，更能看到人性、世间的美好、职业的多元、大小人物的悲喜与生活的冷暖。

        就算是高三，也只是生活的一部分。

        我希望你每天、或者每周，匀出一些时间给阅读，感受那些文字带给你的思维净化和心灵洗涤，我就常常有这样的体验：生活中遇到的种种难以言喻的心理微妙情绪、感受，居然在读到某些文字的时候一下子通透了！原来是这样！然后心里的某个包袱卸下，更了解自己，更了解人性，也就更了解和身边人的相处以及面对一些事情时何人为何会有这般那般的反应。我们便能更理解一些人，理解之后，便会对自己和一些事、一些人更加宽容，能以更轻盈的状态继续向前跑。

        总之，阅读的益处现在实在是难以精确描述，它或许不能给你直接的分数提高，但是它会给你一个更好的心态，和更加了解自己的机会，而了解自己，便能摸索掌控自己的性格、处事方式还有心态，这些“软实力”未尝不能帮到有着“功利”衡量标准的考试。

        而高三，肯定会有大量的笔记、错题等需要书写整理，记事本和香薰，一个用来书写，一个用来舒缓，我想这是一个“有形”和“无形但有效”的礼物。

        希望你能继续保持着淡然又明了的心态，过好每天的生活，不必过分焦虑，更加了解自己，用最滚烫的青春开出最漂亮的花吧！爱你！”

        李思滢又是无比艰难地抬起了头，嘴唇抿着，脸上是紧张但又倔强高冷的表情，章教授很给小姑娘面子地微微颔首，带头鼓掌，同学们也跟着非常友好地拍起手来——姚言和黄世杰尤为卖力，为了让羞涩但假装高冷的李姐看到两位铁子的诚意，恨不得把双手举到头顶大拍特拍。

        待教室安静下来后，章纪云示意李思滢回座位，走上讲台微笑道：“看来李思滢同学是个很好的姐姐，信一般是比较私人化的产物，我们可以从李思滢同学的分享中感受到她的细腻笔触和心中的爱……”

        李思滢被公开处刑一般艰难地拖着步子往回走，姚言黄世杰双手做扩音器状放在嘴前无声道：“李姐牛逼！”

        李姐放弃挣扎：“呵呵，哈哈。”

        “很多时候啊，私人化的感受放到公共层面去解读，就会有很不一样的味道。好，来看下一个同学，尾号07——张嘉文，请张嘉文同学上台。”

        ……

        从水星餐厅出来后，李俊星一手拿着卷饼狼吞虎咽，一手搭着姚言的肩，嘴里含糊不清道：“卧槽，没想到这火鸡面肉松卷饼这么好吃，绝了……”

        姚言嫌弃地白他一眼：“你慢点吃！不！！不要边吃边说话还靠我这么近……”李俊星却毫不在意，一脸“人家就是想和你贴贴嘛”的撒娇表情，抗议无效后姚言只好放弃，还不忘吐槽：“我也是服了你了，除了你还有谁晚上能吃一份麻辣烫一杯奶茶再打包带走一份卷饼？？”

        李俊星看上去对自己很满意：“唔，我当你是在夸我了……哎呀我去！”

        李俊星猛地停下脚步，身体转向右前方。

        “？”姚言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天桥两侧的树旁已经被挂满了东西！想起刚开始还只是有一个疑似钥匙扣的可爱软萌小粉猪被挂在树枝上，在一片棕绿中十分显眼却无人认领，过了两天之后树上奇迹般地多了好几个挂坠，皆是各色可爱的玩偶，像小考拉，小黄鸭，绿色小鳄鱼……慢慢发展到现在，这两侧的树枝上满是星星灯坠、钥匙扣、玩偶、红色福袋一类的东西，还有印着“祝xxx生日快乐”、“成功上岸”、“给大家看看我的宠物狗福子”、“工藤新一祝你永不挂科”这样的横幅纸条贴在栏杆上，更有甚者搞了个“心愿桶”一样的容器放在桥边，请过路的人留下心愿、表白、祝福、悄悄话……

        原本平平无奇的天桥，在浪漫因子浓度过高的m大学子的装饰下，变成了一块神奇的“吉祥地”，本来普普通通的老树，如今被人为点缀得活色生香多姿多彩，最开始的挂吊坠慢慢演变成一场众人自发加入的行为艺术。

        四月末的风和煦温暖，撩得人心痒痒，满树的挂坠随风而动，那些“小广告”一样的纸张横幅与栏杆、树叶摩擦，发出悦耳的白噪音，粉色的晚霞自带滤镜，将柔光涂抹在此时此刻此地，好似一场天人合一的艺术展。

        “m大人玩浪漫有一手的。”李俊星咽下最后一口卷饼，感慨道。

        姚言“咔嚓咔嚓”拍了好几张照片，不同景别不同机位不同风景，即刻就着好心情发给了卫智：“给你看看我们学校的浪漫主义行为！”

        李俊星像一条闻着味凑过来的狗，大胆窥探了一下他言哥的手机屏，下一秒花容失色：“哦莫！言哥，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个‘好哥哥’？？？”

        姚言“啪”地把手机一翻，面不改色：“好朋友。玩真心话大冒险输了惩罚我改备注。”

        看着李俊星一副心领神会的样子姚言忍不住补充一句：“别瞎想！”

        李俊星点头如捣蒜“嗯嗯嗯……”不过敏锐如他马上就想到了什么，疑惑道：“……不对啊，我怎么记得之前圣诞节咱们男寝门口有人摆摊卖热红酒，你当时也拍了照片和视频，好像……也是发给这个头像是向日葵的人！”

        姚言愣了一下，头脑风暴马上回想起当时的片段：12月的冬夜让人瑟瑟发抖，从图书馆自习回来的卷毛、室草二人正哆哆嗦嗦抱紧了自己往寝室冲，赫然被门口的热红酒摊位吸引驻足——两个音乐学的男生支起了简易的小摊，出售新鲜现场制作的热红酒。那氛围浪漫极了：铺着红黑方格桌布的四方小桌子上放着金色喇叭唱片机，旁边立着一颗半人高挂满金色铃铛、白色雪球、银色星星的小圣诞树，一口薄荷绿的小锅放在电磁炉上烤着，里面是咕嘟咕嘟冒着气泡的热红酒，悠扬慵懒的爵士乐随风和热红酒的蒸汽上升、飘散，两个高大的男孩子热情招待着来来往往的“顾客”，每每有人下单，其中一个男生就会麻利又帅气地拿出一个纸杯，在里面放上苹果片、桃子块，浇上一勺醇厚浓香的热红酒，再插上肉桂为点缀，连带着一句“圣诞快乐”把杯子和温暖一同送出去。

        姚言是个永远会为浪漫驻足的人。

        当即买了一杯拿到手后，那丝丝缕缕的红酒香纠缠着果香和肉桂香窜入鼻腔，闻得人酥软了半边身子。而下一秒姚言不是赶快走进寝室大楼，而是拍摄、发送、语音介绍一系列行云流水的动作，看得直咽口水的李俊星一愣一愣的。

        当时，姚言也是把这杯来自圣诞夜的浪漫隔空投送给了那颗向日葵。

        回忆中止，回到四月末的天桥——

        “记性挺好的你。”姚言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李俊星得意地翘起尾巴：“那是。”

        “不过言哥啊——”李俊星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着姚言。

        姚言：“嗯？”

        “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分享欲往往是感情的开始。”

        说完，李俊星从容地收起那副神棍样，晃着尾巴一扭一扭走向垃圾桶，把手里包卷饼的塑料袋优雅地丢了进去。

        “分享欲么……”姚言摸着下巴快步跟上，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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