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山雨欲来（一）
清晨，旭日东升，第一缕晨光从窗缝透入，屋内被照得一片金黄。
动了动鸦睫，床铺上，黛袅袅呢喃着翻了个身。
微凉的清风断断续续地落在她脸上，黛袅袅皱了皱眉头，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她面前躺着一个正熟睡的少年，墨色的睡衫半敞，隐约露出里头轮廓分明的玉肌。黛袅袅枕得低，所以在她这个位置，刚好能够一览无余。
有淡雅的花香的从少年衣间飘出，钻入黛袅袅的鼻中，环绕在床铺，让初醒的少女心情大好。
等等。
半响，她才回过神来，伴随着窗外几道清脆的鸟叫，黛袅袅有些诧异的皱起眉头，禾泽怎么会在自己床上？
她双手抓起被子，在尽量不吵醒对方的前提下努力向后缩了缩。昨日她送走一堆大佛后就靠在门框上睡下了，酒喝多了迷迷糊糊的，好像只记得最后禾泽来了，还将自己抱了起来……
果然是断片儿了。
揉了揉忽然生疼的额头，黛袅袅在心里暗暗腹诽。
“醒了？”
对面忽然传来禾泽的声音。
嗓音有些如梦初醒时的暗哑，语调却柔软得不可思议。
他竟然会发出这种声音。
黛袅袅有些意外地眨了眨眼，随后乖巧地点点头。
可显然，禾泽好像对她这反应并不满意。
少年用手捏了捏鼻梁，轻咳两声：
“你……”
不意外我们睡在一起？
话到嘴边又被他吞了下去，见黛袅袅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这让禾泽感觉自己的三观都被颠覆了。
女人不都很在乎这些吗？
看她这反应，禾泽甚至觉得被睡的是自己。
“我？”
黛袅袅故作镇定地开口，她知道他想问什么，
禾泽想看她惊慌失措的娇软模样，一般电视剧里不都这么演嘛。
既然如此，那自己就更不能如他意了。
所以此刻，那个不知所措的人变成了禾泽自己。
少年的脸上宛若一块色彩满铺的画布，神色表情精彩地让黛袅袅显些笑出声来。
“怎么了？”
她挑了挑眉，有些轻佻地开口：
“表情这么奇怪，我们又没做什么。”
“你为什么觉得我们没做什么呢？”
禾泽用手伸起脑袋，换了个半躺的姿势。
他学着黛袅袅的样子，故作轻佻的勾了勾唇。
“衣服都在，能做什么？”
黛袅袅无辜道。
“……”
禾泽的手显些没撑住。
“再说了，”
单手掀开被子，黛袅袅慢慢
地坐了起来：
“我们是夫妻，就算真做了什么，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的语气四平八稳，好像经历这事儿的不是自己，而是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
“也……对。”
禾泽有些别扭地转过头，随后微不可见地深吸了一口气，翻身下床。
黛袅袅，你太帅了！
见他这副滑稽无措的模样，黛袅袅在心里笑得直打鸣。
看着禾泽走远，半个身子都探进屏风后，她才笑嘻嘻的挪到床边。
而在触及到另一侧铺上残留的温度后，黛袅袅还是不可置否的顿了顿。两世加起来，这是她第一次恋爱，第一次共枕。
所有的漫不经心都是装出来的，皮囊下的惊慌失措，只存在于心底。
“我换好了，你去吧。”
穿戴整齐后，禾泽从远处的屏风中走出，来到床铺前，将手中的衣服递给了黛袅袅。
“不用啊。”
接过衣裳，黛袅袅却不以为然地往床上一坐：
“我在这儿换就行。”
话落，她便十分熟练地将外衣往身上一套，接着开始低头系起腰带来。
禾泽：“……”
倒是他自己见外了。
穿戴完毕，黛袅袅便回了自己屋子，在路上还撞见昨日刚收的几名戏班学徒，毕恭毕敬的朝她打招呼。
黛袅袅心里暗喜，想来是阿兰阿月早就给人做了思想工作。
简单梳洗一番后，她还顺便泡了个澡，洗去一身酒气，也不知自己身上这味道，禾泽是怎么跟她睡了一整晚的。
想到此，黛袅袅不免叹了口气，这厮，也不知道喊杨榴来帮自己洗洗。
……
“你在等我？”
半个时辰，黛袅袅才慢吞吞的从屋里挪出来，此刻的她正坐在院中的石桌边，满脸诧异地往嘴里塞着包子。
禾泽喝了口茶，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一个“嗯”字到了嘴边，却硬生生被他吞了下去。
像是想到了什么，他的目光忽然别扭地移向了远处：
“前几天布庄来了一批新料子，我就顺手做了几件衣服……”
“然后呢？”
黛袅袅将包子一口塞进嘴里，含糊不清的问道。
“……你要不要去店里试试？”
壶中的茶水喝完了，禾泽只得装模作样地用手抵着杯口，少年今天难得穿了鲜亮的蓝色，马尾束得高高的，衬得人干净又神气。
抬了抬长睫，黛袅袅倏然有些愣了神，一颗蹦蹦跳的心像是在被人用丝线轻轻拨弄着，她点点头，神色带着笑意：
“当然啦。”
……
由于生意兴隆，布庄就早早的雇了新任掌柜，禾泽这个庄主的上下班时间也就可以自由支配了。
两人一左一右漫步在街上，黛袅袅只戴了个斗笠，面纱这种东西，风一吹，最容易糊在脸上，去完布庄后，她还要回潇湘楼演出，提前化完的妆自然要好好保持住。
眼下戏班的生源一日比一日好，而黛袅袅也做出了决定，为了报答穆轩举的恩情，她与潇湘楼签订了为期一月的免费演出协议，而一月之后，她也就不用再帮人打工，好聚好散。
微微偏过脑袋，露出斗笠的一角，黛袅袅侧目看向禾泽，少年一路无话，似乎是紧张于走在她身旁。
黛袅袅勾了勾唇角，也幸好有他在，自己才能无所顾忌地还人恩情。
此时离位处西街的布庄还有些距离，街市上车水马龙，好不热闹，孩童捏着风车穿梭在人流间，小贩在摊口叫嚣着卖早点，一片详和之景。
可这片安详却被一道狠戾的女声骤然打破。
“滚！红月楼不需要你这样的舞伎——”
舞楼前，一位身着华丽的中年女子语气蛮横，宛若泼妇。下一秒，
“啪嗒”一声，
她将手中拎着的少女狠狠丢到门外，少女摔在街市的石地上，嘴里吃痛地呢喃了几句。
紧接着，又是重物落在身上，那门前的中年女子完全不给她喘息的机会，直接将包袱也一并扔了出去，随后翻了个白眼，嘴里叫嚣着晦气就转身走进楼里，“砰”的关了门。
“你没事吧？”
黛袅袅连忙向前跑去蹲到少女身侧，禾泽没有出声，只是走到在另一侧将少女的包袱捡了起来，递到她手中。
“谢谢。”
季韵垂着脑袋笑了笑，她有些沮丧地抚去脸上的灰尘，却在抬眼对上禾泽的目光时忽然愣住了。
少年一身鲜蓝，风华正茂英气横生，如玉雕琢般的五官，以及，白皙分明的指节。
季韵看得入神，却被一旁的女声拉了回来。
“姑娘，你是遇上什么事儿了？她为什么要把你赶出来啊？”
黛袅袅的语调关切，身体也不自觉的向前倾斜，季韵刚想开口解释，却忽然皱了皱眉。
“你是……黛袅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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