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山雨欲来（二）
“额……”
一下被人认出，黛袅袅倏地紧张起来，左右思忖也不知该怎么开口，她伸手压了压斗笠，移开目光，将身子微微往后倾了些。
见状，一旁的禾泽刚想上前解围，不料被季韵抢先开口：
“黛姐，我是你的粉丝，你千万放心，在这街上，我一定不会大声喧哗的。”
少女的水眸含光，话语间一对长睫灵动地上下抬落，宛若一只人畜无害的小鹿。
“好吧。”
叹了口气，黛袅袅向她点头，承认了自己的身份，但她没留给季韵震惊的机会，话音一落，黛袅袅便又一次询问：
“所以姑娘，你是遇上了什么难事吗？需不需要我来出面？”
她的语调舒缓亲和，带着些许表演者的信念感。
现如今，黛袅袅也算是声名大噪的南羌新星了，前世她虽不是娱乐圈中人，却也了解明星那些宣传手段。
亲民，友善，正能量。
要想维持现状，这三点一样都不能少。
所以，在她看见落魄少女遇难时，才会第一时间冲上去想要帮忙。
既是出于热心，也能使美名远扬。
“黛姐……呜呜呜呜……你可一定要帮帮我……”
季韵听了这话，瞬间变得声泪俱下，两只纤细的手紧紧握住黛袅袅的双臂，整个身子都快贴了上去。
对于她这副一点也不见外的表现，黛袅袅倒是一时有些无措，禾泽似乎是注意到了，少年皱起眉刚想上前将两人分开，却被黛袅袅一个眼神逼停了脚步。
大哥，你是保镖吗？
黛袅袅在心里没好气的吐槽。
而一旁的季韵显然是丝毫没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少女哭的梨花带雨，一边抽泣，一边用颤抖的声音继续开口：
“我……我们红月楼下月初要有一位贵客光临，妈……妈妈嘱咐了，要我们各自准……准备一段新的舞蹈……”
“然后呢？”
黛袅袅将她拉到近处的石阶上坐下，又抽出帕子为季韵抹泪。
帕子上是某人亲手绣的栀子花，
禾泽翻了个白眼，靠到一旁的木桩上转身不理人了。
季韵用余光悄悄撇了他一眼，
“我……我用尽一切努力将舞练好。可当给妈妈汇报时，她却说……”
“说什么？”
黛袅袅神色关切的凑上前，
这丫头怎么话老说一半？
“说……说我编出的舞蹈根本难以入眼……妈妈说，客官们想看的，是我们的身段姿态，而不是多么卓越的舞技……”
季韵神情落寞，仿佛下一秒，刚止住的泪水就会又一次喷涌而出。
她望向黛袅袅的眼，用指节摸了摸红肿的鼻。
“我反对她的观点，于是便与妈妈起了争执，到最后……”
季韵没有再说下去，坐在她身侧的黛袅袅也一时缄默，半响，她将季韵的包伏一把拎起，笑着伸出手：
“这破地方不呆也罢，跟我回戏班吧。”
“啊？！”
季韵眼中写满了惊诧：
“真……真的吗？我这样的人，可以进入朝凤戏班？”
闻言，黛袅袅顿了顿，想当年她初来乍到时，这戏班还是破败不堪无人问津的小作坊，而现如今，竟已成了人们口中高高在上遥不可及的大殿堂。
“当然。”
她将手又往前递了递，神色柔了几分，木桩旁的禾泽不知什么时候也侧过了身子，一边无奈地叹息戏班即将人满为患，一边也忍不住感叹黛袅袅是真的会演。
举手投足之间散发着仿佛与生俱来的亲切感，禾泽抬了抬长睫，顺手捋了把身后的青丝。眼前季韵感激涕零的搭上那只手，跌跌撞撞地撑起娇弱的身子，而少年的眼里却始终只有那个蹬腿起身，笑得爽朗的风华少女。
而下一秒，这位少女已经站到了他面前。
“阿泽，想什么呢？”
黛袅袅冲他挥了挥手，一对含魅的桃花眼水灵灵的。
“没，没事。”
禾泽有些仓皇地后退半步，啼笑皆非的轻咳两声：
“怎么了？”
他故作淡定。
“嗯……你可不可以自己先去布庄？我要……”
扭捏着开口，黛袅袅撒娇似的望向他的眼，可她话音未落，就见禾泽的脸上，骤然染上了一层阴翳……
“要……送季韵去戏班……”
紧张地动了动喉头，黛袅袅口中的字都是一个一个蹦出来的。
而直到最后一个字节落下，禾泽也只不过是怨恨地睨了她一眼，应了声“好吧”便头也不回地走上街了。
“这么能吃醋，真像个怨妇。”
待他走远，黛袅袅才故作鄙视的碎碎念叨，一旁的季韵没说话，只是满眼痴慕地望着远方，直到黛袅袅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才后知后觉地摆出一副淡然的模样：
“我倒觉着是黛姐多虑了，郎君他想是心系布庄的锁事，一时焦急才忘了同你打招呼罢。”
季韵说得掷地有声，仿佛她真是这么想的。
“哈哈，季姑娘你还年轻，对男女之间的事还不甚了解，等往后你有了心仪的郎君，恐怕，就不会再这么说咯∽”
黛袅袅笑着挽起季韵的手，领着她一步步朝戏班走去，两人一路笑语如嫣，无话不说，黛袅袅甚至都觉得，这姑娘是自己除杨榴外，最能洽谈的存在了。
回到班邸，黛袅袅便将季韵的事务交给了杨榴，又嘱咐了阿兰阿月对她进行技能考核。简单休整一番后，便领着苍玉一行人赶往潇湘楼演出去了。
路上，苍玉却难得的眉头紧锁，走在他身旁的黛袅袅有些疑惑：
“要不，给你放天假？”
她挑了挑眉，莫不是苍玉太久没见千华姬，得相思病了？
“不用不用不用，小民无碍。”
苍玉连忙摆了摆手，脚下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却连带着身后一条队伍都顿了几步。
见状，他便如同闯了大祸的孩子般，神色惊慌，一刻也不敢懈怠的加快脚步向前走去。
“怎么了？”
黛袅袅凑上前，示意他可以稍微慢点。
“黛姐，小民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苍玉低着头，有些犹豫。
“讲啊！”
黛袅袅却是一刻也等不及，她生平最讨厌话说一半的人。
看着眼前人一副无所顾忌的模样，苍玉的眉头也舒展了些。
“其实，那位季姑娘，小民对她的事情有些许耳闻。”
黛袅袅眼神一亮，有些吃惊地看向苍玉，她怎么也没想到，令苍玉一路皱眉思忖的，竟会是自己方才带回戏班的季韵。
“早年小民混迹于市井时，曾听闻那红月楼有一位季姓舞娘。”
“她舞技卓越，容貌不凡，刚问世时有不少富贵子弟前来一睹芳容。”
“可奈何世事无常，在红及一时后，她便声名俱减，渐渐沦为了楼中万花的其中一朵。”
“竟还有此事，那她太悲惨了吧吧？”
黛袅袅在一旁哀声叹气，可回应她的，却是苍玉一个意味深长的目光。
“日复一日，那位季舞娘却选择了一条，注定会受万人唾弃的路。”
“不久后，她开始买弄身段，以此来揽客抢生，这招打了楼中妈妈与其它伎女一个措不及防。很快，她再次爬上了昔日的位置，可等待她的，却是日渐恶化的交际，以及，摇摇欲坠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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