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51章
日光强烈，映照的海面泛着粼粼波光，无边无际蔓延着细微的白色泡沫，凝聚、跳跃、破灭……
一个泡沫闪烁着记忆的微光被推到视野所及的最远处，那是推到他面前的一份早餐、抚过脸颊带着茧子的手、一个让身体沉迷窒息的吻，他不由得笑了下，那个泡泡就被被席卷而来的浪花无情扑灭，更多更奇妙的泡沫翻涌飘荡在海面。
门上传来敲门声，周函知眨了下眼睫，收回望向海面的视线。
他换完衣服走出舱，甲板上已经有人在给他们准备装备，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教练似的人，专门对周函知指导他如何呼吸如何操作装备。
他游泳虽然不咋地，但好在聪明机敏，学会简单的潜水技巧不过几分钟的事。
最后那个教练拍拍穿好一身装备的周函知，差点把他拍趴下，“别担心，有卓先生和你一起，不会出问题的。”
呵，和龙傲天主角在一起，才是最容易出意外的好吧。
船边的水面一阵波动，湿漉漉的卓江寒从水中爬上舷梯走上甲板。
周函知知道卓江寒体能好，肺活量也离谱，游泳的时候一口气能游半个赛道，但他见到只穿着泳衣的卓江寒走过来，泳镜往上一推，对他伸出手，才弄明白卓江寒所谓的潜水。
没有氧气装备的潜水。
而他自己，呵，光装备就七八件。
周函知吐出呼吸管，掀开已经带好的面罩，抓住卓江寒□□的上身，“你玩自由潜？”
“对，我就在你身边。”
“不是，这是极限运动，你知道危险性。”周函知抓着卓江寒的手微微有些汗湿。
卓江寒反手握住他。
“我有潜水执照，你放心。”
他有什么好不放心的，毕竟卓江寒可是大男主。
周函知瞬间反应过来自己的多余担心，但话都说出口，收不回来，也不再说什么带好面罩盖住开始发烫的脸，按照教练的要求入水。
一入水，刚才那些燥热高温统统被流动的海水带走，海面下的世界安静而静谧。
潜水是种发现真实自我的方式，在封闭的水中结界，周函知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和呼吸，看见自己的目光追随着越入水中的卓江寒无法转移。
在他周围晃过的漂亮神秘水生物，都无法吸引半分目光。
卓江寒在水中灵活的绕个来回，他极快的潜到水底，上浮换气，动作流畅优美，像一尾鱼，这水中的王，一条能吃人的鲨鱼。
周函知浮在水中，透过眼罩看见卓江寒破开水面，一瞬间刺目阳光笼着卓江寒，像把泛着寒光的剑，刺向他。
心脏突兀的震颤，周函知凝聚起被水流纷扰的思绪。
卓江寒已经游到他身边，直接握着他的手带着他往深处游动。
不能说话无法交谈，眼睛被各自的面罩遮挡，然而手上传来的暖意和力道提醒着周函知，是卓江寒在他身边，带他探索海底世界的不是别人，是卓江寒。
考虑到卓江寒的屏气时间，周函知没有下潜很深，活动范围就在船下十来米。
彩色的鱼儿在他们身边游来荡去，一只通体红色的小鱼游到周函知眼前冲他甩了下美丽的大尾巴，趾高气昂的游走。
周函知看看上去换气的卓江寒，忍不住追着那条大尾巴鱼往下潜，等他觉得深度差不多，不能再追的时候，小腿肌肉一抽，紧接着急促的疼痛沿着抽搐腿部肌肉传到大脑神经。
糟了。
周函知心脏狂跳，死亡的恐惧一瞬间侵袭全身每个细胞。
腿部肌肉僵硬成块，疼痛没有减轻，一直在持续。
他咬紧嘴唇，竭力克制自己胡乱挣扎，周函知深呼吸几次找回冷静，打开腕表的灯光向上晃晃，一直在他上方的身影以极快的速度俯冲过来。
看，主角身边真的到处都是危机。
周函知佩服自己生死攸关时刻还有空想这些有的没的，如果不是说不了话，他一定要对卓江寒抱怨通。
卓江寒很快游到他面前，打手势问他怎样，周函知面容扭曲的指指自己的左小腿，示意肌肉抽筋没法动。
卓江寒没有一丝慌乱，他又下潜两米，游到周函知腿边给他揉捏按摩痉挛的肌肉。
时间并不长，痉挛的痛疼一点点缓解，周函知向卓江寒示意可以上去的时候，卓江寒轻微点头，但游的速度却明显慢下来。
周函知觉得不对，他看一眼防水手表，他打开腕表灯光求救时是十点五十八，现在已经过去三分半。
操，卓江寒早该上去了。
周函知暗骂一声，掉头游到卓江寒身边，直接吐出自己的呼吸管往卓江寒嘴中塞。
只是塞不进去。
卓江寒咬着牙不用，周函知不知道该骂还是该踹，再磨叽下去他们俩都要完蛋。
周函知揽过卓江寒的脖子，一口咬上意识有些模糊的卓江寒，撬开对方的唇齿，迅速将呼吸管塞进对方嘴里。
拜托，快点呼吸吧。
周函知死死掐着卓江寒的手臂，防止他下沉。
眼罩的镜面上忽然滑下一滴水珠，有什么顺着眼眶不受控的滚落。
周函知为自己随性任意的下潜后悔，为卓江寒不顾极限救自己生气。
卓江寒不能死在这里。
快点，快点呼吸啊。
他可以用自己的命来换卓江寒的命，哪怕回不到原世界，但卓江寒不能为了救他死在这静谧的海中。
周函知终于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在流泪，眼角滑下的泪水滚到眼罩上，海底世界似乎都在流泪。
不知道哪里的主宰和他开了这么大的玩笑，把他弄到这里，难道就是要他和主角葬身海底吗？
如果一定要有人留下，那他可以留在海底，留在这个世界，不要亏欠卓江寒，不要卓江寒有事。
大概是冥冥之中的主宰听到了周函知的祈愿，卓江寒弯而长的睫毛震颤了顺，他缓慢睁开沉重眼皮，深邃眼瞳中是周函知的轮廓。
他费力的咬上呼吸管，极其轻微的呼吸，直到周函知与他紧贴的胸膛规律起伏。
周函知眼罩中浮起轻微雾气，他扯出个难看的笑，双手捧着卓江寒的脸和他碰了碰额头。
下一秒，呼吸管突然怼到周函知嘴边。
卓江寒对他点了下头。
到憋气极限的周函知极其默契的快速呼吸两口又把管子推给卓江寒。
这样交替呼吸了几次后，上面下来三四个人，匆匆忙忙的冲到他们身边，把呼吸气囊塞给卓江寒，又带着他们两个一起浮上去。
卓江寒在周函知前面上船，周函知出水后脱下装备整个人就被卓江寒拽到怀里。
“你没事吧？”
腰上搭的手不稳，指尖的颤动透过薄薄的潜水衣渗透进每一个毛孔，恐惧像晚点的火车，轰鸣着冲进站台。周函知已经无法去管周围的船员，他把头垂在卓江寒颈间，乏力而颓败。
卓江寒把人从自己身上拉开，见周函知还带着眼镜顺手给摘掉扔到一边。
周函知眼睛泛红，眼眶湿润，一滴水珠还挂在眼尾将坠未坠，仿佛夏日清晨莲叶尖的露水，又仿佛藏着秘密的海底珍珠。
卓江寒叹口气，想要斥责周函知不顾危险乱来的话再说不出口，只好用指腹轻柔的擦掉那滴泪，“别哭了，不用害怕，你不会有事。”
“嗯。”周函知扯扯嘴角，勉强自己笑了下，“抱歉，差点害了你。”
“没关系。”卓江寒像在水中周函知做的那样，和他碰碰额头，“你没事就好。”
有了这么一出，潜水自然是不会再潜，救援的船员已经离开，周函知回到船舱艰难的换完衣服，发现卓江寒拆了酒摆在桌上。
他本人跟没事人一样在打电话，刚才水下的生死困境根本不存在。
电话似乎挺重要，周函知进来他就指指酒杯，示意他先喝。
周函知还有些惊魂未定，他手指有些不听使唤，他双手捧着酒杯一口气喝下半杯，吊在胸腔的那口惊险浊气才被堪堪压下去。
给自己倒满酒，周函知晃着酒杯听卓江寒在电话中客套。
“是，我现在泰国，和朋友一起，可能不方便，多谢您的美意。”
“那好，既然盛情难却，我会问他的意见，如果他感兴趣，我会和他一起去。”
“明天晚上，好，我知道地方。”
“不，是……是比较特别的朋友……”
卓江寒看一眼端着红酒杯的周函知，对他勾勾手，对着电话说，“对，是很重要。”
周函知喝下杯中的红酒，坐到卓江寒身边，捧起他的头，将自己口中含的一口红酒渡到卓江寒口中，这是卓江寒喜欢的接吻方式。
靠的近了，听见电话中传来一个欢快的女声，用不太标准的中文说，“哇哦，那你一定要带他来，让我见下。”
卓江寒咽下那口酒，对着手机匆匆说了个“好”就挂断电话，把手机扔到一边。
他倒满桌子上的两杯酒，问周函知，“明天晚上有个宴会，你愿意和我一起去吗？”
“好。”
“不问问是谁的宴会？”
“不就是你的红颜知己吗？有什么特殊？”
卓江寒抿着薄唇微笑，“没有，我答应她也只是觉得你来泰国一趟应该四处看看，你如果不想去的话……”
“可以。我和你一起。”
周函知又喝掉一杯酒，还想去倒第三杯，被卓江寒拿走酒瓶。
“好了，你喝不少了，再喝该胃疼了。”
周函知偏偏头不去看他，声音飘忽，声线还带着点死里逃生的颤音，“再给我杯吧，我得再镇定会。”
卓江寒顿时明白周函知主动吻上来的意思，他从鼻间哼出声无奈笑意，自己贴过去把周函知揽到怀里，“不喝了，害怕的话我抱抱你。”
“我不怕——”
周函知最后一个音没发出来，青天白日天上忽然炸起一个响雷，而后雷声滚滚仿佛就打在身边，谁听了都得瑟缩那么下。
他僵在卓江寒怀中，抻头望向窗外，刚才还风平浪静的海面已经波涛汹涌，酷热高温全部是暴风雨的前兆。
“不怕？”卓江寒将人紧了紧，一截细白的颈子因为两个人的姿势在他眼前发出诱人的色泽，卓江寒忍不住叼住那点软肉放在齿间磋磨，“爬塔吊的时候也没见你怕过。”
“那不一样，那时候你不在。”周函知顺从的放松自己，这样紧密的姿态确实让他感觉平静下来。
卓江寒的呼吸明显停了一瞬，他掰着周函知的头与自己对视，“你不是害怕危险，你在怕我出事？”
周函知没有回答，他扬起头，闭着眼献上一个带着葡萄酒气的亲吻。
卓江寒的手穿过周函知的发丝，轻缓的抚摩着他的耳垂，“我知道了。”
暴风雨来的猛烈，船员过来告诉他们返航会有危险，只能到几十公里外的一个小港口暂避。
游艇在突然来袭的暴雨中颠簸摇晃，周函知却因为卓江寒的怀抱而放松下来，挣脱死亡的疲惫感奔涌到躯体，他在沙发上枕着卓江寒的腿睡了过去。
直到一道闪电破开夜空将他震醒，舱内舱外都是一片漆黑，滂沱的雨敲打着船舱，船身不停摆动，有种要把他从沙发上掀出去的架势，但后背上的手却紧紧揽着他，传递给他安全和热度。
周函知在黑暗中睁开眼，卓江寒也靠在沙发背上睡着了。
不停闪过的雷光中，他英挺的眉毛拧成一团像是解不开的结，抿起的薄唇似乎有什么难以启齿的话在酝酿，只等着说出口打碎他们之间的默契和宁静。
大概是感受到了周函知专注的目光，卓江寒突然睁开眼，目光交汇对撞了几个来回，卓江寒捉住他的手，眼眸暗沉，“你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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