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第74章
隔了两天，按摩店晚上准备关门时朱莉走出来，看见卓江寒又站在对面路边。
朱莉目不斜视的走过去，又踩着高跟鞋走回来，停在卓江寒面前，“老板吃多了不舒服，店里没药，你去买吧，我下班了。”
卓江寒在抽烟，他诧异的看着朱莉，将烟摁到旁边垃圾桶上自带的烟灰缸中，“为什么帮我？”
“因为你讲卫生。”朱莉指指烟头，发现卓江寒表情有些发懵，忍不住笑起来，“看玩笑啦。大概是因为你看起来很可怜，是个被爱情判了无期徒刑的可怜蛋。”
朱莉以为卓江寒会生气，谁知道他若有似无的点了下头。
她就再说不出什么奚落的话，毕竟同样是被爱情所苦的人，谁也没法嘲笑谁。她指了指不远的药店，“你去买药吧，老板在等着。”
“谢谢。”
周函知常吃的那些药他了若指掌，药店里的药不算多，但好在还有常用的胃药，卓江寒拎了袋子胃药脚步匆匆的往回走。
朱莉给他的这个机会，他不想错过。
他临走的时候按摩店的玻璃门开着半扇，回到店门口时门都已经关上。卓江寒抬头看了眼二楼的窗户，那房间从他过来一直亮着灯，周函知晚上没下楼。
朱莉已经下班走了。
这个时间谁会来？
回答他的是二楼“哐当”的震颤声，什么东西砸碎发出接连不断的噪音。
卓江寒一步跨过台阶，推开玻璃门，冲进店里。
空气中留下道残影。
“你要做什么！要钱的话我可以给你，我们没仇吧，干嘛杀气汹汹的。”
周函知一面后退一面对歹徒说话，他的胃还在疼，说实话，就算胃不疼，他也没把握能跟个接近两米的持刀歹徒搏斗。
那歹徒是突然闯进来的，他在二楼听见放轻的脚步声还以为是朱莉买回药，刚探出头看了眼，就对上歹徒的水果长刀。
说实在的，周函知的慌乱只有一瞬，脑子里接着镇定的想到，“哦，万一死了是不是就能回到原世界了。”
虽然他不怕死，但任谁莫名其妙被杀都不是件能坦然接受的事。
周函知想着反正该死的时候没死，眼下他也不是那么想死，还是可以再拖延会，拖到卓江寒发现情况。
从卓江寒离开那天起，他就把椅子摆在墙边，这位置很巧妙，往外扭头就能看见对面路边有什么人经过，楼下的人又看不到房间里的他。
傍晚的时候，他正玩着游戏，在对战的紧张时刻，周函知心有所感似的往外看了眼，那地方就站了个穿黑衣服的人。
游戏不负所望的输了。
楼下的人时不时往这个方向投来目光，周函知看着那个人频频仰头。
他不知道卓江寒会不会忍不住冲上来，如果他冲上来，他就只能对他说，“别再来了，我准备喜欢别人了。”
卓江寒有自己的骄傲，他不会接受周函知用这样敷衍的理由来拒绝，他会傲然的一语不发的彻底离开。
周函知是这么想的。
然而情节永远不以他的意志来发展，他没想到，就这么个入不敷出的按摩店还能招来歹徒。
歹徒带着大口罩和鸭舌帽，身高异于常人，长刀明晃晃的，看起来不像是劫财，更像是索命。
周函知转身关房门，被歹徒一脚揣开，他又拎起房间里摆放的装饰瓶扔过去，男人伸手用长刀一挡，装饰花瓶砸在地上发出碎裂声。
也顾不上房间里东西价值多少，手边摸到什么都扔出去，周函知慢慢倒退到窗边，用余光一扫没见到人。
这才想起来刚刚朱莉和卓江寒说话的一幕。
总不能是卓江寒去买药了吧。
周函知在心底叹口气，真的是，天意。
天意并不是要亡他。
他盯着那把泛着寒光的长刀劈过来的时候，楼梯上终于响起咚咚的脚步声，这脚步声的频率如此熟悉，每一声都透露着紧张不安。
周函知闭上眼睛。
冲进来的卓江寒看到的就是周函知一心求死的场景。
他简直不信自己的眼睛，眼眶角落的桌子上摊着本厚重的泰文词典，卓江寒伸手抓起来对准歹徒扬起的手腕砸过去。
词典以漂亮的直线击中歹徒，落地的过程中书页散开唰唰作响。
周函知睁开眼，看到歹徒晃晃，转身朝卓江寒冲过去。
卓江寒没空分他眼神，迎上歹徒。
刀很长有二三十公分，不好近身，卓江寒没有趁手的武器，闪躲的动作比攻击要多。
但不是拿着刀就能所向披靡，卓江寒没什么表情的看着歹徒，周函知觉得他不是在看歹徒，更像是在看个嫌恶的麻烦。
这样的眼神也刺激了歹徒。
歹徒发出声怒吼，挥着长刀冲上来，卓江寒嘴角一侧上挑，身体往后下腰，躲过这刀，他起身的时候脚在榻榻米上勾起周函知的毯子，一踢脚将毯子甩在歹徒头上。
毯子恰好把歹徒包个严实，卓江寒抓着前面的一角，后面的部分在歹徒身后晃荡。
周函知手疾眼快的扑上去拽住后面的部分，他在空气中撞上卓江寒冷厉的视线，垂下眼盯着手里的毯子。
卓江寒迅速把毯子绕着不断困斗挣扎的歹徒转了圈，接过周函知手里的部分，“去报警。”
“那你——”
“快去！”卓江寒瞪着他，在他背后推了把。
周函知立刻冲下楼，他的手机在刚才的闪躲中不知道掉在哪里，楼下柜台上还有座机。
他拨电话的时候楼上还传来吼声、打砸声和身体倒地的震动，他心脏跳个不停，却对卓江寒有万分信心。
挂断电话他又返回楼上，冲进去的瞬间看见歹徒从二楼的窗口跳窗逃跑。
卓江寒手撑在窗框上也跟着要跳，被周函知一把拽住，“别追了，你受伤了！警察马上到。”
他按在窗框上的手在流血，周函知抓起那只手，掌心中齐齐整整一道刀口。
还是重叠在坠海那天的伤口之上。
周函知按着他坐下，慌里慌张的扯过一卷纸堵在他手上，又蹬蹬跑下楼找纱布。
等他抱着东西跑进房间，就看见卓江寒脚下堆着染红的一团纸。
受伤的手自然下垂，指缝间血珠滚落，他深色的衣服看不出血迹，地板上窗台上斑驳陆离的红扎伤周函知的眼。
“你傻坐着做什么，赶紧包起来。”周函知把东西扔在榻榻米上，托起那只骨骼分明修长有力的手，他拿出消毒的东西刚要擦，卓江寒攒起拳头不让他碰。
“你不是不爱我了吗？”卓江寒凝视周函知。
周函知无语，“这跟爱不爱的有关系吗？手给我，先包起来。”
那只手握的死紧，血从指缝中往外溢，骨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你要是不爱我了，就不要做这些，我会想……”
把消毒用品塞到卓江寒另一只手，周函知站到一边，“行，那你自己擦擦吧。”
卓江寒的手颤了下，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他垂下眼心不在焉的擦几下掌心血污，拿起一边的纱布胡乱往手上缠。
“我来吧。”一只手从他手里接过纱布，小心翼翼的解开绑的歪七扭八的纱布。
周函知在他面前单膝跪下，动作轻柔的将纱布一圈圈缠在受伤的掌心，在手背上打出个结。
房间里静的没有声音，卓江寒的另一只手落在周函知的发顶，他似乎在用极大的力气克制自己，在发丝间穿插的手不断颤动。
给他包扎完周函知没有站起来，维持着跪立的姿势抬头，“你先回去休息，一会警察来了我自己解释。”
“我不走。”
卓江寒一口回绝。
周函知在心里叹口气，“按摩店无缘无故招来歹徒，也不是冲着钱来的，要不你去查一查怎么回事？”
他其实心知肚明，会想要他命的人不外乎那么几个。但没证据就不好指证，说不好就算污蔑。
“我让下边人去查。我不会走，万一再有人来。”
卓江寒态度强硬，周函知还想说什么，楼下就响起警笛声。
两个警察上楼查探盘问几句，想要带他们回去问询，卓江寒给人打个电话，片刻后警察接到上级通知，没再多停留就离开了。
周函知打扫完房间也已经两点多，卓江寒说什么也不肯走，他也不好这个点赶人，只能先让他睡在隔壁的按摩间。
按摩间自然是用来按摩的，里面只有张六十公分的床，虽然没什么人用，卓江寒也不可能睡那上面。
他找地方坐下，举起自己被包扎起来的手反反复复的看，心里的酸涩翻山倒海能把他淹没。
头无力的垂落在掌中，纱布触感柔软好像给他包扎的那双手，如果可以就此握住双手，他希望伤口永远都在。
隔壁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他嘴角不自禁的勾起，猜测周函知在干什么，掀被子，打滚，因为他在隔壁而失眠？
周函知睡觉总是蹬被子，明明体质差还不老实。他半夜醒过来时总会习惯性的摸一摸周函知的被子，给他盖盖。有时候半梦半醒间摸不到被子，他就拉着自己的被子贴过去，让周函知靠在他胸口。
门上传来轻微的敲门声打断卓江寒的思绪，卓江寒起身开门，只见周函知抱了床被子站在门口。
周函知看着卓江寒根本没解开的衬衣挑眉，“没睡？你去我那边睡吧，知道你睡不惯，我屋里榻榻米能舒服些。”
“为什么？”卓江寒堵在门口，既不出去也不进去。
“什么为什么，按摩床太小了。”
“你知道我想要的答案。”
又来了。
周函知简直后悔自己多事，如果让卓江寒干坐一晚上，看他明天还能不能问出这些有的没的。
“我知道，可是你想要我就给吗？你是商人可以强买强卖，我不是，我的感情不是商品，没了可以再生产。”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好了，卓总，我很感谢你今天帮我，作为回报，我把自己的床让给你，好好休息，明天再去医院重新包一下伤口。”周函知挤进按摩间，把卓江寒推出去。
他要关门，卓江寒却将受伤的手挡在门缝中定定的看着他，那门就关不上。
“我只是想跟你解释下以前的事，我们中间还有很多误会，你给我个机会，让我把话说完。”
“误会？机会？”周函知烦了，他重重的深呼吸，看着卓江寒，语气不太好，“我不觉得那么多事情可以用误会来形容，就算一个两个是误会，你可以解释，但你不能告诉我他从头到尾都是个误会。机会，抱歉，我这里没有空岗不招人，没机会可以给你。”
“你介意费渺？”昏黄的廊灯下，卓江寒眼眸中闪着欣喜，“你听我说，费渺跟我，真的只是朋友。”
“那可真是好朋友，可以一起彻夜过生日的好朋友。”周函知嘲讽了句。
想说的话顿时卡在嗓子中，卓江寒忽然发现就算是误会，他在行为事实上也伤害到了周函知。
他以为他在保护周函知，却在不知不觉中用实际行动做出截然不同的解释。
“对不起。”
周函知有些震惊，和卓江寒的目光撞上，他迅速移开视线，“你有时间在这跟我耗，不如去关心你的白月光好朋友。让他知道我没有威胁，不用处心积虑的对付我。”
这话的未尽之意让卓江寒表情变得严肃，“什么意思？他对付你了？他对你做什么了，你告诉我！”
“没什么。”
告诉他，难道他还能给自己报仇？费渺推自己下海，难道他能把费渺推下海？
这三更半夜而来的歹徒又是为了什么，他用脚指头想都知道是杀人灭口。至于为什么会知道他的位置，周函知简直不想再理卓江寒。
周函知自问一番，觉得这场谈话索然无味，他懒得再理卓江寒，转身把抱着的被子扔到按摩床上，自己爬上去闭眼装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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