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温家可以,顾家也可以
浑浑噩噩不知道过了多久,温稚醒过来的时候,她正躺在一块巨大的礁石上。
礁石很大,能遮住绝大多数的海风,而且距离海边就算涨潮也是在安全的距离。
眨了眨眼睛,她四顾环望,没人?顾湛……这一世抛弃自己了?
瞅了瞅附近,黄昏落日,海天一线,像是久违的恋人,抽了抽鼻涕,温稚蜷缩着身子哭了起来。
“哭什么?”顾湛隔着几块巨大的礁石都听见小姑娘不停的抽泣声,他手里拿着一把干枯木柴,另一只手拿着竹子做的圆形竹节。
竹节两端用绳子串着,顾湛将手里的水竹桶递给温稚,“哭什么?”
温稚呆呆的抬起头看着顾湛,声音哽咽,委屈道“你怎么才来?”
顾湛垂眸,神色复杂,“爹在家里。”
温稚一愣,所以?
他没有抛弃自己?只不过是因为顾叔才离开自己的?
想是这么一回事,温稚的心里还是闷闷的,她低着头,眼眶通红,“那你是不是要回去了?”
顾湛没说话,默默的看着小姑娘已经被海风吹干燥的头发。
“小女娃,你可醒了?再不醒,就要饿肚子了。”这时候,旁边的礁石处传来顾父关心的声音。
“顾叔?你怎么也来了?”温稚噌的一下站了起来,随机诧异的看了一眼顾湛。
“顾叔,我可以过来吗?”温稚问道。
“可以,老头子我就在这里坐着,过来就是。”顾父躺在崭新的轮椅上,他的脚下的一团篝火,手上还拿着一根不短的竹棍时不时的拦一下柴火。
“顾叔,你这?”温稚诧异的伸手指着顾父的轮椅。
顾父的双脚踩在轮椅上,木制的轮椅还有几棵竹叶子的配色,下面是类似钢铁的转轮。
别看样式简单,可温稚知道,就这样简单的一个轮椅清源村温家都不一定舍得买。
这年代除了有正经工作的,最吃香的就是手艺人了,能有一门家伙本事总归到哪里都饿不着,而正经手艺中,手工木艺算得上首屈一指。
谁家都会缺个床柜子什么的,大到家居摆件,小到吃饭的勺子或者凳子,虽说看着简单,可样样都离不开木工艺人,而这些东西,样样都不便宜,越稀罕的玩意儿,这木工的费用就越贵。
因此,谁家有个木工人,那得吹个好几天,整个村子都能沾光。
附近几个村子,没有一个人会木工,打些大物件都得到镇子上去。
村里人嫁娶也爱拿些木件当彩礼嫁妆,这都成了不变的习俗。
“咋?这玩意儿可不便宜,是不是挺好看的?”顾父看着小姑娘张大了嘴巴一脸惊讶的样子,当即用手拍了拍轮椅。
“能走,我动作快点这玩意儿还能跑起来!”顾父的轮椅是手推式的,他要是想去哪里,都得尽量是平坦的地方不说,还需要用手推动两个大轮。
大轮是左右两个,小轮是左右共四个,不知道是怎么处理的,还有升降功能,可以用大轮也可以变换小轮。
顾父一脸笑意,“这以后,我可就不在床上一直躺着了,等阿湛空了的时候,找些竹片,我也能编一些捕猎物的笼子,或者一些简单的竹篓也能拿去集市卖钱。”
顾父年轻的时候,打猎是一把好手,这其中会编织笼子这门手艺也功不可没。
“那……”温稚点了点头,看样子顾叔确实是挺开心的。
不过,顾湛和顾叔怎么两个人都在这里?
顾湛看了一眼温稚,小姑娘犹犹豫豫的,脸上的表情让人一看就知道在想些什么,“房子我卖了,里面没什么值得要的。”
房子本来顾湛已经把钱全部还给了村里人,可这些年,因为村里后代人总喜欢那点不多的胜利感来说事,王柱不是第一个,肯定也不是最后一个。
顾父如今有了轮椅,只要家里有食物,他就可以自己动手,顾湛想着留着些银钱重新来过,要一个完完整整的新家。
这个想法他早就想做了,之前一直犹豫和顾父提起,因为看见小姑娘身体虚弱他又不忍心离开,这才下了决定。
“啥?卖了!?!”温稚高声惊呼,“啥也没有?那你们睡哪里?”
顾湛指了指一旁的礁石处,礁石顶处有巨石,左右两边围绕的密不透风,只有半人宽的地方可以进去。
“里面可以,被子还有,明天早上就在附近搭一个草房子。”顾湛指了指礁石里处,里面干干净净,没有海水,没有沙尘,显然被精心收拾过。
温稚“……”
她一言难尽的看着不远处的礁石缝,这简直就是要以天为被,以地为席啊……
默默的掏了掏藕粉色的衣袖兜,她的裙裳很大,衣袖也是宽大的,内侧缝了个小口袋,小口袋是温娘给她的做的,不过里面是啥也没有,她一贯都喜欢将东西随手扔在她那几平米的海洋空间内。
这个小口袋不过是她拿东西出来的一种障眼法罢了。
“给你。”掏了又掏,几十颗颗圆润的白色珍珠出现在温稚的掌心。
顾湛摇了摇头,“你自己的东西你自己收着,明天早上去村头找肖南,他可以送你回清源村。”
肖南的性子好说话,为人正直,要是温小妖去找他,只需要提上他名字两句,肖南就会把她送回清源村。
温稚眉眼一抬,娇嗔的眼尾下显得泪痣妩媚动人,“你别说话。”
好好看着,别说话,一开口就容易被气!
明明有困难,明明很需要仍旧坚持,这点跟上辈子还真是一模一样,隔了两辈子还是死性不改,只知道对别人好,这一次,我偏不!
温稚赌气的想到,想到上辈子的顾湛双腿截肢的赔偿钱都匿名给了自己不说,知道自己得了肾衰竭后甚至还故意给他自己制造死亡,为的就是将肾捐给自己……
那个时候,他哪里知道,她的肾早就不行了,她身上还有癌症,而且已经全身转移到头部……
大概就是为了惩罚她错把鱼目当珍珠吧,她上辈子嫁给了那个人后,只得到了别人眼底看似表面的幸福……
温稚的思绪越来越远,不知不觉,地上的东西堆得乱七八糟的……
粉红的珊瑚石五六块,个头不大,几十颗的白色珍珠,一些她在海底捡到的不值钱的小玩意儿,只觉得好看又亮晶晶的,就捡了一些回来。
“……没了……”直到在空间里面摸到尖锐的木刺,温稚这才回神。
乖乖,差点又见血了。
看着地上这一堆,哪一样拿在手里都是亮晶晶的,温稚得意一笑,“以后我加入你们,明天开始,请个人搭个大一点的草棚吧!”
“……胡闹!”顾湛难得的生了气。
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娃,又没有婚嫁,怎么可以和陌生人搭伙住在一起过日子,就是男人也不见得有她这么心大。
“我这里容不下了你这娇滴滴的身子,明天就走。”顿了顿,看小姑娘面色难看,顾湛抿了抿唇,放慢了语速,“村头第一家是肖南的家,他为人正直,我信得过,明天你就走。”
温稚气急败坏的捡起地上的小石块,不,太重了……
重新捡起不大不小的一个粉色珊瑚石就砸了过去,“你信得过,我信不过!我长得这么好看,万一他耍流氓怎么办……!”
温稚双颊气的鼓鼓的,偏过头不看顾湛,真是越看越气!
顾湛,“……”
肖南的性子肯定不会耍流氓……这个念头刚一闪而过,他的目光就落在温稚扭过去还显出半边的脸颊上。
气鼓鼓的脸颊粉扑一片,小姑娘嘟着嘴,明显不高兴。
…他想…也不一定会不会耍流氓……
“小女娃,你这样和我们一起住,阿湛是怕别人落了你的闲话。”顾父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捡起了竹棍,“这混小子不会说话,我帮你教训他,你也别生气,他啊,对女娃这么好心的,可不多。”
顾父摇了摇头,自家儿子什么尿性,他还能不知道?
这些年他多数时间都瘫痪在床,不仅帮不到家里,还要年纪尚小的阿湛来照顾自己,儿子不是不爱说话,他小时候也是一个爱闹的年纪,只是……
房子被卖了,出来的这么着急,顾父都觉得奇怪,这事虽然之前商量过,但那具体日子没出来,这不声不响的,就卖了?自家儿子还推回来一个一看就不便宜的轮椅,过来的路上,他也听顾湛说了高桂芳和王柱的事情,虽然心下气愤,可也知道,那个小时候追在他家阿湛身后嘴甜喊着哥哥的女娃早就不见了。
没钱,到底是什么都没有,人家看不上,不怪别人,两人没有缘分也是真的。
顾父还是很喜欢温家小姑娘的,性格直,一天笑呵呵的,有啥事都露脸上了,不说家里有钱没钱,瞧她一瞪眼睛一揉鼻子,自家儿子都担心皱了皱眉头。
顾父就知道,别看这混小子不爱说话,可那心丢了还都不知道。
温顾两家差距太大,就算温家幺女是温家的养女,可那也不能低看了人家的闺女,瞧这穿着,还有这白白嫩嫩的模样,怕是在家里也是娇养的,真要是嫁给阿湛得吃不少苦了……
顾父心中五味杂陈,两种想法正在天人交战。
“顾叔,我是温家养女,你们也知道,”温稚心里也明白顾湛的考虑,因为这话是顾父提起,她也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我在温家受宠,可我以后嫁人了,温家所有东西我不沾染半分的。”
“你们不用觉得温家怎么样,顾家也可以。”温稚说着又看着顾湛,“虽然我很笨,但是我想来顾家,跟顾哥哥一起照顾你。”
顾父听的热泪盈眶,“……好,好孩子……”
顾湛内心的震动不可谓不大,他满目都是眼前的女孩。
虽然我很笨,但是,我想来顾家,跟顾哥哥一起照顾你。
你们不用觉得温家怎么样,顾家一样可以。
第一次见小姑娘的时候,她喊的也是顾哥哥,他以为她喊所有人都这样。
唯独这一次开始,顾湛转身离开什么也没说。
心脏不停的蹦跳,耳尖泛红,就像小时候最欢喜得到平安包一样的喜悦,或者比之更甚。
“不说话?”温稚见身旁的男人没说话就转身离开了,她小跑两步“你不说话,我就当你是承认了喔……”
月色下,男人的脚步未停,恍惚之间传来一声对顾父的嘱咐,“爹,我去捡一点柴火,夜里风大。”
说完,疾步如风,身影很快隐匿在黑暗里。
“这里不是很多柴火吗?怎么还去?”温稚提了提不远处的干柴堆。
跟个小山似的干柴堆,块块都是粗壮的木柴,看样子像是劈了一整棵干枯的大树似的,这么多,足够烧一晚上了,还去干嘛。
“哈哈哈……小女娃,这臭小子要去就让他去吧,夜里的路他熟悉着呢。”顾父笑了笑,说着又指了指另一边的礁石,“女娃,你去那边看看,新的被褥,混小子买的,我还以为他买三床被子会多余呢,看来是早有打算啊。”
温稚面色一红,刚才还雄赳赳气昂昂的模样瞬间跟焉了的小鸡崽似的,她局促的站起身道“顾叔,我去看看。”
顾父点了点头,几处礁石都离得不远,位置也安全,涨潮也不会影响什么。
“真有啊……”温稚摸了摸软绵绵的被褥,她将脸贴上去嘿嘿一笑,满眼尽是狡黠灵动。
“咕噜噜……”这时候,肚子不争气的传来声音,温稚赶紧捂住肚子心虚的往四周看了看。
“对了,我的随机奖励呢?”她打开海洋系统空间,空间只有几平米的她从来没想过自己会缺吃的,空间里尽是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辣条,我完成任务的随机奖励是什么?”温稚问道。
“宿主,随机奖励是结巴鱼一条,是否提取?”辣条问道。
“随机奖励这么鸡肋?不会是我抓的那条结巴鱼吧?看着不怎么聪明……”温稚喃喃自语,心下无奈,随机奖励个什么解毒丸啊,百毒不侵丸也好啊,不饿丸也可以嘛,一条鱼,吃进去,几天就消化没了。
啊喂,她要求是真的不高啊。
“宿主是否提取?”辣条很负责的重复。
“提取。”温稚点了点头。
能怎么办?民以食为天,她也不能啥也不吃吧?美人鱼不一定非要喝淡水,可一定要吃东西啊,总不能让她去海里捞吧?
话音刚落,一条五六十斤重的结巴鱼就出现在温稚面前,结巴鱼背脊的小灯笼一闪一闪的,发出幽暗的光,大大的身形看起来丑陋极了,此刻正挣扎着扑打尾巴,试图重新回到海里。
这么大,她也没个灵力,咋办?
系统果然不是吃素的,温稚使用完灵力后,整个人走两步路都累得慌,光是从那边礁石处到这边,也不过二十几步的距离她就心下发慌,脚步虚浮。
“能不能让这条鱼出现在浅水坑里?”温稚问道。
大海潮涨潮落,周边许多礁石都有浅水坑,或大或小。
“随机奖励任由宿主分配,宿主只需要想象随机奖励出现的位置,就可以拥有。”辣条说完就安静一片。
温稚闭着眼睛,默默的想着结巴鱼出现在离她这处最近的一个浅水坑。
“小女娃,饿了没?快过来,常常你顾叔的手艺。”那边顾父用棍子掏着篝火,他动作迅速,几下就从火堆里面掏出四五个白头。
这边的白头皮厚肉多,个头也大,跟原来世界的红薯差不多,只是这白头里面白色也有,金黄色也有,这也是村里人最常吃的农作物,扛饿,又不费事。
“顾叔!”温稚大声的叫声,一边说着,她气喘吁吁的走着。
心脏越来越累了,汗水不停的滴落,觉得呼吸都是一件困难的事。
“咋出这么多汗水?是不是今天累着了?”一边说着,顾父转动着轮椅换了个方向,“这里还有不少的淡水,你赶紧喝点。”
竹桶是干净的,装着不少的淡水,顾父解释道“这竹桶是今天阿湛用新鲜竹子砍的,没用过,新的。”
温稚点了点头,“谢谢顾叔。”
直到几口水下了喉咙,整个人像是脱力一般坐在地上,好一会儿了,她才慢悠悠的说道,“顾叔,那边的浅水坑里面有一条很大的鱼,可大了!”
一边说着,温稚一边卖力夸张的笔画,努力装傻的样子像极了卖苹果的老巫婆。
不过,她是可爱的人鱼。
“真的,跑不了,浅水坑把它半个身子都露出来了!”温稚说着,伸手指了个方向,“等顾湛回来,我们就弄烤了吃。”
摸了摸肚子,她饿啊!本事同根生,饿了还是要生存啊!
天越来越黑的时候,顾湛回来了,又是一大捆的干柴背在身后,前面的衣襟像是裹了什么东西般卷成一团。
“顾湛!”温稚欢欢喜喜的叫道。
顾湛眉眼一挑朝礁石的方向望了一眼没说话,得,这下,又叫名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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