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纯情糙汉
五月的天气阴晴不定，姜颜一天前还在抱怨天气热得连穿内衣内裤都觉得多余，第二天就哗啦啦的来了一场大暴雨。
雨水啪嗒嗒的从车站站牌打落下来，溅到地上，带着泥水又反弹起一个漂亮的水花。
滋
水花落下的瞬间，噌的一下就打湿在了那双小白鞋上，晕染出一个又一个的圆。
干净的小白鞋瞬间成了脏脏鞋，她下意识的缩了缩脚，随即一手搓了搓越发冰冷的耳朵，另一只手肘夹紧了超市打折宣传报告单。
她有钱不能用，有家不能回，活像一只倔强的皮皮虾。
俗话说，人要脸树要皮，骨气这东西，那可太重要了！
当初在娘胎里的时候，姜颜就觉得肯定是姜贺使了诈，才让他比自己先出生一秒，因此成了哥哥，两人从小明争暗斗，相爱相杀。
就连姜贺都没想到因为一个黎谌爆发了姜颜最大的怒火。
姜颜把姜贺考试作弊的事情抖露在了学校的公布栏上，老姜罚了姜贺每个月零花钱不超过200，持续两年直到大学毕业。
姜贺就给姜颜心中默默关注了两年的白月光学长黎谌送了一封肉麻至极的情书，内容一路开车不忍直视，成功让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姜颜遁逃。
离家出走这回事，姜颜干了不知道多少回，轻车熟路到京市随便一个小胡同的面馆都了然于心。
这一次，她出息了一回，出走到了c市，铁了心的要让姜贺提头来请她回去。
谁知道，社会很现实，老天爷也跟着持强凌弱，她刚在c市用仅存不多的现金租了一套高级公寓，手机和钱包都被偷了。
今天是没吃饭的第二天。
她不是没想过借个电话，或者找警察叔叔，内心那仅存的一点傲气在想到回到京市以后要面对的黎谌，腿都抖动不起来。
那样温润如玉的学长，别被自己给吓跑吧？
“贺扒皮，等我翻身做主，非让老姜扣你两年零花钱不可。”吐出一口浊气，姜颜望了望对面的包子铺，默默伸手摸出兜里面唯一的，热乎乎的两个钢镚。
那是姜颜在超市门口放着的游戏机下面捡到的，两个人头一圆。
伴随着周围饮食街店铺的开启，各种滋啦的声音响在耳旁。
抬眸看去，一家小吃店门口的老板正熟练的油炸着土豆，姜颜眼馋的看着，明黄的土豆翻滚着，翻滚着，就成了姜贺。
咕噜～
肚子发出的声音，在这个安静的雨幕下格外响亮，她赶紧捂住肚子，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转了转，见路过的行人没有注意，这才松了口气。
“老板，两份鸡肉锅贴，两份豆浆。”清润的声音像是带了磁性，在这个大雨纷飞的早上格外引人注意。
穿着一身黑色风衣的男人浑身带着矜贵，一双笔直的腿被长裤包裹，墨黑的头发乖巧的贴在耳前，微微的侧脸露出金色细边的眼眶一角，挺立的鼻梁下是一张薄唇，一手插兜，一手拿着手机准备扫码支付。
“哎！好嘞！两份鸡肉锅贴还有豆浆！”腰间系着围裙的中年女人动作麻利的打包，一边打量着眼前的男人。
男人长得好看，与这小摊格格不入，乖乖的哟，她在这儿卖了这么多年早餐，这个是最好看的一个。
想着，又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将手里的两份早餐递过去，一张宽大的脸抖了抖，露出热情的笑容“小伙子，头一次来买吧，瞧你眼生的紧，锅贴10块一份，豆浆3块，一共收你25吧，下次再来啊！”
顾余挑了挑眉，修长的指尖对着屏幕输了数字，接过塑料袋就准备提着走。
“等等！”清亮的声音响起，下一秒一阵草莓味的香甜扑鼻而来，直窜鼻尖。
顾余转身，与急冲冲跑上来的姜颜相撞。
“砰”的一下，姜颜直愣愣的撞上了顾余的胸膛，淡淡的薄荷味绕得她觉得头晕眼花。
顾余皱了皱眉，眼前的女人扎了个小丸子头，一身白色体恤衫和超短裤在雨季里露出大量的白，白的晃眼。
“啊！”惯力作用太强大，姜颜鼻尖的味道还没来的及感受，身体就不受控制的往后仰去。
“啪嗒”一下，一屁股坐在了湿漉漉的地面。
冰冷的雨水瞬间浸湿超短裤，肉眼可见的扩大范围。
老板娘愣了。
姜颜愣了！她呆呆的看着对面那精致修长的手，还有那袖口上仿若泛着金光的纽扣。
这人？！
瞧着一个如花似玉闭月羞花的大姑娘要倒地摔倒在这个大雨天的地上，居然都不伸出援助之手拉一下的吗？！
小说里英雄救美，以身相许果然都是假的！
她就说，帅的人是不可能完美的！
“你……”雨水顺着发顶流落到脸颊上，一滴一滴的淌进胸口，近距离看着眼前皮肤好到几乎没有毛孔的男人，姜颜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的开口准备安慰眼前的男人。
不，这不是你的错，你帅，都是我的错。
顾余不等姜颜开口，他伸手了，那一直雷打不动揣在裤兜的手伸了出来，亮出冷白修长的手指。
指尖干净，指甲圆润淡红，手腕上白色的百达翡丽男士手表透着一股清流的价值不菲，瞥了一眼被姜颜夹在手肘处的超市打折宣传单，顾余淡声开口“不买折扣商品。”
姜颜脑回路还没回，就听清润磁性再度响起，“不买保险，不参加任何活动。”
姜颜“……”
这是受了多大的毒，得比姜贺还自信。
“我买早餐！”姜颜深吸一口气，为那一丝仿佛被看透的小心思努力掩盖。
虽然她两块的钢镚在五分钟前很犹豫要不要送进早餐店。
顾余挑了挑眉，抬手腕看了一下手表。
7:40分，距离上班还有20分钟。
“你随意。”说完，抬起脚步就离开，不出一会儿的功夫，俊郎的身影化成了一个圆。
这毫不留情的操作，就是老板娘也没见过，垂头看了一眼那坐在地上的女子，“小姑娘，你……？”
话音未落，就见刚才还柔弱的风吹就要倒地的小姑娘满血复活，噌的一下翻身爬起，“等等！”
特么的，她刚才摔地上的时候，硬币掉了，被男人脚下的鞋子一路踩走。
什么神奇的鞋子，沾磁铁了还是裹胶水了，死死的贴鞋侧，那么大的雨水都不掉下来。
瞧他走的，一路雨水自带高光。
兜里面传来手机的震动声，顾余低下头，修长的手指，随意的滑动一下屏幕，一条信息跃然于眼中。
【周义:顾哥，8床家属在办公室门口等你两小时了，指名要你去换药。】
【周义:我说你今儿个不上住院部，排班到了军人门诊。】
【周义:我机智吧？顾哥。】
【周义:今儿还有几个大学生，成群结队似的挂了你的专家号，我进诊室，随口一问，嘿，你猜啥毛病？】
【周义:宫寒！宫寒啊！顾哥你真不愧是少女杀手，妇科的病，都挂外科了。】
一时间，顾余神色未明，翻出微信小程序里面的排班记录表，就见他今天住院部看诊的班和周义军人门诊的班调换了。
他低头回复。
【:谢了，早餐带了你常买的那家锅贴。】
周义看诊完一个病人，叫号期间，刚喝了口水，就看见屏幕亮了一下，他咧嘴一笑回复。
【周义:谢啥谢，顾哥是咱们医院的颜神，再说，没你，咱外科绩效工资也提不上去啊，别说女人了，我也想要你电话，加你微信。】
正和周义聊天的顾余:“……”
突然想删微信是怎么回事？
冷白的指尖按灭了手机屏幕，掏出兜里面的车钥匙。
滴的一声，明黄的车灯亮起，顾余还没来得及上车，轰隆隆的声音在十几米的地方对闯而过，一辆紫色本田cb1902暴风眼摩托车来不及收势，只堪堪躲过了带着泥石的货车，整个车型像一根被人扔于空中的茄子，几个翻腾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砸向顾余。
“滚啊！快滚开！”摩托车上的少年早被强大的冲击力，一把甩落在马路对面的护栏边，他趴在地上，眼看着即将闹出人命，一双眼睛死死的瞪着前面的男人，歇斯底里的叫吼。
“砰！”摩托车从高处砸落，一切不过瞬息之间。
“小心！”姜颜一把扑过去，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下一秒，摩托车的车轮从斜高面直撞她腰际。
“啊！”姜颜惨叫一声，身体不受控制的，往后倒去。
骨头发出咯吱一声，听在耳朵里竟然格外清晰。
她似乎感觉到自己的骨头断了。
两百多斤的摩托车以轮胎撞击在姜颜的腰腹上，撕扯骨肉的疼痛让她连话都说不出来，额头上流下虚汗，一时间竟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汗水。入目虚影一片，恍恍惚惚。
骨头碎裂和骨肉撕扯的声音浑然犹如凌迟。
不过须臾片刻，却像过了几个世纪。
剧烈的疼痛后，是麻木的冰凉，仿佛血液在身体里面倒流。
不疼了，只剩下无尽的冷，天旋地转之间，雨水混合着血水在地上流淌，逐渐混成数条红色的血滩。
姜颜没想到啊！她只是想上来借口要回钢镚顺便再努力搭个讪的！
扑上去，只是下意识的反应。
这一次，恐怕真的完蛋了。
雨水滴落在脸颊上，下一刻落入偏冷的怀抱，薄荷的清香窜入鼻尖，离得更近了，姜颜眯着眼睛，看着刚才还一脸淡漠的男人紧抿双唇，浑身泛着冷意，整个人说不出的阴鹜。
细细感受，这人的双手竟然在发抖，冷白的指尖青筋凸起。
顾余低着头，眼眶泛红，血丝围绕着白色的眼眶，用尽力气抱紧姜颜，他彷徨无助的看了看四周。
无人询问，无人帮忙，冷眼旁观,一群看热闹的的陌生人。
却唯独怀里面的这个，还有一点温度。
喂，大哥，这个时候你还发什么呆呀？你难道不应该赶紧拨打120，送我这么一个青春年华的小姑娘去医院吗？
好说歹说，我怎么也救了你一命啊！
姜颜闭着眼睛，思绪乱飞。
一会儿悲伤的觉得自己经历了社会的毒打，用可能一条命，换一个现实————帅的人，也可能人面兽心。
一会儿又歪歪自己啥事也没有了，眼前的男人就跟小说里一样，轻轻抱起她的脑袋，额间相抵，柔声说道“傻瓜，其实，我早就看上你了。”
耗脑过度，成功闭眼，她嘴角带笑，一脸满足。
顾余的手机装了紧急设置，早在接下姜颜的时候，就按了紧急通知按钮。
120的车来得很快，一路绿灯，熟悉的灯响声让顾余迅速恢复好最好的状态。
“顾医生？你怎么在这里？”急诊科护士长丁悦动作麻利的跳下120急救车，迅速打开车门，连人都没来得及看，就赶紧和车内的另外一个护士将担架递了下来。
“快止血！”顾余来不及多说，见到丁悦就赶紧说道。
他的周围没有任何可利用的木棍能固定姜颜的骨头，她腹部的血开始外渗，最严重的就是腹部大出血，出血点不明，加上骨折碎裂过多容易短时间引起多起并发症。
“好！”丁悦当了二十几年急诊科护士长，车祸现场更是见过不少，像这么漂亮到精致的一个小姑娘受伤这么严重还是少见。
更何况……
这小姑娘瞧着和顾医生关系不一般啊。
长久的经验已经让丁悦熟能生巧，急救车上的抢救物品都被抬了下来。
推了药，带上氧气枕，加压止血，赶紧将人合力抬上了担架，年纪稍小一点的护士正在给姜颜的骨头进行固定，车上急救物品有限，还是要赶紧到医院手术才行。
小护士是新来的实习护士，长得青春漂亮。
顾余是市医院颜神，不仅是颜值担当，手术成功率更是高达99，不仅在c市，就是其它市区医院，有高难度的手术也是联合顾余一起制定手术方案进行手术。
这样一个优秀的人，偏偏不爱名利，主任不当，副院长的位置更是不愿意，都快成了c市一院的饭后余谈。
“顾医生，”小护士陈琳柔声叫道，一双眼睛满是春意，“这是你妹妹吧，看着这么小，会没事啊。”
顾余的目光始终落在担架上的人身上，眼色无波，只淡淡道，“会的。”
他一向温润的声音带着低沉，整个人若不看那紧紧捏住担架的手，还真看不出来有什么情绪。
“顾医生，”陈琳抬手，在兜里面摸了又摸，掏出一个红色三角形的布块。
布块简单，跟婴儿身上别针上挂着的辟邪包布一般大小。
“顾医生，这是我奶奶去长宁寺求的符，听说是开了光的，能保佑好人，送给你。”陈琳看着顾余，巴巴的将手里的三角形布块递过去。
“胡闹！你这是干什么！”
丁悦皱了皱眉，低声训斥，一脸的不赞同，这顾余医生的洁癖整个医院那是出了名的严重，身上自带消毒水和洗手皂片，这样一个人，又怎么会收这些东西？
更何况，医务人员，相信科学，又怎么可以信奉这些？
陈琳一向有些小聪明，家里也有些钱，院领导也打过招呼，只是这顾余和其他医生还真不一样，往日里，她没事就打听顾医生的事情就算了，这抢救病人的时候，怎么可以……？
嗯？！
丁悦大脑迅速卡机。
只见那双洁癖的修长手指，冷白分明，接过陈琳手心的平安福，握在掌心，随即掌心与躺在担架上的小姑娘五指贴拢，紧紧相扣。
顾余的家是传统的书香世家，继承祖祖辈辈的文化遗产，现在更是在c市数一数二的存在。他母亲是个极其温柔的女人，温柔到就像出生在民国时期，一举一动都是骨子里刻下来的教养和礼貌。
小时候的顾余对那些一板一眼的行规坐距完全听不进去，10岁那年逃学，路上被顾母看见，拉拉扯扯间，一辆摩托车以同样的角度和力度撞向了顾余。
顾余被推开了，顾母抢救未果，当天晚上就去世了。
顾父爱顾母，也恨顾余。
……
手术室的物品全部都准备好，顾余站在走廊门口，看着门口手术灯牌亮起，看着姜颜被推进手术室，看着平车上那双手上还虚握着红色的平安福。
明明就是一个陌生人，因为这一刻，顾余觉得自己是罪人。他在科学的世界里，开始祈求上苍。
就如他10岁那年祈求他母亲能活着。
转身，他握着手机，走出了走廊。
姜颜最严重的就是腹部出血，好在出血点明确，很快止住，不过，她的盆骨有骨裂的情况，经过治疗，虽然对外形不会有太大的影响，唯一的后遗症就是不能再受刺激，而且需要避免久站或者久坐。
夜晚的天空有些凉爽，清风中带着一股淡淡的薄荷香味儿，姜颜醒过来的时候，病床边趴了一个陌生的女人。
女人年纪有些大了，约莫五十几岁，长长的头发利索的用一个蓝色的蝴蝶结发网包裹，额头枕着双手趴在床边，看不清模样。
姜颜花费了好一会儿的时间才接受自己替人挡灾的事实。
那个很帅的男人呢？他去哪里了？
姜颜转头看了看，她的鼻尖还挂着氧气管，旁边是时不时滴滴两声的心电监护。
“嘶……”仅仅是微微的侧身，姜颜就觉得自己下身断了一般，骶尾椎拉扯的疼痛连起身都困难。
“啊？小姑娘，你醒啦，你昏迷一天了，怎么样？现在感觉好一点没有？”趴在病床边的女人很是警醒，听见声响一下子就醒了过来，女人的脸蛋是一张随处可见的圆脸，她的眉毛有些宽厚，眼睛很大，一双手满是指茧。
姜颜不认识面前这个女人，不过他也猜到，这大概就是那个男人找来照顾她的吧。
男人和面前这个妇女长得一点也不像，更何况穿着打扮更是差之千里，姜颜才不会相信他们有什么关系呢，十有八九就是花钱请过来的护工。
姜颜撇了撇嘴，那个男人也不知道去哪里了，现在她缺的是钱吗？
“小姑娘，你是不是在找顾医生啊？顾医生现在不在，去警局了，警察找他了解情况，他走的时候，我还听见他和律师打电话来着。”护工陈阿姨熟练的拿了根吸管和一个杯子，小心的将杯子靠近姜颜的嘴边，“先喝口水吧，医生说你醒来可以喝少一点的水。”
经过一天的抢救，姜颜确实觉得自己的嗓子干燥的不行，她的脑袋向前倾去，虚落几缕头发，陈阿姨是越看眼前这个小姑娘越觉得好看。
喝完一口水，姜颜觉得自己好多了。她歪着头，眼巴巴的望着陈阿姨，“陈阿姨，你说的顾医生是送我来的那个男人吗？”
陈阿姨听见姜炎这话诧异的看了姜颜一眼，“咋，我还以为你是顾医生的小女朋友呢，我瞧着他看着你进手术室那副紧张的样子，”说到这里陈阿姨顿了顿，她低着头慢慢的靠近姜颜，伸手招了招，小声说道“小姑娘，你可相信阿姨，阿姨在这医院做了十几年的护工了。啥还能不知道？你们呐，就算现在不是那关系，也不远了。”
姜颜没说话，只干笑两声。
陈阿姨见此倒是笑的欢快，她摇了摇头，“小姑娘你可别跟阿姨客气，我跟你说这顾医生啊在医院可是抢手的紧，他人长得好，工资也高啊！”
“这男人长得好，又有钱，可不就是你们这些小姑娘喜欢的？”想了想，陈阿姨瞧着姜颜满不在意的模样，忍不住伸出手指比了比，她五指聚拢，语气高昂，“你别不信，顾医生的工资怎么也有这个数，你到时候管家了，可不能让男人藏私房钱，顾医生也是这几年来的，我就瞧见你这么一个长得漂亮的小姑娘让他上心的……”
“陈姨。”
护工陈阿姨的话还没有说完，一道清润低沉的声音响起。
姜颜住的是独立病房，进门不远处就有一张很大的沙发，沙发前放着一个白色的大理石茶几，茶几对面还有一个电视，电视两侧分别放了饮水机和小型冰箱以及微波炉，整个病房自带小厨房和卫生间。
这是医院有资历的医生护士才可以申请的家属病房。
熟悉的声音噌的勾引起了姜颜的回忆，他背光而来，还是那个样子，一身黑色的风衣，一条包裹着长腿的黑裤，一双干净的黑色皮鞋，还有手腕上那价值不菲的手表。
不同的是那双金贵的手，拿的不是手机而是藏蓝色的保温桶。
“顾医生来了？我就说你没一会儿过来了，小姑娘特着急，差点就哭了，我这正准备拿帕子给小姑娘洗把脸嘞……”陈阿姨也不知道顾余刚才进门的时候，有没有听见自己说的话，她尴尬的揪了揪还没来得及收回的五指，然后指了指一旁的水盆，一脸讨好的笑着。
顾余点了点头，没说话，陈阿姨说的那番话，他并不是没有听见，相反，他在门口已经站了好一会儿。
顾余看了看在一旁呆望着他的小姑娘。此时小姑娘已经换了一身白色的t恤衫和超短裤。穿着粉红色的病号服，整个人显得又娇又弱。
“好些了吗？”他走上前去将手里藏蓝色的保温桶放在一旁。
姜颜的目光追随着顾余的动作，果然好看的人就是连提个保温桶都像观音菩萨拿着保温瓶似的赏心悦目。
“顾医生？”姜颜轻声叫道。
顾余抬头看向姜颜，顾医生这个词他每天都听，着急的，感激的，欣慰的，鼓励的，唯独眼前这一个娇娇软软，说起话来尾音上翘，就这么几个字，撒了糖一样。
“顾余。”
这话是对姜颜说的。
顾余看着陈阿姨手里的帕子，拧干的水，在水里形成一个小波圈。
“顾医生，你是说我可以叫你的名字吗？”姜颜再一次见到眼前这个男人，也忍不住为他身上一股温润如玉的气质所打动，她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扑通扑通的跳着。
顾余的脸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甚至不爱笑，他的背挺得特别直，仿佛没有什么能够让他轻易弯腰似的，越是这样，姜颜越是要挑战。
“谁都可以叫我的名字，不仅是你。”顾余并没有穿上白大褂，他已经给医院请了半个月的假期。甚至连年假都一起休了。
“小姑娘来，我给你洗把脸。”陈阿姨瞧着顾医生的脸色。一切和平常一样，一点也不温情，忍不住出声打断他们的对话。
难怪顾医生都26岁了，还是单身汉一个，这么漂亮精致的小姑娘都主动和你说话了，怎么也该好好回一声啊。
“谢谢陈姨～”姜颜也不再看顾余，她她闭上眼睛，黑黑的睫毛又长又卷，忍不住轻轻颤抖。
干净漂亮又懂事儿的小姑娘总是能勾引起慈爱的心，陈阿姨给姜颜洗了脸，又看了看顾余提过来的保温桶。
“小姑娘，我喂你吧？还是顾医生喂你？”陈阿姨问道。
顾余，“……”
顾余默默的看着陈阿姨光说不动的架势。
陈阿姨那怒其不争的眼神恨不得把顾余再剜两个洞。
多好的机会，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顾医生，要不还是你来吧？我突然想起来刚才解大便忘洗手来着，这手不太干净，得好好出去洗洗。”陈阿姨挤眉弄眼的说完，溜也似的，端着水盆就出了病房。
才被陈阿姨洗过脸的姜颜“……”
陈阿姨出了门还很贴心的将门反锁了，她站在门口，时不时透过病房的透明门窗探出一双大眼睛，眼里闪烁着八卦的光芒。
“你现在的情况不能吃太油腻的东西，带了一点清粥，你的手应该可以动，先自己吃一点，有什么还需要的可以告诉我，我去买。”顾余打开手里面的保温桶，放在姜颜病床上的小饭板上。
保温桶分的三格，一个皮蛋瘦肉粥，一个虾仁青菜粥，一小碟的咸菜。
“顾医生……”姜颜抬了抬眼皮，看着顾余那双白皙精致的手指。
顾余看着她，等待她的下文。
“我叫姜颜，16岁，身高168，体重90，三围895889，单身。”
顾余“……我以为你要问你的伤情，或者找我赔偿。”
姜颜笑了，她的眼睛笑起来特别好看。不说话的时候，扑闪扑闪的，笑起来弯成一轮弯月，里面好像有流星在划动一般“伤情，你是说我的身体吗？”
姜颜努了努嘴，“这有什么好看的？你瞧我的腿已经打了石膏，证明腿还在，而且刚才我偷偷看了一下，并没有缺胳膊少腿儿，肯定能蹦能跳，能说能吃，这不挺好的吗？”
“嗯，”顾余点头，欲言又止。
他不喜欢和不熟的人说话，就是科室里面和他走得较近的周义，通常也都是他说的多，而自己偶尔回答。
“顾医生，难道我救了你一命，你就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姜颜伸手指了指腿“虽然你看我现在并没有什么事儿，不过我这苦可不能白吃吧，要是没有我，你现在指不定就在二次元世界喝茶呢。”
“你的住院费用我已经全部缴清，如果你还想要其他的赔偿，我都可以给你，也算是你救过我这一次，另外撞你的那个人我已经查过了，他是高三的学生，家里没什么钱，摩托车也不是他的，是他向同学借的，赔偿这一方面，我不仅仅会给你，也会申请律师让你得到你应该有的……”顾余想到那个高中生就头疼，警局里，哭得痛不欲生，说什么肠子都悔青了，高中生的父母都来了，是地地道道的农民穿着朴素的很，衣服上还有补丁。
这样的家庭能有什么东西可以拿来赔，更何况眼前小姑娘的治疗费用到目前为止已经差不多二十几万了……
不过他并不打算原谅，年轻可以，冲动可以，可并不是谁的冲动，都要拿别人的命去赔，并不是所有的教训，一句原谅就可以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我已经咨询过律师，根据您的伤情状况，那边应该可以赔付你100万，另外，我这里可以再额外给你200万……”顾余头脑清晰的计算，这每一笔的费用，所有的一切都为姜颜做打算。
顾余看过姜颜的检查报告，她身体的基础还是比较好，所以并发症并不多，唯一的后遗症就是以后久坐久站可能会引起疼痛，特别是下雨雪天更是雪上加霜。
一共300万，有的人除了车祸或者在工地上死去，顶多赔100万左右，能得到300万对于一个小姑娘来说是很不错的了。
“顾医生，你和每一个患者说话都喜欢用钱来解决吗？有没有人告诉过你有时候钱不一定能解决问题，我救了你一命，我可不要什么钱。”姜颜缺钱，不过这短暂的缺钱并不能引起她的好胜心。
高级公寓她只租了一两个月，浑身上下就连那最后两个钢镚也都没有了。可能唯一值点钱的，就是身上穿着的病号服了吧。
顾余看一下姜颜，他不知道眼前这个小姑娘到底在想些什么。说到她自己病情，她毫不关心，提到钱，她也漠然无视，就是要惩治那个害人凶手，也完全不闻不问。
顾余问，“你还要什么？”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耐烦，这样一个不熟悉的人，如此开口，就仿佛要狮子大张口一般。
医院里这样的事情屡见不鲜。
姜颜仿佛完全察觉不到顾余到底在想些什么。她依旧笑嘻嘻的，眼睛弯成一轮月，隐隐约约可见两侧的酒窝，“顾医生，重新认识一下，我叫姜颜，不用你赔钱，要不然你以身相许好了？”
顾余不说话了，一双黑漆的眸子看着姜颜。
他大脑转速一向很快，刚才说了那么多，也不过是想断了眼前这个小姑娘的想法，除此之外，他不想和她再有任何的关系。
一时间，整个病房只剩下墙上的挂钟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格外安静。
“那啥，”姜颜看着顾余拒人千里之外的神色，耸了耸肩，柔顺的黑发垂落在两侧，整个人越发娇小，加上还在病中，一举一动都带着弱不禁风的模样，“我是一个人来到c市的，准备转学到c大，昨天你见到我的时候，我手机钱包都被偷了。”
接收到顾余幽幽的目光，像是想到什么，姜颜伸手指着顾余那双干净的黑色皮鞋，一脸愤懑，“没骗你，你昨天看见我的时候，我全身上下就两个硬币。”
还被他给踩在鞋底，不知道带哪里去了。
“你不是说补偿吗？我不要，你让我在你家住一段时间，帮我办理了入学手续就好。”姜颜叹了口气，“我这幅样子回家，老姜肯定问个没完，还有姜狗……”
顾余想了想，道“我给你租个房子，学校我帮你办理入学，我不习惯有人和我同住。”
姜颜一听，没精打采的，显然有些泄气“顾余，你放心，我很安静的。而且，我住学校，不怎么回你家，我不会做饭。偶尔噌饭没问题的吧？客房就好，不用太管我。”
姜颜还在努力争取。
租房子有什么用，她现在租的高级公寓都还有两个月呢，问题是吃不上饭就得瘦啊。
偏偏她的体质不行，要瘦，只瘦胸，一长肉，除了胸哪里都不长。
“现在还不行，等过一段时间，更何况你身上的伤还没有完全修养好。”顾余看了一眼姜颜，将手里的筷子递过去。
姜颜接过手里面的筷子，咬着筷头，看着顾余，一双黑眸泛着水光似的，红润的唇轻轻咬着筷子的一端，水光潋滟，惊喜溢于言表，“这么说，顾医生你是同意了？”
顾余点了点头，道“可以，不过不要吵我。”
姜颜重重的点了点头，信誓旦旦的举手，就差发毒誓“我保证！如果我要是吵你的话……”
“就……变小王八？”说到这里，她很没有底气的低下头，轻声嘀咕。
顾余不跟她计较，一直看着姜颜把粥喝完。
“你好好休息，这一个星期，你都得在医院，我先走了，有什么事，打电话。”顾余提着保温桶站了起来。
“我没电话啊，身无分文。”姜颜看着顾余将保温桶收拾好，放进藏蓝色的布包里。
“嗯，我去给你买。”顾余没回头，提着保温桶走出门。
“呀！”姜颜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顾医生真是个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啊！”
顾余关了门，看着顶楼空荡荡的走廊还有手心里提着的保温桶，无奈的摇了摇头。
见色起意的，找他要什么联系方式的，姜颜不是第一个，16岁，家里还是半大的娃，青春期的叛逆还是冲动到什么都不管不顾。
姜颜的父母……姜颜不说，他也不知道，就连手术都是他以家属的名义签订的。
顾余揉了揉眉心，这两日，因为这突如其来的车祸，他奔波于警察局和医院，工作调班也差不多了，之前请的假医院不批准，说是姜颜病情好转，恢复很好，还是希望外科能有顾余在，加之近段时间，外科手术医学交流会就要和京市那边的医院进行探讨，顾余更不方便离开，交流会这件事本就是他一直在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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