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暗流涌动
天渐渐黑了,崇南村中几缕炊烟慢慢地从烟囱中爬了出来,在夕阳最后薄光的映衬下,格外的宁静与祥和。
村中新开了一家肉铺,卖肉的老板的面相极不和善,身长九尺,豹首环眼,燕颌虎须,但他的声音却和其长相极其的不合,甚至略显怪异,只因为这样一个粗壮汉子的声音却无比细糯,甚至显得极为绵软。
村里诸多村民看到这个新搬进来的肉铺老板,许久都不敢进他的铺子去买肉,直到一位老奶奶去买肉,众人才发觉这汉子的声音如此离谱,不由得觉得好笑,而那汉子卖肉时不仅待人温和,而且卖肉时绝不缺斤短两,肉价反而还相当实惠,于是村民们一传十,十传百,纷纷来到这儿买肉。
眼看天快黑了,那名为温亦均的粗壮汉子也准备收摊了,他取下挂在架子上仅剩的两刀猪肉,用棕树叶将肉穿好,提着朝村尾那间不大的竹屋走去。
温亦均本不想在这个小小的村子里做这卖肉的生意,他来这儿的目的只有一个,请回自己的顶头上司—星君白泽,但奈何这位星君明了自己的来意后,却并未明确表示什么,只是把自己安排到这儿卖猪肉,直到如今,星君也是对自己保持着一种非常不明朗的态度,既没说跟自己走,也没说不跟自己走。
其实在温亦均的想法中,只要能带回星君,卖卖猪肉也不是不能接受,但星君让自己一卖就是一个多月,而且要求自己绝不能卖的太贵,甚至肉价还得低于现行流通的价格,而这位星君又是出了名的抠门,给自己提了要求后,又不给自己拿钱,所有的钱又都得自己出,想到自己那微薄的收入,温亦均的内心不由得泛起了阵阵伤感。
钱难挣啊!
这世上最好做的事大概不就是借他人之手,慷自己之慨,这位白星君做这一手可真是炉火纯青,偏偏自己还发泄不得,哪能不令自己恼火呢!
但今夜不一样了,星君居然主动给自己留了纸条,虽只有八个字,但八个字却让自己的心颤了一颤。
‘今夜饮酒,有事相商’
就是这八个字,却让温亦均品出了诸多信息,来到村子这么久,星君从未主动联系过自己,多是自己主动去和星君相谈,且星君每次和谈话都持续不了多久就把自己赶走了,就更别谈留下自己喝酒,而今晚星君居然主动相邀自己去饮酒并直言有事相商,想必此事绝对不简单,甚至可能是那件自己和星君相谈许久的那件事。
回归秦王殿!
想到这儿,温亦均再也不敢怠慢,提着星君最喜欢吃的里脊肉,脚步飞快地向白泽家中走去。
村子本就不大,没过多久,温亦均便来到了竹屋前,远远的便看见了白泽坐在一张木桌前,桌上摆着一壶小酒和两个杯子,以及一小碟花生米,温亦均连忙上前,躬身带着歉意说道:“对不起,星君,属下来晚了!”
白泽却依旧笑着摇了摇头,抬手示意温亦均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温亦均本想示意自己去把手里提着的肉处理了,炒两个菜给星君下酒,但却被白泽伸手阻止道:“免了免了,今夜让你来,只是为了喝酒,那两刀肉,你先放进去吧!”
温亦均嘴角抽了抽,但只能按着白泽的话照做。
待将手中的东西放进屋内之后,温亦均这才坐在白泽身边,规规矩矩的等着白泽说话。
看着坐的如此端正的温亦均,白泽反而率先没绷住,笑骂道:“坐那么端正干嘛,又不是在殿中的天狱中审你!”
温亦均这时才觉得自己确实太正经了,以至于都快忘了星君叫自己来第一是为了喝酒,第二才是有事相商。
放松下来后,温亦均在白泽的示意下拿起桌上的酒杯喝了起来,可刚喝了一口,温亦均脸上的肉就立即颤抖了起来,整张脸的表情格外的精彩。
辣,太辣了!
而反观白泽,却依旧慢悠悠地喝着酒,时不时的拿起一颗桌上碟子里的花生米吃着。
温亦均此刻心里的苦比喉中更苦,本以为如铁公鸡般的白泽请自己喝酒,多少会买点口感柔和的酒,但哪知道白泽依然一切照旧,全然不顾温亦均,打的仍是村里那种一两钱便可打满一壶的劣酒,但再苦的酒自己也得咽下去,毕竟,对面坐的是星君之一。
两人就这样沉默地喝着酒,过了许久,温亦均终于是受不了这股气氛,起身对着白泽问道:“星君,前些日子属下对您说的话您考虑的怎么样了?”
“我会回去的!”白泽平淡地说道。
听到这话,温亦均先是一愣,随即大喜,端起酒杯就对白泽说道:“星君此话当真?”
看到温亦均又惊又喜的样子,白泽不禁摇头叹道:“忘了我之前怎么教你的嘛?”
温亦均却直接一口喝掉杯中所有的酒,辛辣的味道刺得他眼泪顿时就流了下来,但依旧抵不住白泽的话给自己带来的惊喜,也不顾白泽的话,直接扑通一声就跪在白泽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诉说着白泽离开的这些年自己这些老部下过的是如何心酸。
白泽顿感不喜,这粗壮汉子用自己细糯而带着哭腔的声音在自己面前说着那些陈年往事,让白泽从头到脚都感到了浑身不适,如果这人曾经没有跟随自己厮杀过,就他现在这个样子,白泽高低得上去踹他两脚。
“哎呀哎呀,你赶紧起来,你一大老爷们儿哭着不磕碜嘛!赶紧起来。”
温亦均赶紧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拍了拍膝上的尘土,又坐回了椅子上。
白泽又接着说道:“但你得等我两天!”
温亦均以为白泽又要反悔,连忙追问道:“为什么呀,星君,看兄弟们都等着你回去呢,更何况”
而白泽直接打断了他,说道:“我答应过的事自然不会再反悔,我让你等我两天,只是为了那孩子的婚事!”
温亦均这才明白了过来,心中又不免庆幸,幸亏自己刚才没说出那些不该说的话。
“另外,我还有几件事要拜托你!”
“星君请讲。”
“我走之后,你们请一位郎中常来此地坐诊,这是第一件事!”
“第二件事,等我的徒弟成婚之后,派人前来接走亲家母和欢欢!”
“那成希公子呢?”
“他有他该做的事!”
季洪正走在一个废弃的堤坝上,河流因改道早就干涸,弥留下的河道中,还剩下诸多小水坑,坑中,仍有诸多来不及跟随大流退去的鱼虾蹦跳着,却发现,自己跳出水坑会死,留在坑中,同样会死。
季洪在淡淡月光的陪伴下半倚靠在河堤的护栏上,望着那些月光下泛着点点波光的水坑,却忽然摇了摇头,深深的叹了一声!
单论面相,季洪是个不折不扣的庄稼汉子,在他的脸上,随处可见被太阳暴晒过的痕迹,布满老茧的双手,长期穿草鞋而泛黄的脚掌,无不都在证实着他庄稼汉子的身份。
突然,河堤的另一方冒出一点火光,一名妇人正一边打着灯笼,一边咒骂着呼喊道:“狗娘养的季老二,死哪儿去了,大晚上的不回来,就给你被狼咬死外面算了。季老二,季老二,老二……”
妇人焦急的喊着季洪的别称,因为在家中排行老二,所以自家的父母兄长,现在加上自己家的媳妇儿,都叫季洪为老二。
季洪转身,抖了抖手上沾染的灰尘,对着河堤对岸大吼了一嗓子,“在这儿”,说罢便朝着妇人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
“你大晚上跑出来干嘛!”
妇人带着怒意,却更多是满含是焦急的声音说道:“大晚上的,又冻又冷的,饭煮好都好久了也不见你回来,你干嘛去了嘛,担心死了!”
季洪宠溺的揉了揉自家媳妇儿的头,轻声说道:“放心吧!你男人又不是三岁孩子,肯定会回家的!”
妇人突然一把把季洪抱住,失声哭了起来,“可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啊,可是,可是你一走就是一年多,你知道那一年我受了多大的委屈吗?那一年,我被村里人指指点点,被你父母嫌弃,都说我是丧门星,让男人活活走丢了,你知道那一年我受了多大的委屈吗?你知道吗!”
季洪用手轻轻地拍打妇人的背部,轻声安慰道:“好了好了,以后我肯定不走,就好好地陪着你们娘俩儿,好不好?”
妇人听到这些话,反而哭的更大声了。过了许久,妇人才停下了哭声,此时季洪的麻布衣裳早已湿了一大片了,这时季洪打趣道:“都老夫老妻了,抱着不臊嘛?”
“不臊,我就要多抱会儿,不然怕你又跑了”妇人坚持道。
“好好好,那就多抱会儿!”
此时的两口子如同年少时的初识,同样的情景,同样的两人,同样的夜晚,两颗热烈的心,永远为彼此而跳动。
“好啦好啦,松开了,外面冷,我们早点回去,再说了,孩子不该在家等咱俩吃饭吗。”
妇人这才依依不舍的松开了抱着季洪的双手。
这时妇人突然又问道:“你以后可不可以不要突然就离开了?”
季洪大笑道:“好,我答应你。”
妇人这才展颜一笑,这一笑在季洪眼里,那可真是比几百两白花花的银子摆在自己面前都好看。
回到家中,陪着孩子吃完晚饭后,季洪搬了一把椅子坐在自己庭院里乘凉,月色幽幽的,安静,清雅,倒映在院中水缸中,如同一轮银盘,不经意间便被水缸中养的两条小鱼搅的支离破碎,但过不了多久便又恢复如初。
他看着屋子里给孩子扇扇子哄睡的媳妇儿,心里说不出的安逸祥和。
但季洪自己知道,眼前这种平静祥和的日子已经持续不了多久了,暗信传来之后,他就明白,王殿将再次重启,不知这次王殿的重启又是为了什么,自己又有多少自由日子可活呢?
他曾经不是没想过退出王殿,和自己的妻子儿女好好地过日子,可是,加入了王殿,又哪有回头路可言呢?除非自己为王殿而战死,才算真正离开,否则若是擅自脱离王殿,等待自己和家人的,将是无尽的追杀。
但作为二十八星君之一,整个王殿最让他放心的就是一点,那就是如果自己战死了,自己的亲属将会得到最大的补偿与安置,不说生活富足,最起码衣食无忧是能保证的。
之前离开妻子的那一年时间里,自己配合秦王殿的殿令,展开了一场又一场的截杀,他并不知道自己暗杀的是谁,又是为了谁而截杀,他们只知道殿令给他们的任务就是如此,仅此而已。
季洪望向屋内,只见孩子已经睡着了,而自己的妻子也因为白天的疲累而就这么趴在孩子的床边就睡着了。季洪摇头一笑,走进屋内,抱起自己的妻子就往他们两个的床上走去。
当他把妻子放好,给妻子盖上铺盖之后,季洪便盘坐在地上,呼吸吐纳,不一会儿,自身充沛的气机便已经运转周身窍穴一周。若是自己的妻子仍然醒着,一定会惊异于此时季洪的满身霞光。
待季洪吐纳完了之后,他去匆匆洗漱了一下,便躺在妻子旁边沉沉睡去。
梦里,一直很美好。
“什么?追击队死绝了?”
此时的书房里,一位身着一袭常服的青年人对着匍匐在自己面前的红袍宦官怒喝道:“什么时候的消息!”
“回…回禀陛下,今日辰时传来的消息,追击队三十余名士卒和二十几名暗谍全部战死于云中郡入北边草原的森林之中,前些日子入林探查的人传递回来的消息,在一处缓坡上,发现了追击队和公主护卫队的战场,现场的尸体由于野兽撕咬,已经无法辨认,而在几里外的一片空地之上,发现了一具无头尸体,根据其身上的配饰基本可以断定,此人就是追击队的大统领吴士祯。”
说完这些话之后,这名老宦官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被汗水打湿,即使在皇帝陛下的书房里铺设了可以调温的地龙,整个房间清爽怡人,但老宦官确是始终如坠冰窖,大气都不敢出。
而这名站在书桌前怒喝的青年人,正是当今奉天王朝的皇帝陛下——李偲。
李偲眉头皱了皱,“我不是给吴士祯调动京都守备的权利吗?为何只有这么点人去追靖安一行人?”
“回回陛下,臣,不知!”
老宦官颤颤巍巍的说道!
李偲一时恼怒,竟瞬间将手中的那一杆价值千金的毛笔折断。
听到陛下折断毛笔的声音,趴在地上的老宦官更加惊恐,生怕自己的任何动作惹得皇上不悦,整个身子愈趴愈低,恨不得地上有个缝儿,自己能钻进去躲上一阵。
“你起来!”皇帝陛下冷冷地说道
老宦官这才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但他仍然不敢抬起自己的头。
“传令下去,着十二京城都尉,各领军五百,给我仔细的搜,一定要给我搜出来,把那个女人带到我面前,否则就提头来见我。”
“是,陛下。”
说完,老宦官便低头迅速退出了御书房,临走,还把房门拉拢,这才退出了李偲的视野。
而此时书房中的李偲正在来回踱步,此刻的他焦躁不安,再难以静下心来,继续做那练字能让人静心的事情。
李偲能一步一步坐到如今这个位置,其中经历的厮杀与争斗自然是常人难以想象,而这一切,最初也只是少年为了给母亲报仇的执念。
李偲的母亲贾婕妤,是先帝众多嫔妃中最不起眼的一个。家世平平,姿色平平,连性格也是柔柔弱弱,从不与其他嫔妃多有争辩。
可,在偌大的皇宫中,不争,反而是最大的不幸。贾婕妤由于在同一批入宫的嫔妃中率先产下龙子,而最得先帝的恩宠,甚至在有意无意中,有立贾婕妤为正妃的打算。
但这可惹恼了一众嫔妃,纷纷联合起来给她下套,谋杀,心计攻伐。后来,甚至连皇后也参与其中。
贾婕妤,就这样在胭脂气如云的后宫中,悄然死于大雪隆冬的一个小院子里,死时,也仅有李偲一人在她旁边哭泣。
也正是见过了,经历过了皇宫大内中的人情薄凉,再加之母亲的去世,李偲从一个温良淳朴的少年逐渐变成了一个城府深沉,却极其懂得隐忍和伪装的人,同时,也变得更加残忍。
那晚,他在自己母亲的尸体前起誓,定要让迫害他的人付出最惨重的代价。
这也就是后来的京都灭门十二惨案的根由。
但就是这样一个冷血无情的人,现在却因为一个女子而焦头烂额,无他,因为这个女子,最有可能威胁到自己的皇位。
“李子睿,既然你不肯做个安心郡主,那就休怪皇兄无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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