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002章

重明二世五十年。

        “囡囡，洗洗手过来吃饭啦。”一个长相清秀的妇人，朝着坐在窗边一个人玩耍的小姑娘招招手，笑着道。

        “我来啦！”小姑娘笑眯眯地抬起头，听话地去厨房洗手。

        若是有人看着这小姑娘抬头，估计得倒抽一口凉气，谁见了这张脸，都得叹一声这小姑娘的天生丽质，是个妥妥的美人胚子。

        陈留村方圆十里都知道白囡囡是这十里八乡最水灵的娃娃。

        白囡囡的爹娘都是干粗活的乡下人，不知是积了什么德，硬生生让白囡囡这只凤凰，从这鸟不拉屎的陈留村飞出来了。

        要问陈留村是个什么荒芜法儿……

        可以这么说，离陈留最近的现成，在二十里外，还没有官道。

        在这个重明与羌芜接壤的边境小村里，不通金银，仍旧顽强的坚持着以物易物。

        本来荒地无米粮，这里的人本应该迁的迁、移的移，但让这里的人留恋不舍的原因便是，这里有一条河。

        与旁的河不同，这条河流是从往西的，里面的鱼虾肥美且种类繁多，若是某一日嘴馋了，只要在这条河里扎个猛子，便能抱出一条鱼来。

        这鱼往往脂肥肉厚，无需什么作料，只待煮好了鱼汤，撒上一点盐末，口中滋味便可回味数日。

        这里的人自给自足，没什么志向，也就没动过什么出去见见世面的念头，自从白囡囡显出水灵的模样，这里的小屁娃子们为了比谁更有本事，最爱说的一句话就是：“囡囡可是我未来的媳妇儿！”

        当然，这被整个村子里的熊孩子单方面定下的本人并不知道这件事。她被自己的铁匠爹和绣女娘护得密不透风，安安稳稳的长到十岁。

        春播秋种，这年白囡囡在今年春日里播种时，吵着非是要去田间看一看。

        明明是生在山沟沟里的穷苦百姓，却被爹娘照着大户人家的闺阁小姐来养。白囡囡听着邻家小妹讲上山采药，下河捕鱼的趣闻，总是听的心痒难耐，想走出这一间木屋出去看看。

        白囡囡的娘每每恨不得把她塞回肚子里护着，生怕她磕了碰了哪里。本不想同意，还是囡囡爹叼着烟枪皱着眉头吐几个烟圈后，才说：“让她去吧，应该让她出去看看。”

        今日，便是白囡囡的爹娘答应出去的日子，所以白囡囡才这般热切。

        陈留村总的就十几户人家，田地都在一起，播种这几天，处处都是插秧的人和在田埂上撒欢的孩子。白囡囡家是十年前才搬进来的外姓人家，本在村中地位不怎么好，只奈何白囡囡爹娘都是八面玲珑的主儿，又手巧，一个织布绣花一个打铁，并且价格公道，才渐渐和村中人打成一片。

        “白家妹子。今天能插完吗？”

        与白囡囡家比邻的媳妇刚和白娘打个照面，便笑开了口，再一低头，笑得更欢实了：“这就是囡囡吧？我也就在这姑娘刚出生那两年见过她几次，现在出落得越发好看了。”

        白娘摸摸白囡囡扎着小辫的头发，笑着回道：“哪里哪里？只是整日关在屋里不出来，多少白净了些，能有多好看？陈二嫂今天这活儿一定赶得完吧？真是勤快。”

        白囡囡穿着小绣花鞋子，身上一件圆领窄袖的袍衫，双手提着与自己的体型完全不衬的装着食物的大篮子，看了一会儿觉得没意思，就把木篮子往地上一放，朝着小孩儿扎堆的地方“哒哒哒”的跑过去，头上的小辫软软的，在风中跳动。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白囡囡来啦！”，十几个个头参差不齐的小娃子们的脑袋齐刷刷的朝白囡囡的方向转过去，个子最高的那个黑皮小少年的脸上甚至还透出了诡异的红晕，怕是在看到白囡囡之前还在说类似于“白囡囡是我家内定的媳妇儿，你们都别想了”之类的话。

        白囡囡觉得气氛有点不对，下意识的后退两步就要跑开，小孩儿堆里忽然有人叫她：“囡囡！”

        白囡囡朝声音看过去，看到人后忽然从巴掌大的小脸上挤出一抹笑，声音小小的道：“小静，你也在这里？”

        小静就是白囡囡邻家的妹子，时常找白囡囡，因为白囡囡长得好看，总是以为白囡囡是天上下凡的仙女，没事就到白囡囡家给她讲故事，想让仙女妹子下凡和她一起玩儿。一直足不出户的白囡囡“艳名远播”，大多也是小静的功劳。

        小静斜着眼看那个脸依旧通红着的黑皮，啐道：“笨木头，囡囡是我们大家的，谁定给你了？你们两个根本就凑不到一起去！”

        木头佯装恶狠狠的瞪了小静一眼，色厉内荏道：“谁说的？”

        小静不甘示弱：“你看你，这么黑这么丑，囡囡那么好看，才不会喜欢你呢！囡囡可是天上下凡的仙女！”

        小静虽然对白囡囡极为推崇，但因为年纪过小，没有能说出来太多的形容词。故而再说话时，只是那几句而已。

        她对木头是真的嫌弃，木头虽是黑，但绝谈不上丑，生的浓眉大眼的很是精神。

        两人一吵一闹很是顺畅，看来是已经吵了许多次很有经验了。

        其他的孩子都是很有默契的不理不看不管不劝，只是白囡囡没有见过，歪着头睁着一双水润的杏眼，一瞬不瞬地盯着他们两个。

        小静和木头吵了好半天，才想起来两人争论的主角就在一边看着，顾不得正吵得面红脖子粗，面对面红了脸。

        白囡囡见两人吵完了，开始捂着嘴“咯咯”的笑，觉得他们两个真的是很有趣，小静也被她笑的越发窘迫，拉起她的手道：“哎呀，囡囡别笑了，我们带你去玩吧？我可以让木头给你下河捉鱼。”

        众小孩一看，竟然有平日里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神仙似的娃娃一起玩，也都来了兴趣，围在白囡囡身边叽叽喳喳地闹。

        白囡囡也不觉得吵，抿着嘴甜甜的笑，顺从的跟着他们去了陈留村的小河。

        这河虽然狭窄，却长长的望不到两边的尽头，因着这条河两岸茂茂密密的生了许多松树，以前一个识字的村中前辈便在松字旁加了个三点水，把这条河命名为“淞水”。

        黑皮木头本想脱了上衣再下去凫水，但又一想到白囡囡也跟着，硬是断了这个念头，挠着头嘿嘿的冲白囡囡笑，完全没了和小静吵架时誓要比过冲天响的暴脾气。

        白囡囡指着河水说：“鱼。”

        这个字和白囡囡第一句几乎听不清的话不同，这个字吐的清清脆脆的，如同珠玉碰撞。

        小静叹道:“囡囡，你说话声音还是这么好听，就像是……黄莺一样！”

        白囡囡若有所思，这才知道为什么自己只要使出十八般撒娇大法，爹娘就不会有不同意的事。白囡囡嘴角又扬起笑来，木头盯着白囡囡的脸惊叹道：“哎哎，你们快看！囡囡竟然有酒窝唉！”

        白囡囡笑起来的时候，嘴角有两个米粒大小的酒窝，古灵精怪的可爱极了。小静像是发现了什么珍宝一般小心翼翼的伸出小指戳戳那两个小酒窝，美滋滋的笑的极甜。笑完又横了木头一眼：“囡囡也是你叫的？”

        木头不理她，看着他们两个咽咽口水，转头“噗通”一声扎进河水里，到底是没有把自己轻薄的春装脱下来。其他几个小男孩早就耐不住性子了，一见年龄最大的木头跳下去，也接二连三的“嘭嘭嘭”的蹦下去，在水下游了一阵，又一个个的像是鸭子般吐了口水冒出水面。几个小姑娘就围着白囡囡坐在还有些露水的草地上，叽叽喳喳的谈笑，小静指着四周围坐的小姑娘一一介绍。

        村东陈四家的小文，村南陈五家长得脸颊粉扑扑的桃子，村中陈大、陈三家都认作是闺女的，爱穿颜色鲜亮衣服阿朱，还有小静的妹妹叫小白。

        “本来以为叫小白就可以和囡囡你长得一样好看，但是谁知道她长得和我越来越像了。”小静似真似假的叹息。

        白囡囡看看小白，细声慢气的道：“小白长得好看。”

        小静楞了一下，这才红着脸道：“囡囡你真会说话。”

        天可怜见的，小静长得也是个眉清目秀的小姑娘，只是有白囡囡珠玉在前，稍显的平凡了些罢了，白囡囡也是实话实说。

        陈阿朱伸出手捏了捏白囡囡的脸，道：“囡囡你为什么长得这么好看？脸蛋真软。”说完才撒了手。小孩下手没有什么轻重，手放下后，在白囡囡的脸上留下了几道清晰地指印。

        小静皱着眉头，质问道：“陈阿朱你干什么！”

        “我又不是故意的！”陈阿朱“腾”地站起来，双手握拳，恼羞成怒。她是有点嫉妒白囡囡的，下手稍微重了些，但是没有想到白囡囡的脸竟然那么容易留下印子。

        小文桃子和小白站起来打圆场，正说着，河里突然闹腾起来，几个小姑娘顾不得吵架，一起朝河边跑去。河里的几人都快速游上岸，只有河中央一个身影在剧烈的扑腾着挣扎，一个小孩大喊：“快！木头哥被水草缠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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