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012章
他不喜欢这种啰里巴嗦的指魂针，但他力量不足，无法大面积探测亡魂，只能用这种耗费法力少的指针。
时间已是日入（丑时，下午五点到七点）了，太阳在他身后远远地跟着，将落不落。
灵禁走了约摸半个时辰，才见到了一个鬼影。
那鬼影个头极大，一身染血的战衣，死前应是老将军。
灵禁抬头从头到脚巡视这个老将军一遍，发现这个将军没有双脚。
这个将军看了一眼灵禁，似是发现灵禁没有伤他的意思，松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到地上，盘着腿，握着自己的双踝喊：“疼啊，好疼啊，疼……”
灵禁问他：“哪里疼”
“脚疼啊，我找不到我的脚了，他砍了我的脚啊，疼啊！”这个将军抬头看灵禁，眼中含着深刻的怨毒，看来是非常恨那个砍了他脚的人。只是不知为何，灵禁一直没有听到这个将军直呼他仇人的名子，似是在刻意回避。
灵禁扔了张寻踪符，给这个将军找失掉的双脚，也盘腿坐下来，看这个将军的双腿。
他的脚从脚踝那里断开，断的极整齐，应是一刀切，并且切的那人力气极大，怪不得这个将军即便死了，也不敢直呼仇人之名，许是还畏惧那人。
灵禁看看渐晓的天色，对这个将军道：“这位将军怕是当年重明国人吧？以将军战袍看，应是一品将军阶，为何落到如此境地”
将军一听此问，浑身都抖了抖，四下张望一番，颤着声音道：“不可言，不可言。”
灵禁笑说：“这位将军不必忧心，你所畏惧那个人怕是不会来，如今世事纷乱，人人自危，有谁会再为难一个已死之人。”
这个将军反应半天，才想起这“已死之人”指的是自己。他叹了口气，又看了灵禁一眼，肥胖的脸皱成包子。
杨茂恩的爹是陪重明一世打天下的一位裨将，骁勇善战，力可扛鼎。重明一世封其为安定侯。
安定侯极为忠心，嫡长子降生后，为感念重明一世恩德，为其子取名为杨茂恩，便是为了纪念先皇给自己的恩德。
幼时的杨茂恩总是无忧的，以他安定候世子的身份，虽不至于去干什么偷鸡摸狗的事儿，但十六岁前，什么欺男霸女，纵狗伤人，为祸百姓的无理之事没少干过。
更是早早地和京城中有名的纨绔们逛过烟花柳巷不计其数。
烟花柳巷中的老鸨们都认得这一群人傻钱多的世家纨绔们。
“不孝子!如今京城中都传遍了，我安定侯教子不严，竟让嫡子当街纵狗伤了人！是你我唯一的儿子，更是世子，代表的是安定侯府的颜面！你可还记得我给你取名茂恩为何意？你这般作态，可对得起圣上对我们的恩德？”安定侯指着跪在祠堂前的杨茂恩，气得吹胡子瞪眼。
杨茂恩很怕自己这个严父，垂着头，沉闷地解释：“可是，爹，那狗也不是我惊了的，那边的马车来的实在是急，我的狗又跑的快，一时之间没有刹住，狗受了惊，便扑倒了个人……但是那人伤的不重！我已经赔给他医药费了，爹，您别生气了……”
“伤的不重？你还有脸说伤的不重？”安定侯气极，若是他手中有书卷，怕是已经把杨茂恩扔个倒仰了。
安定侯见过那个被杨茂恩的狗咬伤的人，半边脸都被撕掉了，形容很是可怖。
那被狗咬伤的人的家眷从城中一直哭到了安定侯供职的兵部，围观者无数，即便是想压下去，也是不可能的。
这日早朝时，与他不和的承德侯已经明言暗讽，旁敲侧击了多次，重明二世在朝堂上没有说什么，但以他多疑的性格，怕是已将这事在心里给安定侯狠狠记上一笔。
“爹，孩儿错了，还不行吗？”杨茂恩皱起包子脸，嘟喃道。
“你……你……你这个小子。”安定侯气的喘不上气了。
他一生戎马，何其豪情，何其肆意，没想到生了个儿子却是怂包不学无术不说，还总是去些平日里他根本看都不看的地方，几乎是要五毒俱全了。“你今日便不必吃晚饭了，跪在祠堂里，不准懈怠，听见了吗？”
杨茂恩拜道：“是，爹。”
安定侯对祠堂外的护卫道：“看着这小子，不许让他松懈片刻。让他在祖宗牌位前想想什么是忠孝，什么是礼义廉耻！”
侍卫向定国侯供手道：“是！”
杨茂恩跪着转了个圈，用眼神悄悄地瞟自家的父亲大人。他父亲走到一半，猛地回头，发现他仍旧安安份份地跪着，便歇了继续责骂他的心思，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杨茂恩直到看不见自家爹爹的身影，才全身肌肉一松，就着跪着的姿势将自己在祠堂地上摊成一个“大”字，松了口气。
门外站着的侍卫见怪不怪地无视杨茂恩的这般作态，只是提醒了句：“世子，地上凉，稍躺会儿，便起来吧。”
杨茂恩摆摆手道：“如今已是入夏了，还凉什么凉，我如今热的怕是要冒烟了，哎，这位侍卫大哥，你可有办法弄个冰盆进来，好让本世子凉快凉快？只是不知安定侯府的冰室开了没？”
侍卫拜道：“禀世子，冰室还未开。”
“那算了算了。”杨茂恩仍旧无所谓，反正他只是有点热，又热不死，总不能因为一盆冰和侍卫吵一架吧！
可以看守祠堂的侍卫，多是侯府的宗亲，虽说看他这个世子的面子不为难他，但若是让这些侍卫在安定侯面前提上几句什么，杨茂恩绝对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只是他难受啊，又热又饿，对于杨茂恩来说，这两件事简直是世间最重要的酷刑了。
他是京城中较为有名的纨绔子弟了，平日里除了吃喝玩乐还是吃喝玩乐，并且“吃”在这四件事中占了很大的比重，于是……其他少年人抽条长身高的时候，他不仅抽条长身高，还有点儿横向发展。身高是和他父亲一样，十六岁便长到了八尺，只是胖的像个球，往地上一站，便如同一根肥大的桩子，很是有威慑力。
于是，杨茂恩有所有胖子都有的一个弱点，超级怕热。
又热又无聊又不想跪祠堂的杨茂恩开始在地上打滚了。从南滚到北，从东滚到西，没有一点儿规律，如果他家祠堂里的祖宗们当真在天有灵，怕是连棺材板都要压不住了。
杨茂恩不知滚了多久，忽听到有个人压着声音喊：“世子，世子爷……”这声音小的如同蜂鸣，但杨茂恩听到这声音如同棒槌快要敲到身上一样，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跃起，面上难掩喜色道：“好小子，你可来了，快快快，进来，你给本世子带了什么？”
一个小厮打扮的人猫着腰进入祠堂，手里抓着一个布包。他走到杨茂恩面前，在他对面坐了，打开布包，布包包着三个饭盒，盒中装着数种精致的菜肴，配上饱满的米饭，显得很是可口。
小厮将其中一个递给世子，又端起一个，起身给了门口站着的侍卫，侍卫理所当然地接了，打开盒子便开始吃，小厮见状，便也回到祠堂口人，端起最后一盒。
这几乎成了安定侯宗祠内的传统。
作为一个三天两头便要被骂一顿、到祠堂中跪一跪的不省心的世子，在发现这个残酷的规实之后，第一个想法便是一定要和侍卫们搞好关系，于是他也就这样做了。
事实证明他的这个想法是正确的，现在任由他在祠堂里作天作地，只要不干出什么“一不小心烧了祠堂”这种事，侍卫一般是不会上报的。
小厮用力挖了一勺肉莱，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道：“世子爷，您知不知道侯爷这一次是气极了，说是要您今晚跪了宗祠，还要再关几天禁闭呢！”
“什么？要关多长时间？”杨茂恩一怔，停下了挥舞着筷子的手，问。
小厮摇头道：“这小的便不知道了，只是今日小的给您送饭都难了不少，饿着了世子，小的有罪。”
“你有什么罪？千错万错还是今日那条狗的错，还有那个人，娘的，本世子都给他一锭银子，怕是都够他治好伤再添一间青砖瓦房了，还哭，哭的还全城皆知，真当本世子什么都不知道？”杨茂恩愤然道。
小厮听了杨茂恩的话，犹疑道：“难不成是……”
“还不是我爹的那帮子政敌们闹的，本世子又不是没脑子，哪里会在大街上有那么快的马车？还偏偏撞了本世子的狗？若说不是有意为之，怕是鬼都不信。”杨茂恩还是有些分寸的，说这些事情的时候，知道压低些声音。
小厮正要说什么，被杨茂恩断：“没什么没什么，只是可怜了我的狗，本是要和奉侯的次子斗狗，这下怕是要死于非命啰！”
小厮应和着点头。
一晚后，安定侯果然关了杨茂恩的禁闭，勒令他不准出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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