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034章

然后怎么来着？

        灵禁给忘了，忘了便忘了吧，反正不重要。

        灵禁在空荡荡的木屋思考了半天人生，一口水没喝到，垂头丧气的走了。

        木屋内，空旷到寂寥；木屋外，仍是满目荒芜。灵禁用了些术法，走的飞快。来时晃晃悠悠半路的里程，只几息便原路返回到陈留。灵禁颇有些惊奇。要知道，灵禁法力不甚充实，一直不怎么在修魂事宜以外使用法力。因为怕后力不继影响正事，没想到今日一用还颇为好用，看来以后可以多用用。

        没办法，法力使他懒惰。

        要说灵禁为什么来陈留，其实是那红衣阴差说让灵禁西回。于是耿直的不能再耿直的冥君迷弟灵小禁便当真一路向西，弯儿都不带拐的，并且陈留有灵禁认识的人，小静和木头，嗯，帮他们的友人投胎应该算是认识……了吧？

        反正灵禁这个非人很轻易的寻到了木头和小静的家，站在门外，恭敬的拍门，这回他没吃个闭门羹，只几息，门便开了，灵禁立即拱手道：“在下奔波数日，实在劳顿，不知可否讨……”

        灵禁觉得对面这人气息不对，一边说一边抬头，看清来人的脸，有些愣，但话还是客套着顺嘴秃噜出来：“碗水喝？”

        来开门的人，是个男人，不是木头，很年轻。大概还不到而立之年，面容坚毅，如同刀削石刻一般。更令灵禁惊奇的是，这个人一身凛冽的杀伐气，虽一身布衣，但仍难以遮掩分毫。灵禁看都不用看，略以感受便知这人是杀过生，见过血的，并且还一定是人血。

        人毕竟是人，与畜牲不同，魂较为纯净。故而屠夫身上总有污浊的血气，而刽子手多是沾染碎魂变得有些杀气。而对面这位不仅有杀气，杀气还极重，手上沾染人命绝对不少。陈刘村这种地方连白囡囡那种一不小心错手杀人的弱女子都不放过，会让这样一个人进门？

        “玉子，你站在门口那么长时间干什么？”略显苍老的声音响起。木头见高大的男人站在门口许久不动，也挤到门口，见灵禁很是吃了一惊道：“阴差大人，你怎么来啦？”

        被一不小心称做“人”的灵禁，不知自己要做何感想。只是定神略一比较木头与这个被称为玉子的男人，便知这人为何会在这里了。

        木头与这玉子起码有七八分相似，一起站在灵禁面前，灵禁绝不会怀疑两人血缘。

        灵禁这个深度脸盲症患者，连见了几面一身艳红长的还不错的人，转脸就可以忘的一干二净，更别提木头这脸“我是普通人”的长相与更普通的衣着，根本就进不了灵禁脑子里。所以直到木头出现，灵禁才反应过来，听了木头的问话，道：“来讨碗水喝。”

        小静听到响动，也挤到门口一听灵禁的话，就奇了：“阴差需要喝水？”

        灵禁歪头看了他一眼：“你以前见过阴差么？”

        这话讲的仍旧是很有灵禁风格的没有礼貌。一个人，而且还是一个活人，一辈子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估计只有一次见阴差的机会，灵禁算是个意外。但这意外又不是天上鸟屎天天可见，故而灵禁的话，若是被心思细的人分字拆句地一点点琢磨，估计会琢磨出一个“你为什么还不去死”的意思来？

        但小静不会，作为一个没经过什么大风浪，学时粗浅的妇人，她只会理解了灵禁话中的字面意思，而后老实的回答一句：“没有。”

        灵禁一挑眉：“那便对了，阴差就是不用喝水。”末了又补一句，“但是我用。”看了会儿对面三人，被自己三言两语便绕的不轻的三人，又指着被那三人堵得严严实实的门问：“不请我进去么？”他眼中透出狡點的光：“陈玉将军？”

        被道破身份的陈玉丝毫不动声色。反而是木头和小静齐齐变了脸色，惨白着一张脸看向自己高大的儿子，不时眼角偷偷看同样神态自若，眯眼笑着的灵禁。三对一，灵禁丝毫不落下风，最后是陈玉侧了侧身，给灵禁让出一条可以通过的路。

        灵禁乐滋滋地进了门。他喜欢这种让别人不得不让步的感觉，并且还可以喝到水，何乐而不为？一进门灵禁便知道了三人为什么把门堵的严丝合缝地不让他进来了。

        墙边竖着还没来得及收起来，就算藏也不怎么好藏的长戟。床上散乱放着一套银黑色铁甲，铁甲做工精良，看起来主人在军中品级并不低。只是银黑铁甲上锈迹斑斑，血迹斑斑，刀痕数道，一看便知道这位将军是败了一军。灵禁回头看向高大魁梧的陈玉。这人被点破身份也并不变色，心理承受能力算是不错，假以时日，必定不凡。但以现在形势来看，陈玉这军队败的颇为凄惨，连将军都伤成这样，如果没有什么好法子，很难再死灰复燃。

        小静见灵禁一进门就可劲儿地看自家儿子的“罪证”，眼中充满了隐晦的敌意。只是她自以为的隐晦，在灵禁面前其实是无所遁形的。灵禁知道对方在担心自己会把陈玉在这里的消息透露给敌人，于是他从善如流道：“不用担心，我瞎。”

        小静打量一番灵禁一双黑亮的眸子，对他的话表示深切的怀疑。

        “我，这里，”灵禁指着自己的双眼，“看的见，但是，”他又指着自己的脑袋，“这里记不住，所以不用担心。”灵禁说着坐到屋中央摆着的一张小桌旁，一点也不客气的给自己倒了杯水，一饮而尽后，便见自己对面明晃晃坐了个人。

        陈玉不知道这个白衣少年是什么来头，见他大爷似的坐在自己家里，比主子还主子，并且自己门外的爹娘也不敢阻止，实在是好奇，没话找话道：“你是怎么知道我身份的？”

        灵禁又给自己添了杯茶，也不看对方似乎一直苦大仇深的脸，答道：“一看就知道了。”

        陈玉被这过于理所当然的语气哽了一下，低头打量自己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粗布衣衫。一时不清楚这“一看”和“就”是怎么被对方这样面不改色心不跳的用出来的。但又一想对方刚才睁眼说自己瞎的魄力，又说这话算不得什么了。于是虚心求教：“不知是怎样看出来的。”

        灵禁见对方是真的想问，也放下吊儿郎当的态度，认真解释：“你的眼神与气势，让我可以看出来，你不同寻常。”

        陈玉有些愣怔，他从未想过，眼神这种东西可以暴露一个人的身份。他是一个没有读过几天书的人。幼时与友人一起谈论时事，立下了改变现状的志向，年纪轻轻便参了军，如今一时失利不得不回到故乡躲避。没想到刚一到家换了身衣服，便来了这么个人，他对这人的第一印象便是“长的好看，不谙世事”，眼熟，后来这小子牙尖嘴利的把自家娘亲耍的哑口无言，他在这印象中加了个“不懂规矩，自由散漫”，直到对方一口说破他的身份，陈玉才正视起来，给这小子上一个“聪明”，直到与这小子交谈几句，才知道并不是那么回事。

        这小孩应该不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孩。

        灵禁这时道：“你的眼神中藏着一只孤狼，藏的太浅，我一眼就可以看出来。”

        陈玉直勾勾的盯着对方黑白分明的澄清的双眼，若有所悟。

        藏的太浅了啊……

        灵禁见对方听进去了，也暗暗有点儿高兴，这高兴来得莫名其妙。灵禁以为这是自己拖着这个身体被看扁的时候太多了，这样被认真的听取意见，难不成是虚荣心作祟，骄傲了？

        又听陈玉道：“不知……哦……您……如何称呼？”

        “区区小名何足挂齿。”灵禁果断拒绝，告诉对方自己的真名，又一时难得想假名，于是把这个艰巨的任务扔给了对方。“陈将军随意称呼即可。”

        陈玉根据皮相估计了一下对方的年龄，道：“不如，看我虚长几岁，便称呼你一声小兄弟吧！”生怕对方不愿意，又问了句：“这样可好？”

        灵禁心说可不是你虚长我几岁，而是我一点也不虚的长你几千岁，只是长的嫩而已，他腆着着一张鬼脸道：“承蒙陈兄不弃，自是好的，不知陈兄有何疑问尽可问来，小弟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陈玉一点儿也不客气，开口便是：“不知对于如今天下大势，小兄弟有何见解？”

        灵禁仔细回想一下自己看的南疆通史，道：“见解谈不上，只是陈兄知晓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征战定是不会长久，若有乱世枭雄，或可将这乱世早日结束。”末了又拍了对方马屁：“陈兄或可成为这其中之一。”

        陈玉捕捉到了一点隐晦的提醒：“照小兄弟的意思，这天下是该分了。”

        “前朝王族统一了整个南疆，只是这方圆八千里还是太大，交通不便，信息难以传达。故封国十三任帝王统一后，只又传了五代，国便灭了。由重明一世于蛮、夷、狄、戎共创五国并立，只是如今重明国灭，东夷与南蛮皆被波及，北狄与西戎日后估计也难独善其身，这些大国会分为许多小国，那时国与国之间势均力敌，皇帝便可专心于政事，不再想着战争，届时，世间少有孤魂，百姓安居。”灵禁长篇大论。

        陈玉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只是小兄弟，如何保证那些人便如你所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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