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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第035章


“总有办法的,”灵禁满不在乎,反正这些事又不需要他操心,“陈兄以为,小弟所言如何?”

        陈玉答:“甚佳。”

        “既然小弟有办法让陈兄知晓且信服小弟的说法,那相信以陈兄的本事,定也可以让其他军阀信服您的话,南疆在重明统治下苦了许久,相信诸位将军皆有体会。”他又拎起茶壶,忽然发现壶中没水了,转头看向小静和木头站着的方向,想让对方再接一壶来,没想到那里早已没了人影,他回头看,陈玉冲他点头:“早已离开,在你坐下后不久。”

        原来是见他们要谈论正事,便离开了。灵禁放下茶壶,反正也不渴,下意识的灌茶只是习惯而已,他示意陈玉继续问。

        陈玉从善如流:“不知小兄弟有何方法,可以让我的军队……”

        他这话其实说不出口,作为一个败军之将,陈玉不仅没有吸取教训,反而要问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自己要怎么办。只是自己威信不足,只是一个平民,万万没有那些头顶着“前朝王族遗孤”、“世家大族嫡子”的人有影响力,何以担起军队?不过是他长了一双识人的慧眼,好不容易快要成事儿了,却被大军阀盯上,联合着将他团灭。他如今能有条命在,是那些一同出生入死的弟兄们拼死相护。他想报仇,也想天下安平,只是不知道具体怎么办。今日灵禁几句话确实是说醒了他。让他本来是如同被关在黑匣子中闷头苦恼,毫无办法,灵禁的话便是在黑匣子上砸出了个洞,有光透过来,照的透亮,闪到他的眼睛,让他从头到尾寒战一通,然后悟了。

        只是这由灵禁设想的未来固然好,他现在无兵无马,残部还未寻到,纵然在这乱世中有千般报负,仍是只落得四个字:

        无能为力。

        “还有人可用。”灵禁十分清楚,这人在愁什么,开口提醒:“你忘了,南疆最善战的那一族。”

        以不到重明三分之一的疆域和十分之一的人口,几乎每年都不甘寂寞,要在重明边界闹上一闹,并且在殇帝还未长成前,几乎年年都要把重明打得屁滚尿流,哭天喊地,重明国称为东夷的那一族——羌芜。

        陈玉皱眉:“可是……”世人皆知,重明国灭,羌芜族亡。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灵禁曲起手轻拍桌面:“若是日后陈兄见了羌芜族人,定要以礼相待,要知道羌芜族皆是自小在马背上长大,练着拳头成家,若可以,陈兄所用个个都是精兵,精兵贵精不贵多的道理,陈兄定是比我这没参军打过仗的人知道的清楚。

        陈玉凝着眉,歪头打量灵禁许久,忽然勾唇笑了。这张从灵禁与他照面便苦着的黑脸笑起来竟然颇为俊朗,他轻叹:“”果然很像。”

        灵禁听见了,问:“什么很像?”

        “你像我的一个友人。”陈玉面上露出怀念的表情来,“应是二十年前了,他同你一般,总能说出让我醍醐灌顶的话来,若不是年龄对不上,我还以为你是他。”

        不知不觉,这两位已以“你”、“我”相称,似是已相识许多年。

        “那他如今在何处?应多大年纪?”

        陈玉叹了口气:“不知道,若是还活着,应已二十四五岁了吧!分明比我还小上几个月,懂得却是比我多,二十多年了,他应该已经死了,不然以他的能力怎么会闯不出一些名声来?”

        若还活着,今年二十四五岁,已经二十多年未见,故而如今仍被这位沙场征战数年的陈玉将军称赞的人,那时还只是个四五岁的孩童而已。

        这样的人如果当真如陈玉所说,说是惊才绝艳也不为过,他或许是真的死了吧?死于饥寒,死于纷争,死于战火,雏鹰还未长成便被折断了翅膀,再无飞起来的可能。

        灵禁岔开话题:“不知陈兄是从何处来的,一路上可有什么见闻?”

        “见闻倒是不少。”陈玉沉吟片刻道。

        灵禁双目亮了亮:“还请陈兄细细讲来,小弟闲来无事,最爱听志怪异谈,越怪异越好。”陈玉想了片刻,笑得有些尴尬:“我这一路

        上皆是在逃亡,东躲西藏的,便是有什么新奇的趣事也未曾留意,一时半会儿也说不出来。”

        灵禁肉眼可见的迅速颓丧了。

        陈玉见他这样,有些不好意思,又认真想了会儿:“有了!”

        灵禁眼睛一亮,道:“陈兄快说,是什么事儿?”

        陈玉道:“也不是什么特别怪的事。距陈留往南数十里外有一座县城,不远,行脚若是快,两三日便可到达,本来那个城中也没有什么事儿,只是有一个人有些奇怪。”

        “是怪在哪儿了?”

        “他被挖了膝盖骨,整日跪着,时疯时不疯,还说什么皇天在上,他错了什么的。”

        灵禁若有所思,这世间如今纷乱不堪,死的七零八碎的绝对不少,这种被挖了膝盖骨的,虽是少见,也并不是没有,但所说的“皇天在上”什么的,颇为有意思。

        灵禁起身,陈玉也跟着他起身,灵禁道:“这般,小弟应离开了。”

        陈玉下意识的开口挽留:“今日天色已晚,不如小弟便……留下吧!”三个字还未说完,便发现这话实在是难说出口的。

        小静和木头的家是陈留最为常见的,只有一间屋子,屋子很大,床、餐桌与会客的桌椅甚至炊具各占一角。所以灵禁一进门便看到床上的铠甲与墙角斜倚着的长戟。这样的屋室若在陈留以外的人看来是多有不便的。但陈留排外,根本不接待外客,并且大家都是一样的规格,撑死有的家人口多,再盖间卧室,没有人会说什么。

        只是这样的房间,肯定是不适合留客的。

        只有一张床,陈玉突兀地回来,估计都要打地铺,更别说找个地方塞下一个半大不小的灵禁了。陈玉以前在军中若是遇到了相谈甚欢的人,总是这样说的,没成想今日一个不小心,忘了自己已经是败军之将,再没有可供友人休憩的营帐。

        灵禁当然知道他是一时口误,看了一眼门外天色,道:“如今晚霞正好,小弟也可以沿途观景,今日便不留了,日后陈兄东山再起,小弟或可前去,那时万莫嫌弃小弟。”

        陈玉顺着台阶便下了:“定然不嫌弃,若有那时,我必扫榻相迎。”

        灵禁只是笑,不再答话,出了门后,远远瞧见在远方不敢过来的小静和木头。当做没有看见对方,径直离开,经过白囡囡家的府邸后停下看了一眼。

        只这几日时间爬墙虎已经绿的一片生机盎然了。

        灵禁在手中凝了些自己的法力,漆黑中透着灵光的法力在他手心扭曲、升腾、翻滚,爬墙虎受到这法力的影响,疯狂生长起来,一边生长一边枯萎,不过几息,灵禁面前的那一丛爬墙虎便枯的只剩下还透着些微青的茎。灵禁合拢五指捏碎了手中余下的几丝灵光,看着面前干枯的爬墙虎,莫名有些悲伤。他好像感觉到了白囡囡日服复一日的站在这她与她所依附的那个男人一同种植的爬墙虎前,看着绿色植物枯荣,等待那个她直到死都没有等到的人。

        “等了那么久,这些东西都成精了。”灵禁叹道。

        植株成精最为困难,且需要机缘。白囡囡因心中哀意过盛,竟连本应无情的草木都受了她的影响,这个女子一生过于可悲。

        灵禁忽然眼前一亮,发现一只红了眼的老鼠,正拼命的朝一丛青藤后钻去。他弹出一根灵线,系住那老鼠的脖子,一扯,将它扯了个四脚朝天,而后便拽着这线和线尾系着的老鼠,眯眼笑着迈步:“走喽。”

        灵禁走走停停,当真如他所言,看尽了一路上被晚霞覆盖着的好景。他就是喜欢这种五颜六色的景,在冥界待的久了,各种颜色对于他来说都显得新奇,暂时还没有被看厌。再怎么磨叽,以灵禁的速度,在天黑之前仍旧走到了那个小县城。

        灵禁先是在县城中转了小半圈,得出一个结论:这个地方他曾见过。

        灵禁记不清人脸,但对于这些屋舍建筑,倒是记得清楚。他对于这地方的印象很浅,似只有一面之缘,只是一时想不起来是在哪儿见过了。他拍拍脑门儿,正巧一道灵光闪过,他从魂乾坤中取出白囡囡魂魄凝成的白珠,又将那几幅画面重新看了一遍,然后看向县城口刑台,才知道那一点浅淡的印象是由何而来了。

        这是白囡囡错手杀人后被村中人押送到的那个县城。

        三川郡北临狄族,东临羌芜,狄族是一直安安分分地从不挑起战争。羌芜已经被灭,剩下几千人也翻不起什么风浪,故而三川郡虽是三国交界处,却并未被战火波及。这里的人们仍旧可以闲适的生活着,自给自足,连税都不用交,也不用家国天下疲于奔命。

        没有人会记得,这里刑台上曾处死过一个身着嫁衣、心如死灰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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