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无限列车
离开的时候太阳已经冒头,按照原本的计划,这天晚上我和杏寿郎就该登上无限列车。
然而紧赶慢赶,处理完村田交代的事情也已经是第三天傍晚。别说是无限列车,杏寿郎要是速度快的话,这会儿可能都已经在炼狱家了。
巨大的夕阳挂在地平线上,血色的霞光染红了云,天边慢吞吞飞过几只落单的雁。
我盯着那些鸟发了会儿呆,正想着自己是不是该直接回去,其中一个黑点忽然拐了个弯,坚定不移的向我飞来。
我眯起眼睛,看了半天才发现那居然是杏寿郎的鎹鸦。
它对我傻看着没有认出它这件事非常恼火,冲着我耳边一阵聒噪。
在叨掉我几根头发后,鎹鸦才终于大发慈悲,把情报一股脑的倒给我。
我这才知道,原来杏寿郎那边也出了一些小插曲。
抵达目的地后,他本想去购买车票,却得知无限列车早就已经停运。原来由于失踪的人太多,舆论激烈,无限列车被迫撤下,转运到了某个车库里。
杏寿郎顺着线索一路追踪,确实在车站发现了一只鬼。可对方实力太过弱小,他并不认为它能够成为这事件的主谋。
真凶还未出现,而根据铁路管理局的要求,经过维护后的列车很快就要再次被投放使用。
我听完这堆曲折的经历,回过味来,慢慢露出一个笑容。
"所以,我还有机会,对吗?"
鎹鸦从肩膀上飞起来,在空中盘旋了几圈,高亢的叫着向东南飞去,为我引路。
它的声音像激昂的战鼓回荡在耳边。
"无限列车今晚就要恢复运行!杏寿郎大人让我告诉您,任务还在继续!任务还在继续!"
夕阳的变化是自然的钟表,当它完全沉没进大地,最后一丝光辉消失的时候。我披着夜色,像一只鸟一样停在了高高的树梢上。
去车站的路不算远,但我傍晚才收到消息,发车时间迫在眉睫,就算长出翅膀也赶不上。
好在列车行径曲折,而我却能在抄近路走直线。回忆起看过的地图,我提前赶去了无限列车会经过的一片树林,打算在半途截住火车扒窗进去。
至于车票,就等下车后再找车掌补好了。
从十几米高的树顶往下看,冰冷的铁轨流淌着月光,蛇一般突兀的卧在泥地上。
一望无垠的森林尽头隐隐升腾起蒸汽,虽然路上辛苦了点,可时间卡的正好。
我轻快的小声哼着歌,兴奋盖过了持续奔袭的疲倦。
转过最后一个弯,那条钢铁长龙终于出现在视野里。它发出沉重的机械摩擦声,喷着蒸汽咆哮着前行。
虽然早已不是两年前那个看什么都新奇的小姑娘,可亲眼目睹无限列车,我还是感到一种史诗般的气势,仿佛时代的洪流扑面而来。
我拍了拍脸颊,让自己振作起来,准备在火车经过树下时跃上车顶。
可等着等着,一些不寻常的东西却让我停住了动作。
车顶居然已经有了客人。
一个身影站在漆黑庞大的车头,头发和衣服被吹的狂乱舞动。
他迎着风张开双臂,像个没观众的演员一样手舞足蹈,不知在干什么。
……今天车厢里是满员了吗?都把超载的乘客逼到车顶吃冷风了。
列车越来越近,我慢吞吞的抽出日轮刀,冷冽的金属出鞘声舒适的叫人叹息。
这么危险的行为艺术,想来车掌也管不了,看来只能由我见义勇为了。
注意力凝成一点,空气随着最后一次深呼吸充盈肺部,身体兴奋的微微颤栗。
在高亢的汽笛鸣响中,我踩着树枝一跃而起。
"列车守则第三条,行车时头手不得伸出窗外——"
金色的电光缠绕上刀身,急风在耳边拉出尖啸。那个不遵守安全规则的糟糕乘客惊讶的仰起头来,他眼中的数字让我忍不住露出一个微笑。
"你可是整个人都在车厢外面了啊!不听话的乘客,可是会被砍掉头的哦!"
距离骤然拉近,那只鬼不是选择躲藏,而是忽然抬起了左手。
是想要护住脖子吗?
可在绝对的速度下,他的举动慢的叫人发笑。雷声落下的瞬间,那颗花里胡哨的头颅和他抬起的左手一起滚落在车顶。
"不是吧?"
我挽了个刀花,讶异的回头嘲讽他。
"你这样弱的家伙都能做下弦一?鬼舞辻无惨是已经没有下属可以用了吗?"
穿着西服的无首身体倒下,那只鬼愣愣的看着我,用一种粘腻空茫的声线自言自语:
"明明做过调查,这次只来了四个猎鬼人。怎么会突然又多了一个呢?"
"哦,这不怪你,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居然能赶上发车。我问你,你说的那四个猎鬼人,他们现在在哪?"
鬼的位置这么明显,那些被派来协助的小队士就算了,杏寿郎不可能发现不了。
他现在在干什么?是被什么事情拖住了脚步吗?要是这样的话,我得尽快去帮他。
"他们都在做梦——做很好,很好的美梦。"
只剩下一颗头的下弦之一幸福的朝我微笑,这场景诡异的让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你知道吗?我最喜欢的,就是让人在做完美梦之后再做一个噩梦。人类扭曲的表情是无上的美味,简直是让我欲罢不能。"
他的表情梦幻起来,说的话一句都不是我想听的。
那张嘴滔滔不绝的分享着自己的做梦艺术,半天都没有溃败的迹象,我皱起眉,把刀尖对准了它。
庞大漆黑的食人列车,不知所踪的杏寿郎,被砍了头也不会成灰的鬼。
一种不妙的预感攀上脊背,我精神紧绷,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异响,似乎有东西从车厢内翻到了车顶上。
我警觉的回过头,就在移开视线的一刹那,下弦一的头颅抽搐起来,诡异的肉块从车顶爆出,连接上了被砍断的脖子。
"你是……"
身后并没有遭到偷袭,一个红发红眼的少年目瞪口呆的站在那里。他身上穿着鬼杀队的制服,一定是产屋敷耀哉派来协助杏寿郎的队士。
这会儿没时间和他打招呼,既然背后没有威胁,我迅速回身向那堆丑陋的肉块砍去。
"雷之呼吸,四之形,远雷!"
粘稠的汁液飞溅,肉块被切割成碎片,那颗头又掉回了地上。
然而这一次,危险并不来自于鬼的头颅。
从一开始就被斩断,一直被我忽略的左手弹跳起来,蜘蛛一样灵活的转了个圈,手背上裂开一张血红的嘴巴。
"小心!"
陌生的队士焦急的冲我大喊,提着刀冲过来。
瞳孔微微收缩,我在半空中尽力扭转身体,试图如法炮制,在那只手有所动作前把它斩碎。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很难形容被血鬼术击中是怎样的感觉,仿佛被人当头敲下一棒,脑袋里"嗡"的一响,随即便是无尽的空白。
"睡吧。"
我听到它说。
下一秒,身体向下坠去,掉入见不到底的黑暗之中。
"小枫?醒醒。"
黑暗中忽然传来一道声音,阳光晒在脸上,平白无故的扰人清梦。
我嘟囔着用手盖住眼睛,舒适的叹了口气,准备再睡个回笼觉。
"小枫?小枫!醒醒!"
有人却不想我痛快,手被抓下去,突如其来的光线刺的我哀嚎一声。
"快醒醒!"
见我不理他,那家伙开始得寸进尺的拍我的脸。
"起床了!"
"干什么干什么干什么!!"
我烦不胜烦,诈尸一样猛的坐起来,把那个吵我睡觉的人撞的向后跌倒。
眼睛还没有适应光线,看东西雾蒙蒙的,男孩的脸一片模糊,却让我莫名的熟悉。
"不是说好了晚上一起去庙会的吗?这都几点了,你怎么在檐廊上睡着了?"
他捂着脑袋冲我抱怨,夏日的风带着热气,把头顶的贝壳风铃撞的微微作响。
蝉鸣声此起彼伏,道场光洁的地板散发着清新的木头味道。
……我这是在哪里?
鬼杀队的制服变成了柔软的白色小褂,手掌上重叠的茧少了几层。我揉了揉眼睛,视线突然清晰起来。
"你怎么了?"
男孩的眼睛是鹿一样温顺的琥珀色,里面尽是对我的担忧。
我愣愣的喊出他的名字。
"翔太……"
齿轮契合,时间在这一刻静止。
身后忽然传来脚步声,我回过头,来人背着光在身边蹲下,伸出手测试我额头的温度。
我贪婪的盯着他的脸,眼泪砸落在地面上,晕出圆圆的水痕。
"没发烧啊,今天怎么看起来傻兮兮的?"
"彦叔叔……"
我一把搂住他的脖子,像丢了玩具的孩子一样嚎啕大哭。我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难过,他们明明就在这里,可是悲伤无穷无尽的涌上来,让眼泪止不住的流。
"我还以为你们都死了……把我一个人丢下……"
藤本彦嘴角抽搐了一下,曲起手指敲了一下我的脑袋瓜,
"胡说什么呢,你是不是做噩梦了?梦都是假的,快别哭了。还不出发的话庙会可就赶不上了,你不是最喜欢捞金鱼了吗?"
"嗯!"
我匆忙抹掉眼泪,从他怀中爬起来。
对呀,做梦有什么好哭的。要是去晚了,金鱼会被捞完的。
"我不哭了,但你要保证,就算这次还是捞不到,你也不能在旁边笑话我。"
"好。"
藤本彦揶揄的冲我挤眼睛,保证的十分不可信。
我怀疑的看着他,无法忘记每次零战绩时他看热闹的嘴脸。
"我不信你!"
我恼火的点点藤本彦,又看了眼同样不太会捞鱼的翔太,转身向屋内走去。
"你每次都只会笑我,今天我不要你帮忙了,我知道有个人金鱼捞的很好,我要去叫上——"
我猛的拉开移门,房间里空空荡荡,蝉鸣声聒噪的回荡在庭院里。
那个名字哽在喉头,怎么也想不起来。
彦叔叔和翔太都在这里,这个家里除了我们三个,从来都没有别人。
我要叫上谁呢?
我回过头,他们也疑惑的看着我。
"小枫,你交了新朋友吗?家里没有人,你是不是睡糊涂了?"
我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汗水从额头滚落下来,炙热的太阳烘烤着大地,叶片被晒得微微打卷。
本应圆满的心空了一块,缺失的部分呼呼透风,让我感到彻骨的冰凉。
我要叫上的是谁?
缺了的那个人,是谁?
"他们……做梦……"
"我最喜欢的……美梦之后……噩梦……"
断断续续的话语被雪片一般的杂音遮盖,令人牙酸的金属刮擦声不断在脑海中响起。我难受的摇晃着脑袋,想让这些噪音消失。
"给你!"
色彩斑斓的金鱼猛的出现,喧闹的人声变得清晰。翔太拿着木盒,里面水光摇曳。
"这是我捞的!"
他的脸上还有一块水渍,看起来费了一番功夫。
"谢谢……"
我还有些没回过神来,游魂似的把盒子接了过去。
翔太误以为我还在因为没捞到金鱼而不开心,便眨眨眼睛,忽然凑到我耳边:
"我已经学会捞金鱼的秘诀了,如果小枫姐姐想要的话,以后每一年我都会捞给你。"
他嗓音软糯,说的话却和另一个人的重复在一起。
——小枫,收下吧,这都是送给你的!
藤本彦从身后笑着揽住我们,努嘴让我们看天上。
赤红的烟花在头顶炸开,坠落的星火像夜空流下的血泪。光陆怪离的灯光在他们脸上滚过,花车上的乐手用三味线奏着曲调奇怪的歌。
——她还不是我的夫人,今晚我会努力的,您的生意也要加油!
街边杂耍的艺人从嘴里喷出熊熊烈焰,欢笑和鼓掌在我耳中却变成了惊慌的奔逃和喊叫声。
——救救我!帮帮我!
翔太的嘴巴一张一合,似乎对我说了什么。红色的火光映在身上,给他泼上了一头一脸的血。
我喘着气,脑子里的噪音变大了,尖锐的嗡鸣吵得我头疼欲裂。
哪里不对。
有哪里不对。
烟花再次炸开,群魔乱舞中,所有身影都变得扭曲。我向后退了一步,躲开了藤本彦向我伸出的手。
——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未婚妻了。
有人笑着宣布。
我恍然转过身,背后却空无一物。
想不起来的名字,那个捞金鱼很厉害的朋友,和我一起看烟花的青年,还有在月夜樱花下告白的声音。
心中的答案呼之欲出。
就像是身体下意识的动作,手抚向腰间,本该空空如也的地方却突兀的出现了一把长刀。
冷硬的触感给烧热的脑子浇下一盆冰水,我一个激灵,在梦境中清醒过来。
"杏寿郎……"
这个名字脱口而出的瞬间,一切都被按下了暂停键,天地瞬间颠倒,我被拉扯着丢进了下一个场景。
"我最喜欢的,就是让人在做完美梦之后再做一个噩梦。人类扭曲的表情是无上的美味,简直是让我欲罢不能。"
粘腻的声音仿佛就在耳边响起,天旋地转的场景切换下,我忍住想吐的感觉,试图从地上爬起来。
破风声陡然响起,赤红的日轮刀从头顶斩下来。我悚然后退,刀尖停在眼球前一毫米的位置。
记忆中的那个人站在面前,他背后摇摇欲坠的门板上,泼着层层堆叠的鲜血。
杏寿郎居高临下的看着跌坐在地面的我,眼睛里是我从未见过的冷漠。
这又是怎么了?
我转过头,破碎的镜子里倒映出自己的脸。
瞳孔血一样通红,苍白的脸颊上浮现出三道斑纹。我不可置信的抹了一下嘴角,人类鲜红的血粘在手指上,散发着诱人的味道。
我睁大眼睛看向杏寿郎,面对食人的鬼,他没有丝毫动容。
"你真的让我很不快。"
他皱着眉对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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