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猗窝座
我环顾四周,粘稠的地面上,血迹浓重发黑。身边横七竖八的躺着几具尸体,苍蝇在空中无规则的飞舞。
正义凛然的剑士身姿笔挺,他手执赤刀,黑暗和血腥都畏惧的在他脚下退避。
"到现在都还是不以为意,伤害了这么多人,你难道就没有一点愧疚之心吗?"
带着怒气的喝问声中,日轮刀猛的下压,贴在毫无防备的脖颈上。
不知斩杀过多少恶鬼的刀锋刺破皮肤,鲜血微微渗出,像是情人索|吻时留下的暧|昧红痕。
我看着那张熟悉的脸露出从未见过的陌生表情,忽然忍不住觉得有点好笑。
看到我勾起嘴角,杏寿郎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别皱眉啊,虽然这个气势也不错,但你还是笑起来更好看。"
我没去管架在脖子上的刀,担忧的伸出手想去抚开他眉间的结。
我的恋人有一张看着就很正派的脸。他有英气的、燕尾一般的眉毛,高挺的鼻梁和永远含笑的唇角。他的眼睛神采奕奕,在看到我时会温柔的弯起,金红色的虹膜像永不熄灭的火焰。
可现在他抿着唇,眼里压抑着怒火,我没想过这张脸不笑的时候竟然是这么有压迫性的。
杏寿郎偏了偏头,避开了我的手。
我迎着刀向前一步,这个举动似乎刺激到了他。背后忽然一痛,视线倒转,对方骤然发力把我按在了地上。
手腕被扣住,双手举过头顶。杏寿郎屈起一条腿封住我的动作,结实的小臂肌肉紧绷。尾端赤红的金黄发丝垂落在他脸颊,额头因为用力而鼓起青筋。
刻有恶鬼灭杀字样的日轮刀横在我们之间,刀锋尖锐凌厉。他微微喘着气,炙热的体温透过衣料传来,就像在进行一个剑拔弩张的拥抱。
"噗……哈哈哈。"
我讶异的仰躺在地面上,看着他的脸不合时宜的笑出了眼泪。
从在庙会上想起杏寿郎的名字开始,我就明白了这一切都是血鬼术的影响。结合那只手最后的那一句"睡吧",我终于理解了下弦之一说的那些云里雾里的话。
他用血鬼术为我造了一个梦。
也就是说,我在这里看到的一切,全都是假的。
记忆恢复后,梦中的不合理便都被放大。
藤本家位处偏僻的深山,那附近的集会从来没有烟花这样的稀罕东西。和杏寿郎一起在春神祭的时候才是我人生中第一次看到花火。
翔太也不可能会捞金鱼送给我,姓藤本的就没一个会捞金鱼的。他的技术比我还烂,居然还敢说什么年年捞了送给我,也就只能在梦里吹吹了。
还有杏寿郎。
"我想想……下弦之一,你是叫魇梦对吧?"
我惋惜的摇了摇头:"你这个杏寿郎,造的真不怎么样。就算是斩鬼,他也是堂堂正正、干脆利落的,才不会这样骑在女孩子身上,还戾气这么重。"
虽然不知道对方能不能听见我在梦里对他说的话,但好歹这也是他自己的血鬼术,总能有点感应。
我在刀下堂而皇之的走起了神。
即使已经明白了这里是梦境,可怎么出去还是个问题。我曾听人说,要是被梦魇住,就爬到高处往下跳。梦中身死的瞬间就是现实里醒来的时候。
不知道这种人类的办法对血鬼术有没有效果,不过时间紧迫,试一试总没有坏处。
这个房间里没有什么高处,但既然醒来的条件是梦中的身死,那达成过程应该并不重要。
想明白以后,我曲起膝盖向上一顶,做出在梦中的第一个攻击动作。身上的人敏捷的退开,然而他的日轮刀却被我一把抓住。
"到现在还不杀我,是因为不能让我在梦里死去,还是说你太期待看到我痛苦的表情?"
拽着刀的手瞬间鲜血淋漓,杏寿郎……或者说这个幻影背后的造梦主,似乎感受到了我的意图。他变了神情,试图用力把刀抽回来。
我狠狠扣住赤红的刀身,反客为主,把对方逼得步步后退。利刃嵌入掌心,血液大片大片在地上开出花来。
"你可以造出杏寿郎的样子和声音,可你不了解我们的羁绊。"
鬼化后的力量爆涨,我像个疯子一样笑着,在角力中一点一点把刀重新移到了脖颈上。
"我发过誓会保护他,你大概不明白这对我来说代表着什么。所有伤害他的,让他露出这种表情的东西,我都会赌上性命去消除。就算对象是我自己也一样。"
日轮刀在颈侧颤抖,被两股相反的力量来回拉扯,对面的幻影慢慢露出恐惧的表情。
"所以如今的我怎么可能会选择变成鬼?就算是被迫,我也会在食人前自我了断,不让他烦心。"
鲜血飞溅,我抓着刀,毫不犹豫的朝自己的脖子推了下去。
"居然让我做这么可笑的梦,你完蛋了,我们现实见。"
"伊之助——"
黑暗中,撕心裂肺的呼喊刺激着耳膜,身体被紧紧束缚,周围传来粘稠软韧的触感。
我猛的睁开眼睛,狂风呼啸,面前的一切天翻地覆。
紫红的肉芽疯长到裹住了整个列车,身体陷在沼泽般的肉块中,被包的只剩个脑袋。
不远处一名列车员晕倒在地,睡着前见到的那个红发队士疼痛的捂住侧腹。一个戴着猪头套的奇怪裸男大吵大闹,似乎很不满意他的某些决定。
我挣扎着摸到腰间,抽出刀把周围的肉块砍的粉碎。列车深处震动了一下,似乎有什么东西无声的尖叫起来。
"您醒了!"
红发的队士注意到了这边,立刻精神一振。我摆脱束缚,趁着鬼再生的时间跃到他们身边。
还没开口问,那个少年已经焦急的把获得的情报一股脑的灌给我。
"鬼已经和列车融合了,它的脖子就在脚下!可这个硬度光靠一个人很难斩断,而且一旦与那些眼球对视,就会再次被血鬼术所影响!"
由于在不断的流血,他能讲完这段话都让人觉得是竭尽全力。
我很快理清了状况。
"我明白了,你先集中呼吸给自己止血,让那个……"
我不知道该怎么称呼那个带着猪头套的队士,红发少年立刻贴心的补充:"伊之助。"
"让伊之助保护昏迷的列车员,剩下的交给我。"
说话间,那些碎肉蠕动着,再次拼合成一只只巨手,从高空向我们拍来。
我把那少年推开,自己也向后跃去。
这几次对峙下来,我发现魇梦在近战上并不占上风,被评为下弦之一应该靠的是他独特的血鬼术。
无知无觉的进入梦境后,如果精神不够坚定,没法找到醒来的门道,想要赢这场战斗还真的不容易。
不过如今我已经成功的从血鬼术中醒了过来。既然脱离了梦的世界,那这辆列车就不再是他的主场。
血肉化作的巨手雨点般落下,粗壮的触手上开始凸起无数眼睛一样的肉瘤。
"小心!他又要用催眠术,快闭眼———"
身后的少年大吼着提醒我。
不过一瞬之间,肉瘤化作的眼睛已经成形,微阖的眼睑下透出蓝色的微光。
要是又中了血鬼术回到梦里,那就真的没完没了了。
我可不想再回去和那个假货面对面。
复杂的情况要用最简单的方式来解,既然让那些眼睛睁开就会陷入麻烦,那就在此之前砍断鬼的脖子。
速战速决吧。
我踢飞向我伸来的一根触手,压低身体,准备使出最基础、但也最快的那招拔刀术。
"雷之呼吸,一之形。"
穿过密林一般的触手,我冲着那个红发队士指给我的方向俯冲下去。
在那里,肉块堆叠,掩藏着脆弱的要害。
"霹雳一闪。"
破开的肉块连着白骨被一起斩断的瞬间,无限列车像一条从地狱爬出的肉虫一样发出濒死的惨叫。
剧烈的颤动下,所有附着在列车上的组织都鼓胀着爆开,恶心的血浆和肉泥飞溅,由于惯性向后飞去。
车身弹起来,与铁轨擦出火星,伴着刺耳的巨响向外侧翻。我们左摇右晃,纷纷被甩飞出去。
虽然嘴上骂骂咧咧,但伊之助第一时间接住了那个列车员。
我在半空中拽住了红发少年的绿格子羽织,在落地时托了他一把,避免二次冲击导致伤口恶化。
列车轰然到地。
一切尘埃落定。
被平放在地上的少年咳嗽了几声,吃力的抬起头对我道:"我没事……快,快去帮帮车里的乘客。"
我顺着他的视线看向后方,嗯了一声,
"我会去的,但是现在杏寿郎也在那里吧?他在的话,那些人的性命一定无忧。倒是你,腹部的伤口需要立刻止血。"
我蹲下身戳了戳他的脸,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灶门炭治郎……"
我点点头,想要自我介绍时却被他笑着打断了。
"您是枫小姐吧。在车上的时候就听炼狱先生说起过,这是您成为柱之前最后一场试炼。鬼的脖子已经被斩断,测试一定通过了,恭喜您!"
他伤的很重,可是笑容温暖明和,语气中听得出是真心为我高兴。
在车上的时候也是这样,这个少年在乎他人大过自身。列车侧翻时,他也第一时间试图把昏迷的列车员推向伊之助,而不是考虑自己的安危。
都说最近的队士质量下降了,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我觉得,这场战斗不能成为我晋级的理由。"
我歪着头,慢吞吞的回答。
"虽然那只鬼确实没想这么快杀死我,可在我睡着的时候,是你和你的同伴一直在干扰他的注意力,为我争取了时间吧?
你们还发现了鬼的脖颈,给我传达了非常重要的情报。如果不是你们,列车上可能还会发生更多的伤亡。
所以这不是我一个人的胜利。能够保护这辆车上的乘客并斩杀十二鬼月,是由于我们共同的努力。汇报的时候我会和主公说明这一点。"
炭治郎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我摸了摸他的脑袋道:"现在,集中呼吸,提高精度为自己止血。"
少年听话的吸了一口气。
……
"小枫!"
远处忽然传来呼喊声,我转过头,直接对上了一张熟悉的脸。
……这会儿看到他,还真有点五味杂全的感受。
突然出现的杏寿郎扶着我的肩膀,把我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遍,这才微微放松下来。
"车头传来雷之呼吸的声音时我就知道你来了!看来是和灶门少年还有猪头少年配合,成功斩断了鬼的脖子啊!干的好!"
他毫无保留的夸奖我们,同时自然的想要摸摸我的头发。
这行为和梦里的他形成了巨大的反差,我故意哼了一声,别开了头。
完全没想到我会拒绝,金红色的猫头鹰伸着手,整个呆住了。
"难道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见我还是不理他,杏寿郎摸着下巴严肃的沉思起来。
"没有头绪啊……莫非是刚才在战斗中发生了什么和我有关的事吗……"
不得不说作为炎柱,他的判断力从未让人失望。很快,杏寿郎抬起头认真的盯着我,肯定的问道:
"小枫,在车上的时候你也中了血鬼术吗?是不是梦里的我做了什么,惹你不高兴了?"
"嗯,确实发生了一些事,那会儿你很霸道呢。"
我拖长声音,懒洋洋的答。
"原来如此!"
杏寿郎顿时恍然大悟。
我等着他哄我,他却忽然转向了一边呆滞的灶门炭治郎。
"灶门少年!请你往那边看一下!"
?
我和炭治郎同时不明所以向那个方向转过头,可杏寿郎手指的方向是一片空空如也的树林,除了一排一排的树,那里确实什么都没有。
我冒出一个问号。
"那里有什么……"
话还没说完,侧脸忽然被啄了一下。我目瞪口呆的和杏寿郎对上眼,他的双目明亮有神。
"别生气了。"
他小声说,
"梦都是假的。"
我都不知道该惊讶他在新队士面前光明正大的亲我,还是该惊讶杏寿郎居然能小声说话。
这时对这一切一无所知的炭治郎困惑的转回来,显然什么也没发现。
"炼狱先生,请问那里到底有什么?"
杏寿郎迅速直起身,恢复了一如往常的音量。
"大概是我看错了吧!抱歉!灶门少年!你已经能做到全集中常中了啊!不错!"
他大步走到对方身边,毫无愧疚的扯开了话题。
……
我红着脸不敢让别人看见,只能背对着他们跳到车顶上。
不远处传来伊之助的喊叫,似乎刚刚发现我们的位置,正恼火的跳过一堆障碍物赶过来。杏寿郎点着炭治郎的眉心,认真的向他传授呼吸法止血的要领。
在列车动荡的时候,他通过踩踏的力道稳定了车厢,没有让任何一名乘客死亡。其余的队士也在保护列车时起到了不可替代的作用。
就像我所说的,这成功属于我们所有人。
黎明前最后的黑暗快要过去了,我打了个哈欠,准备去看看有没有受伤的人需要帮助。
可刚迈出一步,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忽然窜上脊背,汗毛根根耸立,第六感尖叫着向我拉响警报。
就在杏寿郎刚才随手所指的那片树林前方,乍然响起重物落地声,地面烟尘四起。
我刷的抽刀出鞘,冷汗从额头上滚落下来。
杀气浓郁到让人窒息,我似乎在什么时候,感受到过这样浓重的压迫感。
精神高度紧张,在场没有人说话。
我的眼睛一刻也不敢离开那片飞扬的尘土。
首先出现的是一对金色的双瞳,烙刻着上弦叁的眼睛在黑夜里像野兽一般发亮。
这个场景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猗窝座……"
我喃喃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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