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黑夜里的真相

日光西沉，转眼间已经到了要汇合的时间了。

        小赵看着林止把足迹擦掉，还原锁扣的位置，让这里恢复成没人进来过的样子，不太确定地问：“这样就好了？”

        林止拍了拍手上的灰，抬头看这个黑黝黝的仓库，“差不多了。”

        拔丝心虚地看了眼仓库，“但是我们动了不少东西吧……”

        “没关系，外面看上去没人动过就行了，”林止最后给仓库门口撒了点细碎的小沙土，“本来也就会被发现的。”

        “那，我们回去？”松子亮出手机，“已经快到时间了。”

        “好，等下都记得保守秘密吧？”林止比了一个嘘的手势，而三人组都给她比了一个“ok”的回应。

        临到傍晚，汇合交流完信息，大家都下车一个个往自己家方向走回去，何叶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看着观念，观念站在那里纹丝未动。

        “今天除了又看见几个血迹现场毫无所获，”何叶不解地看着他：“但你一点都不着急吗？”

        观念抬头看灰暗下去的天，平和道：“不急啊。”

        “下午到的那几个地方，”何叶有些犹豫，“你，一点也没有意外的样子。”

        观念这才偏过头来正视他，帽檐蒙蒙的阴影下是平静的面容：“对。”

        何叶忍不住咬了下牙：“这些地方你是不是都去过了？”

        “是，”观念回答得很坦然。

        “为什么？”

        观念微笑：“没必要告诉你，九号。”

        夜色沉下，月光从窗户，门边漏下，在杂物纵横交错的阴影下，丝丝缕缕的雾气正升腾起来往外飘。

        在这其中，有一缕却停留在原地，渐渐拢成一个人形，它默然而立，静静对立着站在阴影里的人。

        “你不和他们一起去吗？第二天的限制会解开更多，你可以去杀那些没带学生证的了，就是，可能会打不过，”说到这，阴影里的人好像被自己逗笑了一样，短促地笑了声，可声音却还是带着几分寂寥，“也没什么大关系……明天，后天，你们会越来越厉害的，直到你们杀了他们出去，然后我在这等着下一次……”

        那个人似乎说不下去了，声音越来越低，末了，轻声问了句，像是问雾气凝成的那个怪物，又像是问自己：“你说，我这样做，有意义吗？”

        雾气分成几股往外面飘，但没有飘多久就骤然停下了，因为它们途中遇到了一个很熟悉的人。

        观念站在那，月光下他在帽檐阴影的表情更加捉摸不清了，“晚上好。”

        清亮的月光投到了那刻满了字的墙上，像是在细细抚摸，想要将那撕扯哭嚎的崎岖凹槽慢慢抚平。

        有人静立在那，略显瘦小的身影被夜光拉得很长，“你们在吗？”

        “在的话，和我说说话吧。”

        “我好无聊啊，你们说说话的，我就不会觉得这么没事可做了，那样我应该，也能接受现在的日子了吧。”

        “今天晚上他们又要去杀人了，或许有人今天就能出去了吧，然后下一个人再来。”

        “我发现我现在对杀人这个词都很习惯了啊，你们会不会觉得我很冷血了？”

        “和他们一起调查的时候，我才慢慢意识到，死了那么多人了啊，虽然他们也都出去了……”

        “所以这一次他们死了没关系，反正还会有下一次，都能够出去的……对吧？”

        轻响起的脚步声，霎时就打破了此时的自言自语。

        观念从拐角处出来，像是一点也不意外的样子，语气轻松如平常：“颜亭？你怎么在这？”

        这突然出现的声音让颜亭一悚，她转身看见观念，心跳都差点停拍，但或许是观念的表现太过平静，又让她心里刚涌现出的慌乱按下去不少。

        “我好像有东西落在这了，对我来说，很重要，没它我睡不着，所以就回来了，”颜亭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慌，背手在后，扣紧了掌心，“你又为什么来了？”

        “想起来有个地方很可疑，想着晚上来会不会有收获，”观念拉下帽檐：“你一个人晚上来太危险了，实在着急的话，我帮你一起找吧。”

        “好啊，”颜亭尽力按下自己声音的颤抖，让它听起来是带有几分雀跃的，“我一个人在这，也有点害怕。”

        “那就顺着你记忆里的路先找吧，”观念在颜亭转过身就要走的时候，轻声问道：“那个是吗？你掉的学生证。”

        “什——”颜亭即刻紧张地就要转头回看，下意识攥紧了衣摆，但刚一偏头，她就意识到了不对，全身一下冷了下去，恐惧像蛛网一般从心底网上来。

        “看来没有掉，”观念手里的绿激光笔上移，绿色的光点停留在她紧攥的衣摆上，“在这。”

        林止轻手轻脚地来到仓库门，锁扣完全没有动过的痕迹。

        她状似失望地叹了声气，接着小心地绕到旁边，踩着杂物从窗户上钻了进去。

        林止从窗户上一跃而下，却没有激起一地灰尘，相反这里干净得像天天有人打扫过。

        杂物被收拾到一边，只留一张海绵垫铺在地上，垫子上还粘留着几张细小的碎纸屑。

        林止掀开海绵垫，里面放着几张学生证，和之前捡到的有略微不同，这些学生证并没有被烧掉头像栏，而是只烧掉了一点边角，人相清晰地印在了学生证上。

        那种被人窥探的感觉再次冒了出来，林止看着学生证，在月光下，学生证的模糊倒影里，出现了几个人，他们正一齐默默注视着林止。

        林止对此没什么反应，她把学生证放到了自己口袋，然后找了个隐蔽的角落躲了起来。

        昨晚她跟那个黑雾怪物交谈，虽然因为成为怪物，没法清晰地表达意思，但是听懂没问题，所以她就从黑雾怪物那里，得知了日记主人其实还呆在厂房的消息。所以今天白天她和松子她们在找的，其实就是日记主人的居所。

        她已经想好了，在这要是守株待兔不来，她就带着这几张学生证走，日记主人那么看重她的同伴，总会过来追杀她的。

        但是意外总是比计划来得快，林止在仓库角落里呆得都要犯困了，忽然听见外边有急匆匆的脚步声。

        她悄悄打开门往外看，然后就见到了她难以理解的场景。

        在月光昏暗的光线下，身形看着像颜亭的人在走道慌慌张张地跑着，后边有个穿蓝色工衣……这一定是观念了，观念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追。

        发生了什么？观念为什么要追颜亭？

        林止陷入了沉思，虽然她大致也猜出来日记主人就是颜亭了，但是为什么观念在这，颜亭还一副被追杀的惶恐感。

        颜亭不知道浑浑噩噩跑到了哪，竟然意外又回到了那间屋子，也就是，在最开始她和她的同伴们待着的地方。

        在这里似乎会给颜亭一些安心，她脱力地顺着墙边滑下，把脸埋进手心，好像这样就能什么都看不到也听不到。

        “咚咚咚——”观念很礼貌地敲着门。

        颜亭即刻捂住耳朵，逼迫自己不去听。

        “冒犯了。”

        门外传来金属撕开的嘶啦声，也不知道观念在哪里做了手脚，他把半边门拆了下来，甚至还很妥帖地轻轻放下，避免了门轰然倒地的吓人音量。

        颜亭一下站了起来，不住地往后退：“你想做什么……”

        “我并没有想做什么，”观念手里的短刀倒出一寸月光，映在墙上，更显得这个场景吓人了，“只是作为任务结束的流程，要一个学生证。”

        “别的方法也可以的！”颜亭慌忙说：“只要等到下一轮——”

        “精神稳定率，”观念堪称平和地打断了她，“精神稳定率低于百分之五，就很可能被‘世界’留下来，你想要按照你的方法，让参与者被杀之后，再去杀人，这样就能出去，但是按照你的办法，来的参与者精神稳定率只会越来越低，最后总会有人崩溃被迫留在这。”

        “没有，不会的，”颜亭着急辩解，“我一直都有看着的，不会发生这种事……”

        “那与我无关，”观念颔首，被月光清晖映照的瞳孔，漠然地审视着眼前的人，“你怂恿别人靠杀人离开世界，那我杀了你拿到身份证明，让所有人离开，也是一样的。”

        “不行……我不能，我不能交给你！它对我很重要，我交给你了，我就会……”颜亭不住地摇头，但是她又解释不出原因，只能小声地反驳：“不能给……绝对不能给……”

        “那抱歉了，”观念提起短刀，声线一如既往地平淡：“我对怂恿别人杀人的人，没什么耐心。”

        在这气氛紧张到即将要爆炸的时候，林止也终于追了过来，一上来就碰见了观念板着漠然的脸，提着刀就要预备上去杀人。

        “等下！”林止豁地打开了手电筒，乍然出现的强光一下点亮了仓库，也照亮了箭在弦上的两人。

        “我有个想法，两位能听一下吗？”

        颜亭很是意外又冒出一个人，下意识就就去看观念，以为他俩是一起的同伙，但观念只是静静地扫了那边一眼，没继续动手，但也没停手。

        林止打着手电筒走过来，清晰的脚步声在过道回荡，像一曲即将完毕的尾声鼓点，一声一声地落下确凿的结局。

        “我想观念先生想要的，应该是通关，但这需要从颜亭手里拿到，”林止将手电筒的光束移到颜亭身上，过强的光让颜亭下意识眯起了眼，“我猜你不会同意交出来，但是——”

        “如果这个世界关闭，所有人都能出去，是不是大家都能接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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